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在你背后哭,没有人听得见
真正的气质男人,就是那种走入人群之后,人群都为之安静,仰望
醒来,晴天,委托多多替我照看小黎回,叮嘱了几遍照顾宝宝的细节,我换上多多给我找来的性.感修身豹纹短裙,黑色大衣,长筒皮靴,从未这样穿扮过,多多说既然要给他一个惊喜,就该把惊喜的星级指数放到最高。
开着多多的宾利,放着一首摇滚歌,先去银行,取出那份可以指证冯伯文的证物,把证物交给卓尧,想必佟氏企业正在接受税务部门的调查,林璐云偷税漏税不是一年两年,她野心大,这一次要真出了事,卓尧定要替他母亲承担。
有冯伯文的把柄在手,我想事情大可还有转机,冯伯文当我是在编谎话匡他威胁他,他要是看到我的证据,他还敢不退兵三尺。
等红绿灯时,那么巧,我竟看见了站在路边斑马线的毕苏生,很久没见了,要不是他独特的艺术家气质,我想我是认不出他来的,他蓄着一小缕胡子,左手腋下夹着一个空的纯净水桶,衣着破败,颓废站在那里,绿灯了,他也不走,站着一动也不动。
反而红灯一亮,他倒要走了,险些被车撞到,我吓了一跳,他简直是僵尸的精神状态。将车开到不远处的路口转弯临时停车,打开车门,喊他的名字:“毕苏生!”
他没有反应,周围人都听到了,他不可能没有听到,难道是我认错了,我又喊了一声,他还是头也不回。
车来车往,我就那样,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提及我就会心疼。
“静安!”
他回头了,那么慢速的回头,像是在另一个时空被召唤了回来,他望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微驼的背,沧桑的身影,叫我在这个冬日的清晨,悲凉欲哭。
我们在一家蓝湾咖啡坐下,他沉默着,直至坐下,我要了一杯蓝山咖啡,他点了一份豆花鱼,豆花鱼,是静安爱吃的一道菜。
面对面坐着,他的样子,是我见过最悲伤的面孔。
我曾坚决的想过,要是让我再遇到毕苏生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打得他面目全非,再让他在静安的墓前跪上一天一夜。
此刻,我想我大概是无法感同身受毕苏生失去静安的悲痛了。
良久,他望着豆花鱼,眼泪滚落,手掌捂住眼睛,肩膀在轻微颤抖,他的手背上布满了条条干裂开的血口,他断断续续地说:“静安……死了……你离开上海没多久,她就……死……”他说不下去了,就用沾满泥土的袖子擦眼睛。
好可怜,我想他是我见过最悲伤的男人。
静安,你见到了吗,你心心念念的苏生,在你死去两年了,还是会难过一塌糊涂,你见到这一幕,你会心疼不已吧。
“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迟……静安已经走了,回不来了,她走了两年,你就这么颓废糟蹋自己两年,你对得起当初用生命来护着你的静安么,当初……你不背弃她,不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现在,就不会有现在……”我说着苏生,泪流满面。
“我该死,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皮厚骨粗,刀扎入我的身体不会有什么事,她那么弱,那天她还生病发了高烧,没有吃一点东西,我连水都没有给她倒一杯……”
“好在,你都知道。静安为你做的,你都知道,你还能对她念念不忘,这够了,你要好好活着,活成静安想看到的样子。”
他缓缓地点头,也许他无法明白,也许他无法原谅他自己,他从破旧外套的内衬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对叠着,他小心地打开,看得出来他很爱惜很在意这封信。
他把信递给我,信纸是传统的白底红线条的信纸,发了黄,犯了旧,我以为这是静安写给他的情书。
打开一看,是静安的遗书。
傻傻的静安,像是预料到自己有天会死在毕苏生的前面,她早早的安排好了后事,我想那时的静安,就算没有发生替毕苏生挡一刀的灾难,她也没有准备活多长久,她会在亲眼看见苏生幸福之后自绝。
苏生,记得爱上你那年我18岁,我用了两年时间终于让自己相信一个事实——你不爱我。此后,我就很努力工作挣钱,我想要存够一百万。一百万不多,你可以买房娶妻生子,不要辜负下一个女人了。好好待她,把你没有给我的爱统统给她……死亡对我来说不可怕,而我最担心的是,我死了,你怎么办?好在,我给你存了一百万。苏生,我想要谢谢你,谢谢你陪我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爱上你,陪伴你,有机会成为你的妻子,即使离婚了,你还会回家来看看我,吃我做的饭菜,喝我煲的汤,给我一个拥抱,对我而言,这已足够……
静安的遗书,让我在悲伤之后,想了很多,我们都以为我们爱得很伟大,可这样的静安,告诉我,今后,该怎样去爱卓尧。
而我,能做到坦然看着卓尧和别的女人幸福吗,不管是欧菲,不管是叶洁白,我能够做得到吗?
