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对凌风的严格要求,完全不牵扯什么私怨,而是站在亲戚的角度,希望他能痛改前非,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而不是家族纨绔。
“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不去,我不要和他们一起训练!”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
凌风在惨呼声中被两名利刃成员拖下去了,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军令如山这四个字,在禁军中同样适用,他的决定,凌大将军也不能更改。
唐宁走出营房,在营地内走了一圈,军中的诸多参将校尉见了他虽然也恭敬的行礼,但却都保持着一定的疏离。
这些闲散的禁军中,各方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唐宁虽然是左骁卫中郎将,但显然还没有真正的控制这些人。
手下的队伍里面,还是得有些自己的亲信,做事才能得心应手,这个时候,唐宁十分的想念陈舟,看来得找个机会,从陆腾那里将他要回来。
萧珏为了证明他是个不怕女人的男人,从仓曹参军那里将前几年的账簿全都要了过去,这两天让人不分昼夜的核算。
他顶着两只黑眼圈,看着将算盘拨的噼里啪啦直响的几人,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一人摇了摇头,说道:“问题不大。”
萧珏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说道:“不应该啊……”
仓曹参军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笑着问道:“萧将军,末将把再前几年的账目也找出来了,您要不要一起算算?”
“不用了。”萧珏挥了挥手,说道:“这些账册先放在这里,过两天给你送回去。”
仓曹参军看着他,扯了扯嘴角,缓缓退出去。
片刻之后,另一处营房,他看着张郎将,笑道:“将军放心,他们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再查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崔长史道:“萧珏也不过是京中一个纨绔而已,以他的性格,应该会知难而退的。”
……
作为萧珏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唐宁觉得他还是了解萧珏的。
他要是对什么事情认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绝不会知难而退,而是会迎难而上。
他拍了拍萧珏的肩膀,说道:“你这两天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吧,接下来的我来。”
“我先睡会,好了叫我。”萧珏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之后,倒头就睡。
半个时辰之后,户部衙门。
方哲看着唐宁,问道:“你要和我借人?”
唐宁点头道:“刚刚开年,度支衙应该不忙,我借几个人,过两天就还回来。”
方哲并未犹豫,说道:“你自己去度支司挑人吧。”
度支司是唐宁曾经待过的地方,他来这里可谓是轻车熟路,走进值房的时候,度支郎中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站起身,说道:“是唐大人啊,今个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陈郎中。”唐宁拱了拱手,说道:“本官今天来,是想在度支衙借几个人,让他们帮忙查些账目。”
陈郎中道:“唐大人客气了,他们都是您带出来的,您随便挑,我一会儿告诉侍郎大人一声就行。”
“我已经告诉方侍郎了。”唐宁道:“陈郎中帮我随便挑几个人就行。”
陈郎中点了点头,笑道:“唐大人在这里小坐一会儿,我这就去。”
户部的度支司,代表的是陈国会计的最高水平,这些人是唐宁带出来的,自然清楚他们的能力。
陈郎中也不吝啬,唐宁只要四人,他给了唐宁八人,这样原本需要核算两天的账目,现在一天都不需要。
骁骑营中,唐宁看着众人,说道:“大家今天辛苦一点,今天晚上天然居,萧将军请客,你们放开吃,放开喝。”
“大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自从大人离开了户部,就再也没有吃过天然居的饭菜了,甚是想念啊……”
“大家加把油,争取今天之内算完这些,晚上就能去天然居了!”
……
度支司的官吏是查账的祖宗,再高明的假账,在他们眼中也无所遁形,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营房之中,只听到算盘噼里啪啦的响。
他们清算的速度比唐宁预想的还要快,天黑之前,度支司员外郎就将一份结果递给了他。
萧珏一觉睡到晚上,醒来的时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什么时候了?”
唐宁看了看他,说道:“起来了,都等着你晚上在天然居请客呢。”
萧珏揉了揉脸,说道:“请什么客,账还没查……”
唐宁将一个薄薄的簿子递过去,说道:“查完了。”
“这么快?”萧珏接过册子,看了看之后,说道:“这家伙,贪的够多啊……”
他看完了之后,又看向唐宁,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东西递给陛下显得有些小题大做,呈交兵部,说不得会被压下来……”
唐宁看着他,问道:“兵部为什么会压下来?”
萧珏摇头道:“张超和义阳公主的面子,兵部还是要给的,禁军的问题太多,兵部向来都不怎么管的……”
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岳父是谁了?”
“兵部尚书啊……”萧珏看了看他,摆手道:“唉,你不懂,陆雅她爹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不想麻烦他……”
陆鼎对萧珏没有意见才奇怪,就像是唐财主总看他不顺眼一样,既然萧珏不敢找陆鼎,唐宁自己出面也可以。
毕竟,他现在还是兵部郎中,虽然还不能直接管禁军的事情,但兵部侍郎却可以,在兵部的面子,他应该比张超要厚一点。
……
骁骑营,张超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问道:“仓曹参军被兵部带走了?”
崔长史脸上的表情也还有些难以置信,点头道:“那些账目中的问题被查出来了,兵部周侍郎亲自带人过来,将王参军带走了。”
张超面色难看,问道:“兵部为什么会忽然管这些事情?”
