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旅训练场一角,几名连级军官还在议论着什么。
柳成林走过来,哎,你们在说什么呢?
一上尉说,柳科长,你消息灵通,上面有什么说法?
柳成林问,上面?是军委还是总部还是军区?
上尉说,咱还敢打听到哪一级,近点,咱集团军首长怎么说?
柳成林思忖着,你们想听什么说法?
上尉,当然是对咱们旅长的看法啦。
对旅长的看法?
上尉,是啊,你说会不会给康旅长处分?
中尉,会不会处理他转业?
又一上尉,康旅长要是走了,怪可惜的。
又一中尉,就是背个处分也冤枉啊。
柳成林问,怎么,你们想当旅长?
几个人笑起来。
中尉说,我们还差着好几级呢,哪敢有这个奢望。
柳成林说,那好,等混到了正团再来找我,我保证告诉你们晋升旅长的秘诀。
柳成林说完,调头走了。
几个连排干部们面面相觑。
上尉说,你们发现没有,柳三十好象也变了。
梅雨晴说,我发现你真的变了。
康凯神情忧郁地问,那你说我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梅雨晴坐在一侧,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你越来越固执了。
人总得有一点定力,有一份执着,你不也一样吗?如果没有这个定力和执着,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绿卡办到手了。
你别混淆概念,执着和固执可是两码事。你奔的是一个明确而又正确的目标,那是执着;固执呢,那就是忙乎半天还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甚至守着一堆臭狗屎还当成香饽饽……
康凯瞪起了眼睛,你说我当这旅长是守着一堆臭狗屎?
哎,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这么说。不过,我们可以回过头来看看,一年多前,就在这个地方,你我有过一个妥协,其实也可以说是约定,你先当你的旅长,我先办我的绿卡,到时候再说,对不对?好了,现在到了再说的时候了。我的目标已经提前实现,你呢?你的旅长当得怎么样啊?
很好啊!
哼,还嘴硬,你的情况我都听说了。去年我在这儿说的话都应验了吧,出力不讨好不说,还惹得一身骚。
康凯神情忧郁地闷头点了一支烟。
凯,别犟了,还跟我出国吧。
康凯叹了一口气,仰靠到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梅雨晴抬起头,审视着,你,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康凯摇摇头,把烟头拧在烟灰缸里。
梅雨晴掏出绿卡,默默地放在茶几上,可是,木已成舟……
魏嵩平拿过绿卡看着,哦,光听说绿卡绿卡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梅雨晴坐在一侧的沙发上,魏副军长,你是我的老首长了,又是我和康凯的月老,我只有来找你。我真的左右为难,你说我该怎么办?
魏嵩平递回绿卡,小梅啊,你和康凯都应该知道,现役军人是不能和外藉人通婚的,这是硬性规定,是高压线,那是碰不得的。
梅雨晴点着头,所以我才急着来找你啊!
魏嵩平站起身,是个难题啊!
梅雨晴期待地望着他。
魏嵩平踱着步,沉吟良久,现在可走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你放弃绿卡,你显然是不会同意的,否则你也用不着来找我;那剩下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康凯脱军装转业,离开部队……
他不会干的。
魏嵩平止步,现在已经不是他干不干的问题,而是让不让他干的问题了。你把他叫来,我正要找他呢。
康凯走进魏嵩平办公室一屁股坐到沙发,没等魏嵩平说完,他呼地站起来。
什么?处理我转业?
魏嵩平走过来,把康凯按坐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了下来,转业是部队的一项正常工作,怎么能叫处理呢?