苏生走了,没有告诉我去哪里,静安死了两年,他依旧这样悲伤,他也不算是无情无义,多少男人,在女人死后不久,娶了一个又一个,但,这并不是不对。我在想,如果我死了,卓尧会悲伤多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他曾说他和他的情人是桐花万里路,我不过是万里路上遥望他的一棵树,即使他和我连朝语不息,还有那么多的桐花在等待他。
起初清晨那激动的心,竟跌落谷底,我是个永远都没有危机意识的女人,过于自信,我要见他,要他的解释,要他亲口告诉我,他爱的只能是我。
在银行保险柜取到了重要的证据,收在包里,小心翼翼,关系到佟家生存攸关的问题,我在想,要是我可以解决佟家这次遇到的麻烦,是不是卓尧和叶洁白的联姻就可以取消。
只要冯伯文在税的问题上不再闹,摆平有关部门,佟氏企业就可以平安无事。
走出银行大门,一辆银色车上下来两个双手交叉放在腰际的墨镜男,其中一个打开车门,对我说:“阮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我抓紧了怀里的包,生怕是遇到了抢劫,但对方既然能够叫出我的姓氏,想必是熟人。
谁会消息这么灵通,我一到上海,就要见我。
我以为,是卓尧的母亲林璐云。
我坐在后排座位上,左右前后都是冷清不语的男人,我警惕地问:“你们最好别乱来,银行门口有监控,我若有不测,警察可以第一时间查找到你们。”
开车的男人语气冷漠地说:“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放心,不会对你怎样,只是你的一位老朋友,想要见见你。”
车停在我很陌生的一栋大厦门口,上了电梯,22层,进了一家新开的公司,公司进门的Logo,我熟悉,是冯伯文的公司,这个Logo是当年我设计的。
难道他早就派人跟踪我,我包里的证据,是不是他此次见我的目的。
冯伯文的新公司俨然成立不久,或者说,公司里没有一个员工的身影,我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绑架我?应该不至于,他不会那么傻,他说他要做良好市民,怎么会用做坏事的表象来做坏事呢。
他只会用做好事的表象来做坏事,这是他一贯作风,阳奉阴违。
冯伯文坐在办公椅上,背对着我,我环顾他的办公室,死气沉沉,他还是那么虚伪,想尽一切办法把办公室布局得豪华气派,不过,是个皮包公司,他目的就是联合钟利涛和戴靖杰来对付卓尧。
“你果然来上海了,戴靖杰说用这一招对付你,你肯定要来上海,没想到,你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东西取了吧,我念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不动手,你自己交出来吧。”冯伯文没有转过头,声音阴沉,威胁。
我恍然回悟,上当了,不能让他得到那几张指证他的证据,我故意扯开话题说:“冯伯文,我们两年没见了,你就用后背对我说话吗,至少,你也该给我沏一杯茶。”我说着,小心地把手伸入包里,将证据拿出来,轻轻放在地上,用脚踢进办公桌下面。
冯伯文是想不到我会把证据藏到他办公桌下的,我只要争取时间,就能悄悄拿回来。
“可以,只要你乖乖交出来,我当然愿意用我英俊的脸对着你说话,并且,给你沏上等绿茶,我没忘记,你爱喝绿茶。”冯伯文转过脸,白色的西装被他阴邪的笑容糟蹋。
在他望见我的那一刹,他的目光里有些异常,他愈发像一只狼。
我穿着豹纹短裙,黑大衣,长皮靴,只为给卓尧一个惊喜,没想到,却被他尽收眼底,我暗暗后悔,仍装听不懂他的话,说:“你要我交什么,我不欠你的,冯伯文,我今天来这里,是警告你,好自为之,停止你脑中想做的事,这对你没有好处。”
“曼君,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性格,我认准的,会放弃吗。噢,对,我放弃了你,不过没关系,拜佟卓尧所赐,我离婚了,你要是想跟我重归于好,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不如,交出东西,免伤和气。”冯伯文站起来,皮椅还在转动,他朝我走来,皮笑肉不笑,面目分外可憎。
