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住院了。就在耿墨池去日本后的第二天。先是高烧不退,然后是咳嗽,咳得快抽筋。结果医生一检查,肺部感染。在医院待了半个多月,出院的时候,医生警告说,必须绝对静养,否则会留后遗症。这时候一年又到了头,父母从老家打电话过来,要我无论如何回家过年,母亲更是在电话里流着泪说,萍萍啊,我们都快记不起你长什么样了。
可是我前脚进家门,祁树礼后脚就跟了过来,他一个电话打给我,说我也来了,想拜见令尊大人。接电话的时候,我正和妹妹在新开张的一家大商场购物,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骂了句你有病啊就挂了电话。谁知等我和妹妹大包小包地踏进家门时,祁树礼正端坐在客厅和父母相谈甚欢,我傻了似的站在门口,瞪着他连话都不会说了,而此君却彬彬有礼地站起身对我点头微笑道:“新年好啊,考儿!”
至于祁树礼是如何在父母面前介绍自己身份的,我不得而知,但从母亲那喜不自禁的表情看,我知道情况不妙。而这混蛋笼络人心的手段简直让我抹脖子自尽都来不及,他不仅成功地赢得了父母的好感和认同,还轻而易举拉拢了刁钻古怪的妹妹白葳,武器当然是名贵服装和首饰,显然他是有备而来的,那些只能在时尚杂志上见到的奢侈品让白葳一下就倒戈过去,她瞪着一双稚气未脱的眼睛简直不能相信那些东西属于她,特别是祁树礼在跟她套近乎时还透露出可以送她出国留学的时候,死丫头几乎要跳起来了,张口就叫起了姐夫,叫得祁树礼很受用,哈哈大笑,全然不顾我由白变青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他频繁地出入我家,又是送礼又是拉家常的,俨然一副白家准女婿的姿态,加上他场面大,出入奔驰,到哪都是保镖相随,在小城最豪华的银湖酒店一顿饭吃掉七八千眼睛都不眨,其派头在这座封闭的小城来说绝对的登峰造极万众瞩目,我家住的那个破旧的家属院子顿时炸开了锅,所有的街坊邻居都在猜测白家老大不知钓了个什么大款,这么大的架势!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我忍无可忍,在一次晚饭后出酒店时拦住祁树礼质问道,“你觉得你这样我就会接受你吗?”
“你有这样的父母和家人,好幸福!”祁树礼眼睛望着天答非所问。
“你简直得寸进尺!”
“你知不知道,我好久没有过家的感觉了,”祁树礼眼睛还是望着天,还是答非所问,“跟你的家人在一起,我感动得想落泪,在国外漂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我瞅着他冷笑,心想我会给你温暖吗?
而要命的是,无论我到哪,这家伙总是跟着跑。那些天,我天天在外面吃吃喝喝,难得回家一趟,昔日的老同学一个接一个地叫我出去聚会,或吃饭或唱歌或喝茶,祁树礼都抢着买单,但他很少参与我们的聊天,只是很有耐心地坐在一旁默默倾听。他不动声色,但我知道他对我的过去极感兴趣,偏偏我的那些狐朋狗友也不避嫌,什么事情都抖出来,我上课时偷看小说,课堂上念作文时公然把写给老师的情书拿出来朗诵,跟早恋男友在校长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期末考试前爬进办公室偷卷子发给班上同学,我的出格,我的玩物丧志在他们的添油加醋下竟成了英雄事迹,祁树礼对此竟很欣赏,那天回来的路上,他就笑着说:“你真是很调皮,真没想到你还有那样的光荣历史。”
我斜他一眼没吭声。
“很象我的妹妹小静,”祁树礼忽然说,“她也跟你一样,总是惹得老师到家里来告状。”
我又斜他一眼,他还忘不了他的那个小静!
“真是巧,耿墨池也有一个这样的妹妹,也是领养的,”我忽然想到了安妮,开玩笑说,“没准她就是你那个不见踪影的小静呢。”
“是吗?有这种可能哦。”祁树礼开着车一脸的漫不经心。完了又说:“明天别去外面吃喝了,我带你去个我很久没去过的地方。”
“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