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路红军从秦岭突围后转战去了陕西北部,国民六军恼羞成怒,就加大了在秦岭里围剿游击队的力度,而同时秦岭专暑部署各县保安团建关设卡,严加布防,配合六军。形势急剧严峻,共产党西北工委将平原游击部调集秦岭,准备两支游击队成立红十五军团。
井宗丞和蔡太运并不知这些情况,护送走了红军首长后,得知游击队在兰草镇就赶了去。兰草镇在桑木县和方塌县交界处,沟深林密,井宗丞没有去过,蔡太运也没有去过。他们四人中卢刚是兰草镇北沟垴人,知道那里路程,走了三天三夜赶到后,才了解到是阮天保大队在那里接应过突围的红军,六军撵过来时候,红军的伤亡很大,阮天保大队就在六军后边骚扰,突袭了六军驻扎在那里的医院,双方恶战过一场,都已离开了兰草镇,而桑木、方塌的民团却仍在那里追捕受伤和遗散的红军战士,兰草镇口的鹅掌楸树上,就挂着八个人,有的断腿,有的没了胳膊,又都是眼珠子吊出来,舌头吐得多长。四人不能多待,往卢刚老家去。过了一个梁,翻了三个垭,沿途又发现六七具尸体严重腐败,蛆虫白花花地从耳朵里口鼻里往出钻,而腰里缠着的口袋被刻刀划开的,流漏着炒面,还系着一个搪瓷缸子,上边印着一颗五角星。井宗丞记得护送首长时,首长的警卫员就有这样的搪瓷缸子,便断定这是红军的尸体,四人当即用手扒土掩埋了。到了卢刚家,卢刚的父母以放蜂为生,屋檐下架着三个蜂箱,都是滚圆的,一截粗木,掏空了两头用泥糊着,只露一个洞,门前的山蜡梅、樵木和杜仲树下还堆放着六七个蜂箱,蜂飞出飞进,一片嗡嗡声。老娘见有人来,望了半天,卢刚说:娘,娘!老娘是说了句是刚娃子?就抱了卢刚哭起来,不停地唠叨:我娃还活着,我娃还活着!老爹说:你哭个啥么,还有客人哩,快去做饭呀!老娘跑进上房,又跑出来,站在那里发愣。老爹说:咋啦?老娘说:我出来干啥呀?老爹说:我知道你要于啥?老娘哦哦着又去了上房,搭条凳从梁上吊下来的绳上卸一块腊肉,咵嚓,人和肉从条凳上跌下来。老爹在院子里说:你急啥的,狼撵呀?!把那摞蜂箱取下一个,打开了,就筛峰蜜,才筛出一点,就用指头蘸着,给每个人嘴里先抹了一下,叫嚷着给你们喝蜂糖开水!
在卢刚家住了一天,有吃有喝,井宗丞却决定不住了,说兰草镇一带一定遣散许多红军战士,咱们应该尽力去寻找带回游击队。第二天吃过一顿板栗焖鸡,四人用毛驴驮了些蜂箱,扮成放蜂人去了兰草镇东边的梁上。蔡太运黄三七卢刚仍以放蜂人的模样去了南沟,井宗丞背了一个竹篓扮着采菌的去了北沟,四人约定三天后在兰草镇会面。北沟林子很深,人家稀少,井宗丞沿途采了好多菌,到了一处,山势高大,河道狭窄,河中间突然有一个三间房大的巨石,竟然方方正正,上边还长着一棵黄栌树。
看着石下水花翻白,如是滚雪,抬头望着山头巉崖错落,井宗丞想这巨石肯定是上边跌下来的,却不知是怎么跌滚的,又是何年何月跌滚?天色将晚,巨石顶端的黄栌树上还有阳光,沟道却暗下来,阴风袭来,井宗丞继续往前走,一簇槲树前就见有一户人家,院墙全是石头砌的,不甚高,却长满了苔藓,院门关着。他近去敲了一会门,开门的是一老汉,右腮帮子有个大疤,皮肉紧绷,把嘴和鼻子就拉扯成了斜的。井宗丞说他是采菌的,路过这里想讨碗水喝。老汉返身进去端了一搪瓷缸子热水,井宗丞喝了,惊奇这深山老林里还有搪瓷缸子,缸子上没有五角星,但明显是砸掉了,露出一块铁皮,就说:能让我进去歇吗?老汉让他进去,院子很小,北边三间土屋,西边一间草棚,东边空着,盘了座石磨。进了土屋,锅台后的土炕上坐着一个女的,年纪比老汉小了许多,像是其女儿,但蓬头垢面,见井宗丞看她,立即低了头,拉被子就睡下了。井宗丞不好再说什么,请求能借住一晓上。老汉说:有老婆了。看了一眼那炕上的女人,再说:要是没老婆,我让你睡的。井宗丞这才证实那女人是老汉的老婆,这么又老又丑的男人怎么有这么个老婆,心下就猜疑了许多,便说:我睡那草棚行吗?