“站住!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我指着冯伯文的脸,对他的厌恶,若他再靠近,我真有开窗纵身一跃的冲动。
“我仇人太多,这个窗户外面有防护设施,跳下去,也不会受伤。”冯伯文嘴角一抹阴冷的笑。
“该死的你给我滚远点!”我粗口对他大吼。
“哈哈,曼君,你还是像从前那样可爱,那样傻。”他哈哈大笑,得意地走到办公桌前,他做了一个弯腰的动作。
他弯腰,很顺利地捡起了最为重要的证据。
我惊得不轻,他明明是背对着我,却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冯伯文举起一部手机,按了一个播放键,里面重复着我和他刚才的对话,他说:“我的办公室里,有监控的,你抬头,正对着你,我的手机和这个监控是并联的。曼君,你的样子,真可爱。”
他从桌上拿起打火机,一手紧握着几张关键证据,他打算烧毁证据。
我必须阻止,就算拼了,也要把能指证他的有力证据拿回来,没有考虑太多,冲上去,先死死拽住他拿打火机的那只手,用力掐,他痛得甩开了打火机,而我,连同打火机一起,跌落在地上。
咔嚓一声,是裙子裂开的声音,我忍着痛站起来,捂着裙子破了的地方。
冯伯文,已把那些证据付之一炬,脆弱的纸,烧得只剩下一个角,他扔在地上,很肆意地笑。
我红了眼,对他的仇恨快要爆炸,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但,不能,我还有小黎回,我不能让他失去妈妈。
“我劝你放弃和我鱼死网破的念头,你我不一样,你有儿子,你心里根本放不下佟卓尧,我不同,我不怕身败名裂,我不怕头破血流。不如,我给你一个建议。”他手抚摸着下巴,猥琐地看着我,说:“你生完孩子,身材恢复得不错,比以前丰满了嘛。今晚,你把我哄得开心,伺候舒服,我就对他网开一面。”
和这种无耻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没想到,这副嘴脸,我竟曾为他着魔。突然对自己生了莫大的怜悯之心,我爱过这样卑鄙的混蛋,想想,就恨自己,一失足,千古恨。
“我彻彻底底明白自己当初错到什么地步!你好下贱。我本想和你谈判,只要你放过佟氏,远离戴靖杰的复仇计划,我会把当年的证据交还给你。牢嘛,两年我都做了,我没想过送你进去。既然你做绝,那你最好思量你下面的每一步路,卓尧有任何事,我不会让你下半辈子好过。”我说完,没看他一眼,摔门而出。
走出来的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曾经爱过这个男人,尽管我早已释怀,当他面目狰狞厚颜无耻,我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当初的执迷不悟。
我比静安还要傻多少倍啊,至少,苏生只是薄情,本质不坏。
那两年牢,做的真他妈的一文钱不值,阮曼君,以后再也再也不要提起,想起,承认和冯伯文的曾经,从现在起,是仇敌。
想到卓尧温暖的笑容,让我觉得生命的真实,他和孩子,是我坚强再坚强的最大支撑。他待人总是清凉如水,独独对我,亲密无间,热诚欢好。想着他的好,想马上和他见一面,扑到他的怀里。
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看着指示灯从负一楼停车场一层一层往上窜,我急切地想要快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生怕冯伯文这个凶灵般人物伏出来。
电梯叮铃响了一声,银色的门拉开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像是阔别已久的卓尧。
他从电梯里走出来,面庞清俊,高大颀长的身形,白衬衣,深蓝色西装,袖口有两排纯金的纽扣,冷清深沉的模样,他的气场就是这样,出现在任何场合,总能让人群安静,所有的耀眼光亮都震荡开来。
他身上的光芒,像春日,我们终于离得很近,渴盼他会像往日那样望着我微笑,张开怀抱,嗓音低沉温和说:进来我怀里。