魏副军长,我当旅长这一年多来,我确实做了不少不尽人意的事,这些错误在这次演习中得到了集中体现。吃了败仗不说,尤其是魏小飞……
我打断你一下。关于这次事故,教训是深刻的,反映出来的问题也是带有普遍性的。但在军党委会上,对这次事故的责任分析,我谈过这样一个观点,造成魏小飞伤残、成为植物人的直接原因还不在旅长康凯,而在魏小飞个人,作为父亲,我也负有一定的管教责任……
不,魏小飞是我的兵,说什么也是我的责任。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任何处分,真的,我心甘情愿。
对你的处分问题打算下次开会再研究决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个人意见,处分不要给了,还是安排正常转业为好。陈军长、贺政委那里我可以帮你去做工作。
魏副军长,我宁肯挨处分。组织上把我放在旅长的位置上才一年多一点,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这样走了,我实在不甘心。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当旅长这一年多来,你的工作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尤其在抓部队战斗精神的磨砺方面成效明显。但是,每个人都有其所长也都有其所短,你的学历,还有你这种性格,实践证明不是太适合在部队工作。
康凯直言以对,我觉得这是你对我的偏见。
魏嵩平微微一愣,脸上掠过一抹不快,康旅长,以前你可比现在要自知之明得多。我想你不会忘记吧,一年前你就主动打过转业报告,现在这份报告还在干部部门压着呢。
我是打过转业报告,可组织上没有批准。既然任命我当这旅长,总得让我干满一届,给我弥补过失,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时间吧!
魏嵩平摇头苦笑,唉,你这人哪,怎么这么不明智?你以为是我在逼你转业吗?我可是在帮你照顾你啊。梅雨晴拿到绿卡快一个月了,你已经严重违反了部队的规定。单就这件事,就是不给处分,也得作转业处理。
康凯很意外,这事首长也知道了?
难道你还想隐瞒吗?这么大的事至今不向组织上讲明,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已经是一个旅的主官了,怎么连起码的规矩都不懂?
康凯低下了头,我知道这是个原则问题。可我前些日子忙着处理母亲的丧事,这事她最近才告诉我。我正在处理,等处理完了,我会向组织汇报的。
你说你还能怎么处理?摆在你面前也只有两条路可走……
康凯抬起头来,不,还有第三条路!
猛虎旅空旷的大操场,只有康凯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边角上。
梁明辉趟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康凯那把心爱的蒙族古刀,梁明辉走到康凯跟前,康凯依然低着头。梁明辉站在他面前,摸出一包没开封的烟,打开,抽出一支,递过去。康凯抬头,看了梁明辉一眼,接过烟。梁明辉坐在他身边,又掏出打火机给康凯点着。
康凯抽了一口,这烟是戒不了了。
梁明辉笑笑,你那叫啥烟瘾,有烟一天能抽十几支,没烟一支也不抽,不分国籍,不分牌号,给什么抽什么,抽了几年烟,不知道焦油含量是怎么回事。
康凯也笑了,让你一总结,我也就这点出息了。
找你谈了?
谈了。
什么意思?
让我走。
梁明辉轻轻吐了口气,你怎么打算?
康凯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呛得咳了起来。沉默了一会,梁明辉把古刀搁在康凯的膝上。
康凯一愣,把古刀抓在手里,你怎么……
梁明辉说,不管走到哪里,你都得把这把祖传的古刀带上。
梁明辉依然淡淡地说,听说你父亲在临牺牲前把自己的手枪一推,就留下三个字;给儿子……
康凯神情陡然激动起来,默默地将刀抽出鞘,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康凯注视着刀刃,低声却坚定地说,我没说要走,我,我哪里也不去。
梅雨晴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需要我在中间给你们……
不用,家务事,你也断不了。
康凯和梅雨晴坐在北京的宿舍的沙发上,他们面前茶几上的两杯茶已经只剩茶叶。康凯和梅雨晴一人坐在一个沙发上沉默着,看来已经谈了很久了。
康凯下意识地抓过茶杯欲喝,发现茶已干,叹了口气,把茶杯又放了回去。梅雨晴望着茶杯,目光朦胧起来。
康凯抬手抓抓零乱的头发,记得去年为当不当旅长的事,你我也是这样坐着。
坐了很久,茶杯喝干了好几回。
可几回你都把水续上了。
看来这回……这回是真喝干了。
康凯看了梅雨晴一眼,低下头去。梅雨晴把头扭向一边,泪珠缓缓地淌了下来。康凯抬起头来,发现梅雨晴在抽泣,走过去,把茶几上的纸巾递给她。梅雨晴擦了擦泪,依然一句话不说。
康凯说,咱们该说的都说了,你说,怎么办吧?
梅雨晴说,……你说吧?
康凯重又坐下,上回也是相持不下,最后一人都退了一步才收了场,这回看来谁都没有退路了。
梅雨晴抬起泪眼,你就不能退一步?就那么狠心?