老汉说:睡草棚呀,你采了多少菌的?井宗丞明白,就说如果能让他住一夜,这些菌就分一半。老汉高兴了,对炕上的女人说:晚上我给你熬汤,喝了感冒就好了。把竹篓里的菌拿出来捡着,说这是猴头,羊肚,哎呀,你还能采到牛肝菌呀!却捡出一个,说:这红蘑是有毒哩,这鹅膏黄也不敢吃!你怎么采这些?井宗丞赶紧说:我知道这几样吃不得,采回去毒老鼠呀。老议说:老鼠精得很,它才不吃的,绘牛拌料吃了能毒肚里虫哩。
井宗丞在草棚里收拾窝铺,女人出来了,她是去了院角的厕所,见井宗丞在擦着一块砖上的土要做枕头,她从厕所墙外的扫帚上取下一件破衣裳,扔了过来,说:你垫上。秦岭里的人睡觉都是枕砖枕石的,从没再垫什么布的,井宗丞就问了一句:你不是当地人?女人没有回答就进了屋。
这一夜里,井宗丞睡下后一直在想着怎么进一步证实这女人是遣散的红军,又怎么能让她相信他是要来寻找遣散的红军的,而上屋里就传来打闹声,打闹得特别厉害。井宗丞爬起来从上屋窗缝往里看,屋里桌台上点着一盏油灯,忽明忽暗如是鬼火,那老汉光着身子凶得像狼一样在那女人身上又啃又抠,然后就使劲打。井宗丞顿时愤怒,拍打窗户,老汉并不停止。井宗丞便踹门,没有踹开,老汉吼道:她是我老婆!井宗丞说:是你老婆能这样待她!老汉说:我买来的她不叫我肏?井宗丞几乎要掏枪毙了这个丑男人,但他把门踹开了,把枪又藏在怀里,只一拳就将那老汉打倒在地,拾起个凳子要往头上砸。那女人却在说:你不要打他,他是救命的,我娘家哥和妹全靠了他才落脚下来的。井宗丞把凳子扔了,说:你是什么人?那老汉竞爬起来从屋角拿了一把斧头,井宗丞就往外跑,女人在喊叫:我哥我妹在前边的沟岔里!
井宗丞已经八成猜出这女人就是遗散的红军,他没有再进上屋和老汉打拼,先稳住,就跑去了前边的沟岔,那里也有三间土屋,里边住着三个男的一个女的。井宗丞直接亮了身份,果然这四人也都是遗散的红军,其个一个叫元山的告诉说,他们五人都是在山林里先后遇到的,一块在山里跑,没吃没喝也寻不着出山的路,就在这条沟里碰上了钱老大。钱家兄弟两个都是光棍,房子也不在一块,而钱老二去年上山挖药跌死了。白秀芝便给钱老大当老婆换了粮食,他们也以白秀芝的兄妹的名议住在钱老二的土屋。井宗丞要带他们参加游击队,他们当然高兴,当下把所有粮食都带了,还要把白秀芝也带走。天亮时,五人再到钱老大家,井宗丞没露面,钱老大倒热情称呼他舅他姨,元山他们也不回话,拉了白秀芝就走。钱老大急了,抱住白秀芝,元山就说他们都是游击队的,要回游击队呀。钱老大说:我不管游击队不游击队,要回你们回,我只要老婆!双手抱住白秀芝的腿,怎么掰都掰不开。元山就用刀砍钱老大的手腕子,手腕见了白骨,钱老大松开了,元山拉了白秀芝就跑出来。六人到了沟畔,井宗丞却突然问:刚才你们暴露了身份没?元山说:说了我们是游击队的。井宗丞说:他会不会出沟去告密?元山说:那得灭了他。白秀芝说:那是个可怜人,他不会吧。元山说:他可怜又可恨!白秀芝没再言语。大家继续往前走,过一条小河时,元山和井宗丞留在后边,一嘀咕,二返身去了钱老大家,钱老大还倒在屋里呻吟,两人寻了一节葛条,把钱老大勒死。