我想起三年前,我们分开,好久不见,他的车每晚都停在我公寓楼下,车灯闪烁,他坐在车里抽烟,正巧我下楼去便利店,我一出来就识出了他的车,他转脸,也看到了我,他打开车门,大步向我走近,紧紧拥抱住我。他低俯吻我的脸,生命仿若一下完整。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与他重逢,我凌乱不堪的衣衫和发丝,裙角破裂,我捂住脸,站在他面前,笑着流泪。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脸上,没有出现我期望的笑容,他惊异的目光,打量着我,陌生的令我害怕,他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我,看我的狼狈,看我的衣衫不整。
我一下子,意识到了他在想什么,他见我这个样子,生了误会。然而,卓尧,难道你不是那个最疼爱我信任我的人吗?你怎么,用这样的疑惑眼光来审度我。
我低头,咬了咬嘴唇,深呼吸,转过脸,看向左边。
他不言,我不语。
沉默过后,他轻声说:“曼君,你可知道,你让我失望,并且,心痛。”
需要解释吗,卓尧,旷日持久的相爱,我们之间应该是清净无碍的,纵然我不解释,你亦不会怀疑。此刻的你,像俗世的男子起了疑,吃了醋,生了气。我只是,恰巧在冯伯文这里,遇到了你,冯伯文,曾是我的旧日恋人,所以你,恼怒。
他的话语,已经是恼怒,因为那股心痛,他才会轻声说。我宁愿他勃然大怒,对我大吼,我好可以和他吵一架之后拥抱。
卓尧,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了你,你知道我是为了你,但你以为,我用那种方式在帮助你。
电梯门再一次叮铃一声,怕人瞧见,我低头,长发垂落,该怎么收拾残局,来上海之后发生的事和我来之前在小渔村幻想的相差万千距离。问题,是不是都出现在我这里,我反省自己,换位思考,若使我变成卓尧,我会不会,气恼。我在为他找借口,为他开脱,只因他在乎我。
“阿MAN,原来你在这里等我啊,对不起,我在停车场反复找,还是没有找到你的戒指。”甜美的声音,即使是道歉,也能娇滴滴,她是叶洁白,我不抬头也能猜到是谁。
我看了一眼卓尧的左手无名指,空荡荡的,他遗失了我们的婚戒,心脏上传来的刺痛险些让我弯腰捂住心口。丢失了婚戒,是不好的征兆,呵,不算婚戒吧,我们也没有正式登记结婚。
“没关系,别再找了,我们进去吧。”他毫无责备的意思。
他说过的,任何场合和应酬,他都会戴着那枚戒指,时刻提醒身边的女人,他是个有妇之夫。那枚戒指,尺寸正合,那么牢牢套在他的无名指上,怎么会弄丢。
我竟然,卑微到连头都不敢抬,我的目光正好落在叶洁白挽着卓尧的胳膊上,那个位置,我以为站的只会是我。
心脏不合时宜的加剧刺痛,我是有了心脏病吗,怎么每次都会绞痛成这样,我捂住了心口,毫无准备地弯身蹲了下来,额上大粒大粒的冷汗直冒。太像演戏了,观众或许会觉得不如晕倒下去,那就更有好戏看。
原谅我,疼得慌。
疼得,麻木不仁。
远处,传来这样的歌声“我在你背后哭没有人听得见压抑也是种幸福我已经能体会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作为我后退的理由……”陈震东的《你是我的》唱的我此景凄凉。
我心口痛得蹲在地上,我的身边是他挽着别的女人。
佟卓尧,你可知道,你让我绝望,并且,心寒。
所托非人。
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我就站在你面前,我真的半点也看不出你和叶洁白只是演戏,她挽着你,比我还理所当然。
“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叶洁白退了回来,蹲下身子,很柔和的关切。我看见了她的手指,细细长长,指甲做的很漂亮,绘着细腻的图案,镶着钻,粒粒都是南非钻石。连指甲都做的如此昂贵精致的女孩,我第一次遇见。
传说中的公主与灰姑娘,噢不,我不是灰姑娘,我是灰大婶了,同叶洁白比,我年纪比她大,她和卓尧一样锦衣玉食,而我,出生小渔村,饱经沧桑,相形见绌下,不需要看脸蛋和身材,只比手,我就自卑了。
卓尧,你领了这样一个公主来我面前,再骄傲自信的曼君,也会卑微了,你知吗,那是因为挽着你的是她,不是我。
我摇摇头,咬紧嘴唇,强忍着痛站直身子,装作没事,按电梯,电梯很争气地迅速开门,我像逃命一样钻进电梯,疯狂地按一楼的数字键。
