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疼先生
听说眉骨高隆的男子会很有桃花运,他会无端招惹桃花吗?
曼君原本不该是过这样艰难生活的。
虽然平日在公司里对下属对员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商人是只有利益的,商场是没有公道可言的。
但此刻佟卓尧多想还她一个公道。
他悄悄护送着她回到了店里,车拐向了另一条路,此时冯伯文是不会在公司里的,应该是在那栋新婚别墅里。
开门的是冯家的家佣,十七八岁的一个丫头,叫阿春。素日也见过他,恭敬地对他说:“佟先生,您好,我们家先生和太太在楼上,您请坐,我帮您去叫。”
“不必。”他一贯的说话方式,随即上楼。
阿春忙紧跟在他身后说:“佟先生,您先坐,好歹也让我先去通知先生太太一声啊。”
他眉头一锁,冷冽的眼神看了阿春一眼,说:“冯伯文怪罪下来自有我来解释,你下去吧。”
阿春无奈地摇摇头下楼,心想这两位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又念及平日里佟少在这个地方,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冯家有人责备下来,佟少总会简洁地帮着说句公道话。
看佟少不怒而威的样子,是有急事才找来,阿春没再作声,下楼去做自己的事。
他刚上了楼梯,就听到卧室内传来的打情骂俏声,还有空气里弥漫着煲汤的香味,他在客厅沙发后面的垃圾箱里,看见一张撕成两半的照片。他弯腰将两个半边照片捡起来拼凑在一起,看到照片上的一个女人正幸福地吹着生日蜡烛,不是别人,正是在麦当劳送外卖的曼君。
他将照片放入了口袋里,坐在沙发上,低沉地说了一句:“冯伯文,雅兴不错啊。”
卧室里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冯伯文很快就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了两声,穿着一件睡袍就走了出来,递上一根雪茄给他,说:“佟少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阿春,泡茶。”
阿春端着茶忙不迭地上楼,端茶杯的手都有些轻微战栗。
众所周知,冯伯文不管是对待公司的员工还是家里的家佣,都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商人的毒辣和利益至上摆得清清楚楚。
冯伯文对他笑脸相迎转而对阿春则是脸一阴沉,细眼含着凶光正欲发作,无非又是斥责一些类似于“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来了客人要马上来告诉我”这样的话,只凭语气就能发狠得令这些佣人提心吊胆了。
“和阿春无关,是我让她别通报的。”他抢在冯伯文发话之前,淡淡地说,吸了一口雪茄,靠在沙发上,等待冯伯文的后话。
冯伯文赔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佟少,我还要感谢你,上次我婚礼上,你替我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麻烦,今天我请你出去找点乐子,怎样?”
这时房间里传来冯伯文新婚妻子雅琪的声音,说道:“伯文,是佟少来了吗?你可不能让佟少走了,上次去打麻将他教顾太太打,害我输了钱,我要他陪我搓一圈麻将才行。”说话间,雅琪挽着松散的长发走了出来。
同是一个商业圈子里的人,父辈之间都熟识,冯伯文和雅琪的婚姻看似锦上添花,也不过是商业联姻,如此,这场婚姻只是一场无形的买卖交易。
他的脸色倒没有因为雅琪的一句玩笑而有何改变,他站起身,对冯伯文说:“冯伯文,我们去车里谈谈。”说完起身径直下楼。
冯伯文伸手抚摸了一下雅琪的脸,说:“亲爱的,我很快就回来,等我一下。”
两个男人坐到了车里,冯伯文却不知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惹恼了佟少,素知佟少的脾气,与佟少在商场上虽有竞争,却无过节,究竟发生什么事让佟少这么不悦。