四天后,六人到了兰草镇北梁的山神庙,见到蔡太运黄三七和卢刚,他们也各自找到数人,这些人全都扔了枪支,不是在炭窟上给人烧木炭,就是为人做短工,或者乞讨要饭,全都面黄肌瘦,长发破衣,形如饿鬼,见了抱头痛哭。连同他们四人,总共二十人,还有那头毛驴,驼了蜂箱又驼了带来的粮食,以及一只锅十只碗,前后分作三拨往西走,天黑到鹄子川的双塔河,进了一条沟,在沟畔的三间烂土窑里过了一夜。黎明翻山时,发现远处的山梁上有人影走动,蔡太运先去侦察,见是保安,返回来让大家分开隐藏,待到月亮出来再上山。这一夜,阴冷潮湿,裤腿都是湿的,根本无法睡觉,又不能生火,蔡太运就砍了藤蔓在两棵树中间结了网,让两个女的睡在里边,而男的全挤在三个大石板上。又担心驴叫唤,用绳捆了驴嘴。井宗丞和黄三七睡的石板距蔡太运他们较远,黄三七一会起来一会躺下,井宗丞低声说:你烦不烦呀?!黄三七说:你也睡不着?那姓白的是你在哪儿找着的?井宗丞说:睡你觉!黄三七说:她比那姓刘的秀气。她受伤了吗,我白天见她脚面一有血,那脚脖子恁白的。井宗丞说:不是受伤,是来那个了。黄三上说:来了啥?井宗丞说:你屁都不懂。黄三上说:我是不懂,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屄哩。井宗丞一把将他按在石板上,说:你狗日的别有瞎想法呀,她是红军,是战友!黄三七脸在石板上蹭得痒,说:我还不能说啥?自已人不肏自己人,我知道。重新睡下,黄三七又起来去尿尿,半天不回来,井宗祖扭头看时,黄三七并没有尿,而是拿眼盯着网里的白秀芝,手在磨搓裆里的东西。井宗丞拾起土疙瘩打过去,自己就弯过头睡了,黄三七过来也睡了,没有说话。
翻过了鹄子川,山更大树林子更深,安全是安全的,但不辨了方位,迷了路,几天都没有走出去。蔡太运又把二十人分成三组,一组从左手方向往出走,一组从右手方向往出走,谁如果寻到路了,就鸣枪,一组先留在原地,听到枪声再向枪响的方向走。元山带着两个女的和黄三七卢刚分在留下来的一组,黄三七对两个女的很殷勤,问姓刘的:你是哪里人?姓刘的说:四川人。黄三七说:哦。又问白秀芝:你是哪里人?白秀艺说:湖北人。黄三七说:我也是湖北人,咱是乡党。卢刚骂道:你哪是湖北人?你三合县黑沟的!黄三七说:黑沟我们那个村都是爷辈从湖北逃荒出来的,当地都叫我们是下河人知道不?!黄三七又去拨了许多草编了草环帽,给白秀芝头上戴了一个,给姓刘的头上戴了一个,嚷嚷着戴了既能伪装又把脸衬得好看。就还到周围找花,找到一柱金樱子,金樱子开着一朵白花,把白花折下来要给白秀芝的草环帽上插。插的时侯把三个花瓣弄掉了,就不插了,说再折别的花,却把残花要给姓刘的,姓刘的生了气,把花扔了,把头上的草环帽子也掀下来扔了。元山和卢刚就嘿嘿笑,元山说:黄同志,你不应该到游出队来。黄三七说:我咋不能到游击队?元山却不再说了。黄三七一时脸上挂不住了颜色,去把蜂箱从驴背上卸下来,把粮食埋在一棵树下,又用树枝打出一块平地,天就黑了。平地上三个男人睡在外边,两个女的睡在里边,一夜树林子里各种鸟鸣兽吼,都吓得睡不着,也不敢睡着,就起来生火。天亮后去重新把蜂箱和粮食袋子往驴背上捆,才发现蜂箱巳破成碎片,里边的蜜全被黑熊吃了,而埋在树下的粮食也没了,旁边有猪蹄印,知道是野猪偷吃了粮食。到了中午,寻路的两组竟然又转来转去地转了回来。井宗丞和蔡太运见没了蜂箱和粮食,大骂卢刚和黄三七,黄三七还犟嘴,蔡太运连扇了他几个耳光。