电梯门关上前,我都不敢看向前方,害怕自己会失态。我听到叶洁白委屈地对卓尧说:“这个人真奇怪,我也是好心。”
我在最后电梯门仅有一小道缝隙就合上的那一瞬间,望向了前方,我看见他的侧脸。天涯海角,过树穿花,那么多陌生的城市走过后,他还能找到我,可现在,隔着一道电梯门,却遥不可及,犹如隔着千山万水。
我没听到卓尧说什么,他有否萌生一点点心疼。
电梯下沉,下沉,我的心脏连同着堕入谷底,把我和他越拉越远,他没有追出来,手机在电梯里没有信号,我甚至还心存幻念,他会传短讯给我解释。
走出这里,那种刺疼消失了,如被下了降头之后获得逆转挽救。
寒意侵袭,这样衣衫不整走在路上,招人非议,我拦了一辆的士,去取了多多的车,开车满大街的转,转了几条长长的街道,还路过以前送外卖的街,路过那家麦当劳,找地方停车,披了一件多多放在车后座上的披肩,进了麦当劳。
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阳光斜照,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送外卖电动车,一个二十岁左右送外卖的女孩戴着红色的头盔,我朝她微笑,她多像当年的我。
我仰头看对面那栋大厦,三年前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他总去那栋大厦的最佳位置,来看我在麦当劳忙进忙出的身影。
那大约是再也回不来的感觉吧。
看了太多的类似箴言,大意就是男人在得到女人之后,心理就会发生变化,得到了就不珍惜,会开展下一个追求目标,男人喜欢把得不到的东西变成得到的东西,他们享受的是征服的过程。
“为什么我吻你的时候还是很想吻你。”记得这是他在陪我看了一场电影之后,忽然回头,托起我的下巴,吻我,他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时的我,在他怀里,完整得如一条长河,越过激流,暗礁,穿山越岭,到达他身边,旋转,忘乎所以,投入。
他的吻传递的味道,还在我唇边,是啊,我们的亲密,就在不久前,怎会一下子,陌生,疏离。
点了一些吃的,却想了太多当年的事,面对着一桌子汉堡薯条,我竟眼泪泛滥,卓尧,现在的曼君,脆弱的不得了,我都不敢想,一点点都不敢想你挽着叶洁白走的场景。我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我怕我回头后,会跑上去质问她为什么挽着我丈夫的手,为什么要夺走我儿子的爸爸。
我不敢,我太怕在你的面前失去仪态,不再是那个坚强独立的小漫画。
我这么没用,难怪,会失去你。
是真的,失去你了,因为我,真的生你的气了。没有去想将来,那一刻,我想的都是曾经。只要一想到卓尧温暖的笑容,我就无法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是事实,我多希望我的眼睛欺骗了我。
大杯大杯喝加了冰块的可乐,我不再喝酒了,因为以后我醉倒路边了,我想你不会开车一路找寻我,带我回家了。很不小心地吞了一块大的冰块,卡在我的喉咙处,咳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那种滋味,生不如死,我宁愿就这样卡死算了。明天的报纸右下角奇闻奇事那一版就会刊登——一绝望女人喝可乐吞冰自杀。
我这个金刚芭比一样的“坚果女”,彻彻底底死于你走之后的荒芜爱情里。
不,我不能,我还有小黎回,我死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我忍着难受,用手比划要了一杯热开水,吞服,那块卡在喉咙的冰遇到热水,迅速地消失了。
冰那么坚强,终抵不过温热的水。
爱情长了杂草,需要将杂草除掉,这块冰,让我恍然,我该试着做些什么,卓尧的苦衷,兴许不能言道,我应该不动声色替他找到症结所在。
就算他变心,也不会这么快,我们之间,误会越加深层,就好比我和冯伯文之间,并无什么,卓尧还是误会了,他不是不相信我,他是太霸道。
他都没有想过,我怎么又不会误会他和叶洁白之间呢,他都不解释。
“阿姨,你为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呢。”一个穿着粉色毛衣白裙子的小女孩坐在我对面,七八岁的模样,头发浅浅的自然卷,长相甜的像一枚草莓。
