吃完饭,夏远和顾余笑来到了外面。顾余笑道:“过几天,你就要去见沈进了,今天晚上有没有兴趣回学校走走。”
夏远微笑道:“好。”
杭州,浙江大学,西区湖边的草地。
夜,漫长而幽静。草地很大,湖面宽阔,空中闪烁着星辰。夏远和顾余笑在草地上走着。
夏远道:“你父母当年真的是因为我父亲坐庄的那只股票,而死的吗?”
顾余笑点点头,道:“是的。沈进其实早调查清楚我的背景,所以他才会真的相信我会对付你。他这么小心谨慎的人,决不是别人几句话就能让他相信的。”
夏远道:“我只能替我父亲说一句,对不起。”
顾余笑微微摇头,笑着道:“不用说对不起。庄家,本来就是要坐庄的。如果我在你父亲那个位置,我也同样会坐庄。你父亲也不会想到,买这只股票的人里,有他儿子以后的朋友的父母。庄家和散户,本来就只是各尽其职,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搏奕那一份利润而已。从来没有谁对不起谁的。”
夏远点点头。
这时,一个男人的歌声,隔着宽广的湖面,朗朗地传了过来:
娥眉略带神伤,世事曲中更长。昨夜醉饮不休,旧怨又添新愁。
终日徒劳无功,寂寞与日俱增。回头红颜白发,多情常付杯酒。
那人又接着唱道:
人太多情,常将己醉。
草木峥嵘,繁华无度。
月夜数星星,笑眠到天明。
清风伴春梦,人醒梦未醒。
听着这粗犷的男声,夏远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道:“大半夜的,谁在唱歌?”
顾余笑微笑地看着对面,道:“唱得不错。”
夏远奇怪地看了一眼顾余笑,道:“我真怀疑你是个聋子。”
顾余笑笑着道:“我的意思是,他的歌写得不错。”
夏远道:“可惜唱的人错了。”
顾余笑道:“你知不知道是谁在唱歌?”
夏远道:“我只知道世上总有些人,歌唱得难听,又喜欢把自己当歌星。”
顾余笑笑着道:“他叫紫金陈,是个有趣的人。”
夏远道:“大半夜这么大声唱歌的人,我真是想像不出他到底有趣在哪了。”
顾余笑道:“我们过去看看吗?”
夏远道:“你好像对他很有兴趣?”
顾余笑道:“我们一起喝过几次酒。他喜欢半夜在草地上一个人喝酒,喝得开心了,他就会唱歌。”
夏远道:“你认识的人,一般都懂股票吧?”
顾余笑道:“是的,他也做做股票。”
夏远道:“他也是个高手?”
顾余笑道:“学生里哪有这么多真正懂股票的?他只是个最普通的散户,他的水平比最普通的散户还要烂。他还是一个反向操作的标杆型人物。他一买就跌,他一卖就涨。如果你跟着他相反操作,一定可以赚大钱。”
夏远笑了起来,道:“他真的算市场里最倒霉的人了。不过他遇到了你,总该能赚点钱了吧?”
顾余笑摇头,道:“越是这样没水平的人,越是对自己格外有信心。他从不相信我的话,他只相信他自己。只不过他放进去的钱很少,所以他对输赢也从不在意。”
夏远笑了起来,道:“看来,他真的是个有趣的人。看来,就算我告诉他,我是这一届的股神,他也不会相信。”
顾余笑笑道:“他不但不会相信,他大概只会笑着对你说,他是股神的爷爷。”
他们两人都笑了起来,朝那个人唱歌的地方走去。
一只书包,斜躺着几瓶红酒。旁边,躺着一个人,一只手拿着半杯酒,一只手拿着半截烟,笑着看着顾余笑和夏远。
顾余笑走上前,道:“紫金陈,又一个人喝酒?”
紫金陈道:“如果你们有兴趣,坐下一块儿喝。”
顾余笑道:“你的酒量太好,每一次和你喝,我都是输的。”
紫金陈笑着道:“你们可以两个人挑战我一个。”
夏远坐了下来,微笑道:“这个建议很不错。如果我们两个人还喝不过你一个,不知道有什么惩罚?”
紫金陈笑了起来,道:“喝酒只是为了快乐,不需要惩罚。我是个无聊的人,我喜欢听别人的故事。如果你们输了,那你们就讲讲你们的故事。”
顾余笑道:“好。那今天,我们就决战紫金陈。”
那一晚,他们喝得很多,讲了很多故事。
夏远哭了,也笑了。顾余笑却一直笑着。
后来,那个叫紫金陈的无聊人,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了一本书。
天亮的时候,草地上已经空无一人。清风伴春梦,人醒梦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