雨晴,这话我同样也可以问你,这样谈下去,还是不可能走出死胡同。我们得换个思路来谈了。
那你谈吧。
康凯站起身,绕到沙发背后,双手抚在梅雨晴的肩上,雨晴,咱俩结婚这么些年来,尽管家不像个家,但我们一直很相爱,谁也离不开谁。偶而有点小磨擦,也不过是在一盘鲜美的菜肴里加点辣椒而已,反而更增添生活的滋味。可是,我在想,一个人一辈子不能光为爱情和婚姻而活着,因为还有各自的事业。当这两者产生实在不可调和的矛盾的时候,那就得冷静地而不是感情用事地作出选择,而选择就要作出准确的价值评估。就你我来说,在事业上都找到了一个得之不易的平台,一个能释放自己能量而且是自己十分钟爱的平台。如果以爱的名义逼迫对方舍弃自己的平台,这个爱也就会变质,相反,尊重对方对自己事业的选择,本身就是一种爱的体现。婚姻可以解除,真正的爱是解除不了的。做不了夫妻,还可以做永远的朋友……
梅雨晴任泪水流淌,双手捧着康凯的手,送到嘴边,用牙齿咬着……康凯也流下了泪。两了人的结婚照上,一对新人笑得那么甜……梅雨晴紧紧地咬着康凯的手,泪水一滴滴落在康凯的手上。康凯的另一只手轻抚着梅雨晴的肩。
良久,梅雨晴幽幽地说,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吗?
好像是在军区司令部小礼堂吧。
那次是我第一次跳独舞。
你好像跳的是“草原之春”。
那天是军区首长陪中央领导同志看我们的演出,礼堂里坐满了部队官兵。我很紧张,但我赢得台下一片掌声。我刚进侧条幕,一个大个子兵突然挡住了我的去路,说我跳的动作不对,不是地道的蒙族舞,当场比划着就要纠正我的动作……
这一比划就把军区歌舞团最漂亮的姑娘比划到家了。
你还记得你当时坐在什么位置上吗?
这我可不记得了。
十五排五号。
小礼堂里响着音乐。舞台下是一排排空空的座椅。康凯慢慢坐到十五排五号的位置上,专注地看着舞台。舞台上一束追光渐起,投射到舞台深处,梅雨晴身着一身洁白的蒙古装,背身对着台口,随着音乐在翩翩起舞……
音乐表达着一种对生活的向往,对爱情的赞美……梅雨晴在轻盈地舞蹈。康凯看着。观众席后方的左侧过道门,楚冰冰轻轻走了进来。观众席后方的右侧过道门,陆雅池轻轻走了进来。
梅雨晴一丝不苟地跳着。康凯专注地看着。楚冰冰在最后一排左角的座位上坐下,陆雅池在最后一排右角的座位上坐下。
梅雨晴跳得时而轻柔,时而深情,时而欢快,时而奔放……康凯凝神看着。
梅雨晴的脸上却挂着成串的泪珠。康凯文丝不动地看着。
梅雨晴泪流满面,依然翩翩起舞。康凯一边鼓着掌,不觉也潸然泪下。陆雅池眼圈湿润了,楚冰冰也为之动容。
梅雨晴跳完,向台下深深地鞠躬。康凯走上舞台,走到梅雨晴身边。梅雨晴抬头望着康凯。
康凯抬手轻轻地为她擦泪,你跳得还是不地道。
梅雨晴苦丝丝地笑了笑,是嘛。
康凯一把把梅雨晴楼在怀里,梅雨晴依在康的肩膀上,泪水再次涌出。
陆雅池泪如雨下,扭头离去。楚冰冰发现了陆雅池,也转身离去。
舞台上,追灯映照着一对相拥者,渐渐暗去……
陆雅池在一排连椅上坐下来,擦着面颊上的泪迹。楚冰冰走过来,在陆雅池身边坐下。
楚冰冰眼中也红红的,雅池姐,我刚才也差点流出泪来。
我没想到他们会演出这样一幕,他们不该走到这一步。
人生就是一场戏,我倒觉得,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陆雅池问,那你怎么还说要流泪呢?
