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试放榜的日子是在九月二十一。
考生可以通过两种方式得知自己有没有考中。
贡院在放榜当日,就会将榜单张贴在贡院外墙之上,甲乙双榜,透明公开,所有人都能看到。
过了午时,各大衙门便会有差役去学子落脚的地方报喜,动静很大,一般都会闹的人尽皆知。
这当然不是多此一举,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衙差们当着众人的面,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呼喊。
“恭喜唐宁公子得中州试解元!”
“恭喜唐宁公子得中省试会元!”
“恭喜唐宁公子得中殿试状元!”
……
虽然在这之前,就已经得知了自己的名次,但被报喜的差役们当众这么大声宣布,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
中状元了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和没中有什么区别?
当然,虽然州试第一只是解元,但就算是解元,也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获得的荣耀,足以让所有的学子激动的难以入眠了。
唐宁昨天晚上也有些难以入眠。
他自然不是期待着自己能够再次高中榜首,他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要论写文章,恐怕唐夭夭都比他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他担心的是万一落榜,虽然没有人会责怪他,但小如她们心里肯定会避免不了伤心和失望。
爬的越高,摔的越惨,早知道前两场就凑合答一答算了,给了她们希望,到头来又让她们失望,唐宁心中很过意不去。
所以他昨天晚上失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钟意和苏如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他紧闭的院门前徘徊了。
苏如有些担忧道:“马上就要张榜了,小宁哥怎么还没起床?”
晴儿推了推门,说道:“姑爷早上经常赖床的。”
唐夭夭从后面走过来,诧异道:“他还没有起床吗?”
钟意无奈道:“院门从里面关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唐夭夭已经跳上了墙头,她的话说完,唐夭夭的身影消失,从里面将院门打开。
打开了一道院门,还有房门。
唐夭夭没有穿墙而入的本事,在外面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钟意走上前说道:“他昨天晚上应该没有睡好,让他再睡一会吧,我们晚些去也可以。”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唐夭夭知道钟意和苏如她们已经等得十分焦急了,挥了挥手,说道:“我进去叫他!”
房门没有开,但是唐宁为了保持房间里面的空气清新,一般在晚上睡觉之前,会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
唐夭夭从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是穿了衣服的。
她放下心,打开窗户跳了进去,向床边走去。
她看了看被踢到床脚的被子,以及仰面躺在床上的身影时,撇了撇嘴,正要走过去叫醒他,脚步忽然顿住。
她的目光望向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惊讶的嘴唇微张。
外面唐夭夭叫门的声音很大,唐宁费力的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刚才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竟然像是看到了唐妖精。
“醒来了就快点开门,马上就要放榜了,小如和小意都等的着急了!”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幻觉,唐妖精明明在外面叫门呢。
幸亏只是幻觉,男人早上起床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反应,即便是这些反应能洗清他身上的耻辱,也不能让她看到。
他坐起身子,开始穿衣服。
门外,钟意诧异的看着唐夭夭,问道:“你都叫醒他了,为什么不从里面打开门呢?”
“忘了……”唐夭夭脸面色尴尬,小声说道。
唐宁穿好衣服,打开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昨天睡得有些晚……”
唐妖精催促道:“别废话了,赶快洗漱,贡院马上就张榜了!”
唐宁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门外已经有两辆马车在等待。
彭琛一早就去了衙门,他今天要对考中的学子报喜,唐宁一想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报丧比报喜更合适,心中就为那名倒霉的学子默哀。
唐宁一个人一辆马车,钟意和唐夭夭苏如一辆,陈玉贤站在钟府门口,对他们挥了挥手:“早去早回!”
唐宁本来不想去看榜的,落榜了让人失望就算了,小如和钟意她们满心欢喜的去了,若是榜上无名,落差岂不是更大?
可自从他答应参加州试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贡院门口,早已是人山人海。
第二场结束之后,已经只剩下一千名左右的考生,但今日放榜之时,贡院周围的人数,却比第一场的时候还多。
这也并不奇怪,州试三年一次,自开考的第一天起,就聚焦了整个灵州的视线,无论是参考的学子,还是灵州百姓,都等待着最后揭榜之日的到来。
唐宁让钟意她们在远处的路边等待,自己向人群之中走去。
临走的时候,他还多看了唐夭夭两眼。
唐妖精今天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给唐宁的感觉,就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一样……
此刻还不到张榜的时辰,贡院之外,不少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焦急和期待之色。
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吵的人心烦。
唐宁刻意选了一个清净的角落,也没有躲开众人的议论。
“不知道这一次,到底何人能得中解元?”
“那自然是前两场双榜第一的唐宁了,要说解元,还有谁比他更有可能?”
“哎,那可未必,我听说他第三场策论的时候,出场极晚,晚的有些匪夷所思。”
“莫非他不善策论,如此说来,徐清扬和张炎生后来居上的可能就很大了……”
“我觉得是徐清扬。”
“我觉得是张炎生。”
“要不赌十两银子?”
……
唐宁听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可惜。
怎么就没有人赌他是解元呢,如果有这样的赌局,他一定会拿出所有的身家,再像唐夭夭借一万两银子,赌自己不中。
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
“今年州试,甲榜共七十八人,乙榜一百六十二人。”
某一刻,他从这些嘈杂的声音之中,听到了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董明俊被人簇拥在某个角落,正和身边之人大声说着什么,唾沫横飞。
不知道第一场就被淘汰的他来这里干什么,唐宁撇了那个方向一眼,很快就又移开了视线。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估计着张榜的时间应该快到了。
董明俊身边的一名年轻人看着他,问道:“董大人可是刺史,除了人数以外,董公子还知道什么内幕,这一次谁是解元?”
“谁是解元,要到正式张榜的时候才能知道。”董明俊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其他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董明俊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缓缓开口道:“据说前几日阅卷之时,两位主考因为一张考卷,险些打了起来,后来好像所有的考官议论了之后,决定向朝廷提出改制策论,日后的策论,可能不再重视文章的好坏,要轻文重策……”
“什么?”
“竟有此事!”
此言一出,他身边的众人顿时大惊。
科举岂是说改制就改制的,一个小小的改制,就可能让他们多年的苦读和努力白费,他们岂能不惊不怕?
那个让考官做出如此决定的家伙,到底是谁!
唐宁靠在一棵树上,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周围阴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