没有了粮食,大家就在山林里寻吃的,挖野菜,摘木耳,采菌子。这一带的菌子只有一种叫树花的,有轻度的毒,要在水里泡上一晌午了才能煮了吃。而裤裆果能吃,它开花是并生一起的,太阳照射了开放,天一阴就闭合,浆果鲜红透亮,也是人字形。鹅儿肠的茎能吃,它下半部贴地如葡萄状,半部上升,叶子没叶柄,但吃起来多少有些石灰味。狗筋蔓的花能吃。刺龙包的芽子能吃。黄三七在乱石堆里见到一种草,果实如双生刺刀形,摘下来尝,味道甜甜的,就吃了三四颗,没想裤裆就顶了起来,看着白秀芝眼睛发直。卢刚问怎么啦,他说身上像着了火,憋得很。卢刚问吃什么了,黄三七说了吃过的野果形状,卢刚说你这是吃了隔山撬。黄三七问什么隔山撬,卢刚说这是壮阳柱。黄三七说:那咋办?卢刚出主意寻驴去,黄三七竟真的把驴拉到树林深处去了。没想这事让蔡太运看见,发了火:人饿得前腔贴后腔,你他娘的还有这劲?嫌伤风败俗,又担心他会对两个女的有了不轨,再加上是他让大家丧失了粮食,就要枪毙了他。
井宗丞拦了,说:这不是他德行不好,他误吃了隔山撬。既然他那么大的劲,让他出去探路。蔡太运又担心让他去探路,或许他会逃跑,就又派卢刚一块去。
黄三七和卢刚一走,蔡太运和井宗丞杀了驴,驴已经瘦成了骨头架子,没有多少肉。生火烧烧水煮吃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挂在树上,计划着过几天了再吃,半夜里来了豹子,井宗丞开枪打,没打着,豹子倒把那一半驴肉叼走了。
黄三七和卢刚是第三天返回来的,说翻过左手那边的山梁,再下沟,顺沟河走,又会回到兰草镇,而逆沟河一直通到大嘉山,那里全是原始森林,进去了根本出不来。沟里有三条岔,一条是死岔走不通,另两个岔是左右双岔,左边的岔也是死岔,只有右岔进去一道梁了就是泥峪沟,可以出去。他们在泥峪沟遇到一个山民,山民讲游击队就是从泥峪沟的蟠龙峡经过的,沿途见有高院墙的人家就翻墙进去要粮要钱,给了粮钱的都不杀,不给粮钱的就杀人,杀了人用血还在墙上写着游击队阮天保。保安队也一路追过来。大前天晚上游击队到了青瓦寨,把一户财东杀了,正杀猪要吃肉喝酒呀,保安队就包围了,枪打了一夜,保安队死了七人,游击队死了十二人,姓阮的没有捉住,现在泥峪沟一带各村都贴了缉拿阮天保的布告。井宗丞和蔡太运听了,骂阮天保太张扬,也遗憾离阮天保他们并不远的都没有会合,便带了大家往泥峪沟去,但没敢顺着泥峪沟走,从旁边个山梁上去,沿梁走了十几里再到一条沟,又走了半天,看见了一座寺院名叫净土寺。卢刚这才说:这地方我知道了,这下边的沟叫谢巴子沟,出了沟是野狐坪,我一个远亲就住在那里。
赶到野狐坪,卢刚的亲戚见来了这么多人,给做吃了一顿饭,又炒了一麻袋的苞谷和黄豆,就安排他们要到他家后山崖壁的石窟里躲藏起来。从他家到后山崖要经过一家大户门前,大户家有四五个护院,三杆枪,其丈人在泥峪沟被阮天保杀了,对游击队恨之人骨,如果让他们发觉了就不得了呀。他们是半夜里悄悄从大户家门前的河滩绕过去,就住到了石窟。卢刚的亲戚进石窟时还抱了一堆檞叶,再三叮咛:住下了千万不要出石窟走动,他打探到游击队的消息了会来报信的,石窟里不能生火冒烟,就吃炒苞谷炒黄豆,口渴了后窟石缝里渗水,接了可以喝,尿尿随便,要拉屎,就拉在檞叶上,拉完了,提起檞叶四个角扔下崖去。