我是被感动的。人的一生能够经历这样一种别离,也是一种幸福,一种享受,可惜我还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呢?
别人那么痛苦,你还在说鬼话。
他们痛苦,但他们获得了解脱呀。就像蝉蜕一样,没有痛苦的蜕变过程,哪有长鸣高歌的那一天。雅池姐,你的机会来了,有什么打算?
我,我能有什么打算?
难道这不是天赐良机吗。你迟迟不答应庞承功,不就是苦等这一天的到来吗?今天的一幕你也看到了,他们在痛苦中寻觅着新生,不正是拨开了你情感天空中的云雾,让你心中的太阳慷慨地播洒阳光。
冰冰,你并不懂我与庞承功的感情。
你跟他还有感情?
我早就跟你说过,庞承功是我的恋人,康凯永远是我的哥哥。
楚冰冰沉默起来。
陆雅池问,冰冰,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不太相信你的话,你就是座冰山,在太阳的光芒下,也总是要变成水的,是水就会流动,就会沸腾。
楚冰冰说完,起身离去。陆雅池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她的耳畔响着楚冰冰的话,在太阳的光芒下,也总是要变成水的,是水就会流动,就会沸腾。
肖书悦走进庞承功办公室,把一份资料递到庞承功面前,这是地空协同训练计划,你先看看吧,如有不妥我再改。
庞承功接过资料,好,你尽快派人把已经确定的两个伞降场再清理一下,通知镇里,牛羊群近期就不要再进去了。
知道。
肖书悦又把一份报纸递过去,这上面有篇楚记者写的文章,是报道我们这次演习的,你看看,写得不错。
是今天的吗?好,我看看。
肖书悦走出去,庞承功急忙翻看报纸。
……重组的蓝军部队——野狼团,在与军区数支红军的交战手中,至今没有一次败绩,真正起到了磨砺红军的作用,军区有关领导对此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记者在采访中也了解到,作为野狼团团长庞承功,原来就是这支蓝军部队的手下败将,今天他执帅蓝军,再次创造了常胜不败的记录。由于庞承功在重组野狼团的过程中成绩突出,基地已再次给他申报二等功。不过,熟悉庞承功的人都会强烈地感受到,这位时代宠儿近日有点“牛”起来了……
庞承功看到这,顿住了,这个楚冰冰,在这儿也挖苦我。
……在这次与猛虎旅的交手中庞承功并不轻松,猛虎旅在装备悬殊的劣势下,虎威重振,与野狼团一交手就吃掉他们一个营,最后猛虎旅虽败,但更显悲壮……
庞承功苦笑着摇摇头。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来。庞承功抓起电话,我是庞承功,你是……哦,冰冰啊,我正在拜读你的大作呢!
楚冰冰一边喝咖啡一边打电话。
谢谢。不过,那是杯没放伴侣的纯咖啡,喝起来或许有点苦,你不会很开心的。庞承功,我打电话只想告诉你,我的第一预言应验了。
预言?什么预言?
康凯与梅雨晴已经分手了。
庞承功腾地站了起来,……这是真的?
你紧张什么?
楚冰冰拿着手机,你别激动,慢慢听我说。康凯和梅雨晴的分手仪式我和雅池都参加了,仪式特别致,特悲壮,特煽情,雅池哭了,我也快落泪了。应该称得上是世纪婚离,不是婚礼的“礼”啊!是离婚的“离”。怎么样,是不是有危机感了?
庞承功慢慢坐下,我凭什么要有危机感?
……
梅雨晴在医院的花园等人。
陆雅池走来,嫂子。
梅雨晴望着陆雅池,像大姐对小妹似的,雅池,以后不要再叫我嫂子了。
不,你永远是我的嫂子。
梅雨晴摇头苦笑笑,……不知道冰冰跟你说过没有?
什么?
我说过,如果康凯再婚,我希望他的再婚新娘不是别人,而是你。
我听到过这段录音,不过……
他是个好人,好男人。我知道你从小对他就有的那份特殊的感情。我马上要回N国去了,我就把他,把他托付给你了。
梅雨晴突然哽住了,连忙捂住嘴,扭头匆匆离去。陆雅池无言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集团军办公大楼灯火通明,一轿车急速开进大院,在办公楼前停下。车门打开,下车的是魏嵩平。魏嵩平正欲拾级进楼,康凯突然从一侧跑过来把他叫住。
魏副军长,我想找你再谈谈……
魏嵩平侧过身,冷淡地说,你不是说我对你有偏见吗,还谈什么?