“佟少,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大家一起打交道两年了,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这样的不满,是不是我公司里的下属做错了什么,冲撞了你,那你就看在我的薄面上……”冯伯文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拎起了衣领。
“看你的薄面?冯伯文,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看你的薄面,你有脸吗?”他提起冯伯文的衣领,低沉的语气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警告。
他不知怎么了,本来是想克制住自己好好找冯伯文谈一下的,却怎么看冯伯文都觉得很不舒服,他向来看不惯这种没担当没责任心的男人,利用女人去为自己顶包坐牢,现在又置那个女人不顾。
他看到冯伯文额上紧张地冒出了细细的汗珠,狭小的汽车空间里,两个男人的对峙,让气氛升温凝固了起来,冯伯文讨好着说:“佟少,这是做什么呢,若有得罪的话,好好说,动手就伤和气了。”
这时雅琪走了过来,他松开了手,给了冯伯文一记冷然的目光。
他对冯伯文说了一句:“我之所以不揍你,是因为我只对男人动手。”
言外之意,冯伯文不算是男人。
他下车,见雅琪站在一旁面色紧张却仍笑着喊了一声佟少。
“把你的丈夫扶回家吧,我想此刻他应该抽筋了。”他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车。
他要去找这个叫阮曼君的女人,他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当佟卓尧再一次出现在阮曼君的面前时,她正抱着外卖箱吃力地往店外走,撞到了他身上,她的目光被箱子挡着的,只是忙不迭地道歉,并没有看他一眼。
她忽然感觉外卖箱一轻,然后脱离了自己的手臂,他将外卖箱放在电动车上,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就拉住她的手,说了三个字:“跟我走!”
这熟悉的声音,她听出来了,是他,佟卓尧,他简直就是她甩不掉的劫难,她试图摆脱他的手,但是被他有力地握住掌控着,不容她抗拒地将她拉进了车里。
她坐到车里,身上还穿着送外卖的红色工作服,她扶了扶头上的头盔,又急又恼地说:“我还要工作,你有事就说。”
“阮曼君,请系好安全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含着微微的笑意,手指在她头盔上弹了一下。
她双手抱着头盔疑惑地望着他,他竟然会笑,她原以为他这样倨傲的男人是不会有笑容的,他笑的时候,眼睛十分的迷人,她看了两秒,才注意到他的车在加速行驶。
她的脑子里在飞快转动,是在哪里得罪了他吗?怎么又被他追上门了,车速用得着开这么快吗,当飞机开吗?他瞬间的一个飘移,吓得她大叫了一声,身子都紧紧地贴着车座上,他倒是极平静,她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再次闻到了车内的木香。
她心想,阮曼君啊阮曼君,你怎么就没胆子跳车呢,也不懂他究竟要带她去什么地方。还有一份外卖没有送出去,看来这份工作是又要泡汤了。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可不想一天被两个公司炒鱿鱼!”她看着他丝毫没有减速停车的意思,真有些抓狂了。
他目光向左边的街道上寻觅着什么,没有看她,只是抛出了两个字:“安静。”
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他先下车,还很绅士地为她开了车门,这倒让她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不像一个商人,更像一个军人,高大的身材加上倨傲的面庞,多像美剧里的军人。
她不再多说,乖乖地跟着他,然后进了一家私人诊所,她害怕了,联想到近日报纸上关于非法组织贩卖人体脏器的报道,她觉得后背都凉了起来,瑟缩着往诊所门口退。
他一把拉过了她,见她惶恐的样子,不禁心生爱怜,想这个时而蛮横的女人不会害怕医生吧。他帮她摘掉了头盔,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她的发丝,这个细微亲昵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惊讶。