卢刚的亲戚一走,井宗丞对蔡太运说:那大户家有三杆枪呀!蔡太运说:我也正要给你说这事,他凭啥有三杆枪!两人在半夜里悄悄出洞,被黄三七发觉了,问:到哪儿去?带上我。井宗丞说:又睡不着了?黄三七说:眼不见心不烦。偏偏白天一块走,晚上睡一个窟,我真怕犯错误。井宗丞说:那就跟着走。三人下了洞,黄三七才问去干啥,菊太运讲了去抢枪,说:都没叫上卢刚,你去了要机灵些。黄三七说:这伙人里还有谁比我机灵?三人是鸡叫时摸到大户门前,院门关着,撬门会响,黄三七就掏尿在门轴窝尿,再用刀拨门关,门再没响。进院先把上房门的门栓用柴椎插住,到了东厢房,炕上睡了三个护院,都是头朝炕沿,枕着一块砖,墙上挂着一杆枪,黄三七先收了枪,蔡太运从一个护院头上抽出砖,那护院醒了,但砖已拍在头上,脑门就裂开了,又挨个去拍另两个,另两个都一声没吭死了。出了东厢房到西厢房,炕上也睡着两个护院,墙上挂着一杆枪,蔡太运取枪时,一个护院醒了,井宗丞拿枪托砸了一下,护院喊了声:有……井宗丞再砸了一下,嘴陷进去,要喊出的话再没有喊出来。而另一个护院睁了眼又闭上装睡。
井宗东故意用指头弹鼻子,他就是不醒,说:那你就好好睡着。竟然不理了。黄三七把收来的两杆枪背着,又把枪栓卸下来揣在怀里,说:不灭他啦?井宗丞说:他睡着。黄三七说:他肯定装睡的。井宗丞说:装睡了就叫不醒。只收了两杆枪,还差一杆枪,就踹开上房门,上房是睡着当家,听到响动已经披了衣服到了中堂,见门被踹开,大声喝问:谁?谁?来土匪啦!井宗丞说:不是土匪,是游击队。当家又喊:来人呀,阮天保游击队抢劫了!井宗丞也不在乎了他叫喊,说:听说你有三杆枪,还有一杆在哪儿?
当家这才清酮护院被收拾了,就求饶,说就两杆枪,再没有了。蔡太运见柜台上有一把锥子,一下子截在当家的腿上,当家叽呀哇啦的叫,而卧屋里却起了女人的哭声,黄三七就扑进去。当家的还想说没有枪,蔡太运把锥子在肉里搅了搅,已经扎到骨头上了,发出咔咚声,当家的又叫起来,仍是说就两杆枪,再没有了。井宗丞恨道:你不肯说,是不是,那你就永远不要说了!枪头塞进当家的嘴里,打了一枪,脑浆从后脑喷了出去,两人走到院门口了,还没见黄三七,喊了两声,也没回应,井宗丞二返身到上房去了卧屋,两个女的和一个小孩缩在炕上,黄三七躺在地上,背上插着把杀猪刀。井宗歪一下子眼红了,拿起枪就要打,炕上的两个女人说:不是我们捅的,不是我们捅的。井宗紫说:谁捅的?她们说:他进来不许我们哭叫,王护院就捅了他。井宗丞说:人呢?她们说:从窗子进来又从窗子跑了。井宗丞知道捅黄三七的是那个装睡的护院,倒后悔不及,转身就往厢房去,蔡太运把黄三七扶起来,黄三七昏迷不醒,忙拔了杀猪刀,从炕上拉过被单撕成条把整个腰裹了。井宗丞在东厢房里没见那王护院,在西厉房也没见王护院,到西厢房旁边的一个棚里,棚里安着一座石磨,棚柱上挂了筛子和罗,柱子后立着一卷席筒,还是没有王护院,以为王护院从院门跑出去了,才要去院门外撵,却瞧见席筒下露出一对人脚,他把短枪在衣襟上蹭了蹭,说:你要是一直装睡我就不理你了。朝席筒打了一枪,没任何惊叫,席筒也没倒,血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