康凯愣了一下,魏副军长,我想过了,我还是不想转业……
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这个时候,我需要领导帮我说话。
我不过一个副军长,说了也不算。
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直接去找军长、政委?
魏嵩平略一思忖,我看你谁都甭找,还是找找自身的问题吧。楚副司令对你够关心的了吧?今天上午跟我谈起你的事,他也说你只有转业这条路了。
康凯一怔,怎么,楚副司令也要叫我走?
不是别人要你走,是你自己要走,是政策要你走。魏嵩平扔下一句话,调头朝楼里走去。
康凯无助地愣在那儿……
康凯在魏嵩平那里碰了钉子,心里很不甘心,他在大院外孤独地转了半天,一种绝望的心情在他心中弥漫。他想在这个时刻,他不能再犹豫,命运在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把握,这个时候再矜持,是在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楚冰冰没想到康凯会上他们家,当然,康凯能有这种勇气,她很欣赏。她热情地在前面给他引导,康凯默默地面带羞愧地跟随,两人穿过院子。楚冰冰打开大门,先闪一边,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康凯下意识地振作了一下,走进门去。楚冰冰也随即进屋,两人一起走进客厅,这里对康凯来说,非常陌生,他偷偷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妈,来客人了。
秦玉珍从卧室走出来,他没见过康凯,疑惑地问,这位是……
楚冰冰热情地介绍,妈,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猛虎旅旅长康凯。
康凯面带愧色,阿姨,你好。
秦玉珍忙伸出手,哦,康旅长,你好你好,快,快请坐。
康凯在沙发上坐下。秦玉珍坐到康凯对面,迅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中年军官,康旅长,冰冰她爸爸和冰冰可没少说起你,我今天才算对上号。
妈,你老公呢?
秦玉珍白了楚冰冰一眼,什么我老公!你爸,在书房玩电脑呢。
楚冰冰推开书房门,顽皮地说,楚副司令。
楚淮海正在电脑上下棋,没抬头,什么事?
基层部队来人找你?
楚淮海继续下棋,要是康凯,就让他到书房来;要是别人,你就请他在外面稍等一会。
楚冰冰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明白了。楚冰冰回到客厅,对康凯说,走吧,副司令有请。
康凯抬眼看着楚冰冰,有些迟疑。
楚冰冰鼓励他,是他让你到书房谈。
康凯转对秦玉珍说,阿姨,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
康凯稍带拘谨地起身,楚冰冰引康凯走进了书房。
康凯敬礼,副司令员。
楚淮海指指边上的一把掎子,坐吧。冰冰,去给康旅长拿杯茶来。
楚冰冰立即去泡茶。康凯看着楚淮海,楚淮海正在电脑上与人下国际象棋。
楚冰冰来到客厅,给康凯泡茶。
秦玉珍看着女儿犯愣,她忍不住问,冰冰,你跟康旅长挺熟悉是吧?
那是!
熟到什么程度?
楚冰冰叹了口气,这你还看不出来?说完端着茶杯走向书房。
秦玉珍很不满,哼,傻瓜都看得出来,看出来我才问呢!
楚冰冰端着茶杯走进书房,把茶杯放到康凯面前的桌上,自己坐到一边。楚淮海瞄了一会电脑上的对手,转过身来,好吧,咱们先谈谈吧。
哎,爸,棋你不下了?
楚淮海笑笑,这个老外看来还不是棋逢对手,晾他一会儿,我还是先跟高手交战。
楚冰冰好奇,高手,谁是高手?
康凯啊!
康凯很羞愧,首长,我还不会下国际象棋。
你上门来就是想将我军的,要不你不会来。
首长,我、我……
冰冰,你去帮妈妈做点事,我先跟康旅长单独聊聊。
楚冰冰很不高兴,嘿,还保密啊。说着走出门去。
康旅长,说说你的来意吧。
首长,我不想转业。
哎,你别搞错啊,!我是分管训练的,这干部走留的事不归我管。
康凯有些激动,可我的走留与训练有直接关系。我现在只有一个请求,希望让我干完这一任期,到期我多一天也不待。首长,这一年多来,我刚踢开头三脚,摸清楚了猛虎旅存在的问题,通过这次演习,我更找到了差距的根子,也明白了下一步该抓什么……
楚淮海沉下脸来,训练中的安全问题你怎么看?