武官的升迁和考核虽然归兵部管,但十六卫的水很混,禁军高级将领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兵部轻易不愿意惹麻烦,要不然,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不知道被兵部带走多少次了。
崔长史看着他,说道:“驸马爷,这位唐将军,好像真的不好惹……”
“他这是在向我宣战啊……”张超握紧拳头,说道:“既然他不识抬举,那就让他知道知道,在这左骁卫,到底谁才是主人!”
……
走了一个仓曹参军,便相当于砍掉了张超的一条臂膀,不过这并不是唐宁想要的最终结果。
他做事喜欢先免去后顾之忧,不希望在关键时候被别人穿小鞋或是被人阻碍,仓曹参军这个位置是较为重要的,还是要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
除了仓曹参军的位置之外,还有些位置需要是自己的人。
萧珏看着他,拍了拍胸膛,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黄家。
京师黄家是一个快要没落的将门家族,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将门,只是保留有勋爵的称号,家中并无人在军中,等到再过一代,怕是只能算是京中的富贵人家了。
萧珏对一名中年男子行了一礼,说道:“黄伯父好。”
中年男子看着他,笑道:“好久不见,萧贤侄越发的英武了。”
他的语气有些唏嘘,萧家和黄家都是将门,近年来也一直在没落,但萧家有圣眷在,还有萧珏这位后起之秀,怕是还能延续几十年的辉煌,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黄家却是只能眼看着家族一步步衰败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这两年迅速崛起的萧珏,又偏过头看了看自己只知道玩乐的儿子,心中暗叹口气。
黄昱龙看着萧珏,问道:“你怎么有空来我家?”
萧珏看着他,说道:“长话短说,左骁卫中空出来一个仓曹参军的位置,你想不想去?”
“不想。”
黄昱龙没有任何犹豫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左骁卫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昨天遇到凌风,这家伙比上次见整整瘦了两圈,我上次见他就在半个月前,半个月瘦这么多,这种地方,打死我都不去……”
听到仓曹参军之时,中年男子的眼前就猛地一亮,黄昱龙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看着萧珏,笑道:“萧贤侄先坐一会儿,喝杯茶,我和昱龙先聊聊。”
黄昱龙被中年男子拉到里间,拿开他的手,诧异道:“爹,你干什么!”
“老子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中年男子看着他,怒道:“你说说你,考科举不行,武举也不行,老子舔着老脸都为你求不来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都尉,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居然不去?”
黄昱龙看着他,说道:“可是我不想去军营啊,你看看凌风……”
“你能和凌风比吗,我们黄家能和人家凌家比吗,凌风的爹是金羽卫大将军,你爹是吗?”中年男子看着他,说道:“凌家这么显赫,凌风不也去了,你有什么理由不去,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黄昱龙摇了摇头,说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中年男子看着他,问道:“你确定?”
……
萧珏坐在椅子上,一杯茶喝完,黄昱龙便一瘸一拐的从里间走了出来。
萧珏站起身,看着他,说道:“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但也是难得的机会,你想不想去?”
黄昱龙点了点头,说道:“我想。”
……
中年男子亲自将萧珏送出府外,一脸笑容地说道:“萧贤侄慢走!”
黄昱龙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有些郁闷地说道:“爹,不就是八品的仓曹参军,你至于吗?”
“你懂个屁!”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萧珏一年前还只是一个小都尉,现在已经是右郎将了,你们都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怎么现在差距就这么大?”
黄昱龙低下头,小声道:“那是因为他还是国舅……”
中年人道:“你说什么?”
黄昱龙立刻道:“没什么。”
中年人看着他,叮嘱道:“总之这个机会十分难得,这次你就好好跟着萧珏和唐宁,黄家能不能翻身,就看你了。”
“知道了。”黄昱龙点了点头,抬头时,看到中年人走出府门,问道:“爹,你去哪里?”
“去刘家。”中年人不屑道:“这次我倒要让他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儿子不成器!”
……
仓曹参军职位并不高,只有八品而已,但管的却是仓库重地,如果有人想要在财物上动手脚,绕不开仓曹参军。
黄昱龙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好歹是个将门子弟,直接提拔他当都尉或者校尉,不符合要求,会遭人诟病,但一个正八品的仓曹参军,却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唐宁盖个章就行了。
作为中郎将,他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萧珏看着他,有些苦恼地说道:“顾得上黄昱龙,顾不上刘俊和穆羽,除了刘家和穆家之外,还有几家也找上了萧家的门,想要我在军中也帮他们安排个职务,可左骁卫现在没有空出来的职位……”
“不着急。”唐宁一边用笔在纸上画着圈,一边说道:“过两天就空出来了。”
京中的落魄将门有很多,他们中的很多家族,都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境。
像刘家黄家穆家这几家,家中子嗣不争气,长辈又只能护佑这一代,是非常希望他们的儿子能在军中有个差事的。
刘俊他们几个,和萧珏关系匪浅,与唐家也有利益上的往来,要比其他人信得过,唐宁圈出来的几个位置,让他们来填补,再也合适不过。
就是不知道张超会出什么招,只有他先出招,唐宁才知道应该怎么拆招。
唐宁走到营房之外,发觉今日的训练场有些不一样。
偌大的训练场,居然只有凌风在认真的跑圈,其他人则散漫无比,负责训练他们的校尉,都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