“那是因为阿姨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就会悲喜无常,我喜欢的这个人,他也许会喜欢别人。”我笑着,望着她,想她可能并不能听懂。
再过几年,小黎回大了,也可以这样坐在我对面,和我聊聊天了。
“阿姨,你要坚强,不哭,我比你还可怜,我爸爸把妈妈公司的钱都骗走了,他和一个漂亮姐姐住在一起,不要我和妈妈了。”她悲伤地说,强忍着泪,有着和年龄不相衬的坚强。
真可怜,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受大人之间关系破裂带来的负担,她像个小大人,举着自己的例子来安慰我,也牵出了她自己的心事。
眼看着,面前的小宝贝眼泪要滚落了,鼻尖红红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哭了,我一想到黎回长大后,可能也会这样,心酸至极,坐在座位上,双手放在腿上,就那样直着身子,咧着嘴哭。
她伸着小手,给我擦眼泪,说:“阿姨不哭,等会儿我uncle会来接我,uncle很厉害,我让uncle帮你。每次在医院打针,医生把我打痛了,我就会对医生说我会喊uncle来看你还敢不敢打痛我!uncle带我去打针,从来都不疼。”
“你的uncle,他可以帮我把我喜欢的人带回我身边吗?”我抽泣着问,撅着嘴。
“当然可以,uncle是世界上最帅最厉害的男人!爸爸总打我妈妈,uncle回上海后,去把爸爸打了一顿,爸爸就不敢打妈妈了。”小宝贝嘴里的uncle似乎是万能的男人。
世界上最帅最厉害的男人,在我这里,不应该是卓尧吗,她的uncle再厉害,能把我的卓尧带回来吗。
手机响,多多的电话。
“你在哪呢,见到佟少没,躲哪家酒店滚床单,快点交待,你儿子开始大哭了,我快哄不住了,你赶快回来吧。转达佟少,来日方长。”多多没个正经信口开河叫嚷着。
“幸好黎回还小,不会说话,否则你这个干妈肯定把他教坏了。”我说着,对小女孩笑。
“你快回来吧,我花光了我所有的鬼脸啊,怎么哄也止不住哭。”多多还特意让我听到了黎回的哭声。
我已经出来一整天了,神情飘忽般,我得马上回去,小黎回想妈妈了,哭声让我心疼。
“我马上回来。”我挂了电话,对小女孩说:“我要回去了噢,不能陪你等你uncle了,你不要到处跑,乖乖坐在这里等uncle。”
“好的阿姨,那,再见。”
“你妈妈有你这样乖的女儿,她比拥有什么都幸福。再见。”我说。
走出麦当劳,已是日落,黄昏的光照的人心里柔软,红灯倒数跳闪着,回头望去,小女孩仍坐在那个位置等待着,绿灯跳了出来,对面左边的车流也整齐有序地驶来,一盏盏车灯,车与车路过时,有那么极短的余光,我似乎看见了卓尧。
他坐在车里,开着车,迎面驶来,在我的左边,我们的车,擦肩而过。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那辆黑色的车速度平稳地驶离我,他的名车在车流中显得格外耀眼光亮,是他,我相信我心跳传来的感觉,刚刚,我们又那么近。
分了心,我险些撞到了高架桥的石墩。
在此时,手机震动,那首专属卓尧的来电铃声,我把车停在高架桥下,握着手机,一下就紧张了起来,我好怕,他会打电话和我说那两个字——分手。
连离婚都谈不上。
电话接通,许久都没有声音,即使身边车来车往,我亦能听清楚他的呼吸,他呼吸很慢,像是压抑了太多,那样的气力,像是每呼吸一次都可以带出来泪水。仅仅是听他的呼吸,我已心疼得泪流满面。
似有太多要说,却难开口。
卓尧,就算你不说什么,而我已明白了,你很艰难,你是万万不想伤害我的,纵使有千分之一的机会,你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舍得我难过。
我们的爱,在无声中,坚定无比。至少那一刻,我能够肯定,他爱我。
“卓尧……”我呢喃着他的名字。
“以后,开车不许开那么慢,那么慢,后车容易追尾,你只知道开车快危险,开车太慢,也不安全。这里不是渔村,是上海。”他温吞地说,一句一句,像兄长样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