首长,我认为这里面有个大安全和小安全的辩证关系。国家和民族的安全是大安全,单位和个人的安全是小安全。把日常训练当作临战训练和实战来抓,保持和提高作战部队的战斗力,这关系到国家和民族的大安全,应该放在我们工作的头等位置,绝不能只顾小安全而不抓大安全。当然,我们不能因为抓大安全就忽略小安全,更不能掩盖训练中出现的事故。出现事故,那怕是意外事故,说明我们组织协调上还存在问题,规则和程序还有漏洞,更反映我们组织训练不到位,抓小安全是对的,是更好地确保大安全。但我坚决反对因为出了事故就降低训练标准,以牺牲战斗力来消极地保安全,这等于否定前一时期的战斗精神教育和全面素质训练。
我得为你们魏副军长说句话。在魏小飞的问题上,他一直在为你开脱责任。他提出不给你处分、安排你正常转业的建议,既体现了他对你的爱护和关心,也充分考虑到了你个人的特殊情况。
首长,我很感谢魏副军长和其他首长对我的关心。但是,军人应该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再爬起来。我宁可接受处分,也不转业离开部队。只要让我留在旅里,干完我的任期,给我什么处分都行!
楚淮海叹了口气,康凯,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比如,你爱人已经拿了绿卡,按规定你必须退出现役,这你应该明白吧?
康凯急了,呼地站了起来,她有绿卡,我也有绿卡。
楚淮海一怔,嗯?
康凯边说边把离婚证书从口袋里掏出来,他站起来,双手把离婚证摆到楚淮海面前,这就是我的“绿卡”!
楚淮海拿起离婚证书,惊疑地问,绿卡?
康凯心里很复杂,他没再说话,向楚淮海敬了个礼,首长,我走了。我只希望组织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康凯说完,转身走出书房。
秦玉珍正在与楚冰冰看电视,康凯来到客厅,阿姨,楚记者,我走了。康凯打完招呼,顾自拉门走了出去。楚冰冰和秦玉珍都愣住了。
楚冰冰急急地跑进书房,很不高兴地问,爸,你又批人家啦?
我批他?他的气比我还粗呢!这不,还将了我一军。
楚冰冰从楚淮海手里拿过离婚证书,哟,这不是离婚证嘛!楚冰冰拿着离婚证走出书房。
楚淮海摇了摇头,转身又去看电脑屏幕,一看,愣了,哟,这家伙吃了我的车。楚淮海急忙拉过鼠标,嘴里念叨着,后发制人啊!大意失荆州啊……
楚冰冰双手拿着康凯的离婚证书喜滋滋地来到客厅,秦玉珍不知她拿的什么,冰冰,什么东西让你这么高兴?
康凯和梅雨晴真的离婚了!
秦玉珍要过来看了看,真是离婚证书,她不高兴了,人家的离婚证,你拿着干什么?
楚冰冰收回离婚证,本小姐想把这本离婚证换成结婚证。
秦玉珍放下了脸,康旅长比庞承功还大好几岁呢!你胡闹什么?快把这东西还给人家,别胡思乱想啊。
妈,你公正地比较一下,康凯和庞承功相比,哪一个更优秀?
当然是庞承功。
你这叫公正吗?完全是一种拜偶像主义。
你对康凯才是拜偶像主义!
经过反复对比,我认为康凯比庞承功成熟,我更喜欢康凯。康凯他成熟而不玩城府,狡猾而不耍狡诈,他身上的狼性,正是军人所需要的男子汉气慨……
秦玉珍不满地起身向卧室走去,我看你又疯了。
楚冰冰哈哈笑起来。
秦玉珍回过身来,你笑什么?
妈,从今往后咱母女俩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喜欢你的庞承功,我喜欢我的康凯,怎么样?
秦玉珍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越来越没正形了!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让你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