“医生,她骑电动车跌伤了,需要消毒包扎一下。”他抬起她的手臂,将伤口露给医生看。
她这才看到自己手肘部的伤口,一定是摔倒时受的伤,他怎么会知道她受伤了。她忙得不停都没有注意到伤口,跌破了一块皮,伤口周围的血都凝结成了痂。
消毒包扎好,他付了钱,带着她走出诊所,上车,她的手肘被纱布包扎活动不了,他帮她系上安全带,然后说:“生日快乐。”
她迅速回头,睁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在冯伯文家里捡到的照片,递到她面前,她接过一看,那是三年前她生日那天,冯伯文给她的一个惊喜,照片里的自己,幸福得像个小公主,穿着粉色的连衣裙,戴着生日皇冠,在烛光的映衬下,满脸都是甜蜜。
好像那一幕又重现在面前了,冯伯文的深情款款,那样一段浪漫美好的恋情,最终却是以冯伯文的背弃而收尾。
“照片上的拍摄日期就是三年前的今天,所以,今天是你的生日。”他说着伸手从车后座上拿过一个鞋盒,打开来放在她腿上说:“这双鞋你遗忘在我车上了,已经修理好了,相信还可以穿。”
她笑笑,将照片撕碎,破碎的照片碎片放在了鞋盒里,然后打开车门扔进了垃圾桶,坐回他身边,说:“谢谢你帮我修鞋,只是我想我该和过去告别了。好了,开车送我回去吧,我还有外卖要送,我需要这份工作。”
他点头,能看得出来她努力在隐忍着悲伤,她没有哭也没有流泪,脸上一直都挂着微笑,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如果难过,你可以哭。”
她笑了,摇摇头对他说:“不,今天是我生日,我不能哭,要开开心心地去工作。”
“离开那儿,别送外卖了,跟我回公司吧。”他说。
她看着窗外,天很蓝,偶尔会有飞鸟一闪即过,她平静地说:“我很喜欢送外卖的工作,不需要太多的脑力劳动,只要从一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即可,不会让我找不到方向。”
他带着她来到了一栋别墅前,他停车,说:“看到了吗,这是冯伯文和他新婚妻子的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进去拜访一下,我觉得你有必要感受一下冯伯文的幸福生活。”
她偏过头,闭上眼睛,眼泪几乎要落下来,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冯伯文新的爱巢,记起两年前,冯伯文带着她来过这里看房子,当时房子还没有建好,还是一个工地,冯伯文还规划着要给她建一个后花园,让她每天下午在自己的后花园里悠闲地喝下午茶。
房子建好了,住进去的却不是她,相信也会有个后花园,会是另一个女人坐在里面喝下午茶。
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想看我伤心是吗?我麻木了,不疼了,我忘了。”她假装淡漠地说。
“你错了,我不是为了让你伤心才带你来这儿的,我是想让你醒醒,你不能这样碌碌无为下去,你甘心送一辈子外卖吗?你曾经是多么的优秀,你难道就想看着他们过上流的生活,而你,就这样活下去吗?”他第一次,话说得这么长这么多。
“我不想我不想!可是,我回不到过去了,就像那双鞋那张照片,即使可以修补可以粘合,但是我的过去再也无法重新开始了,我已经完了,我再也做不了律师了,我没有未来了。”她绝望地说,她丝毫看不见未来的希望了。
夜幕渐渐降临,别墅里亮起了灯光,很清晰地看见二楼两个相拥的身影映衬在窗帘上,她想到了那样一句被说烂了的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也许,她阮曼君就是躲不掉这一场劫难的,最后伤痕累累,失去工作,黑锅她背了,哪怕是背一辈子,她认了,她只想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即使是送外卖的,她也做一个快乐的外卖员。
至少生活简单,安定,不会再重遇两年前的自己。
她靠在车上,轻轻地说:“送我回店里,好吗?”
到了店门口,原属于她骑的电动车已不见了踪影,她慌忙进了店里,他没有离去,坐在车里等她,他有信心她不久后就会出来。
十分钟之后她走了出来,她失落地站在门口,他下车,走到她身边,略弯身子,问她:“被开除了吗?”
似乎她被开除了他才会高兴似的,她没好气地说:“没被开除,但是我要去送外卖了,或者自己打车,我不在岗位时我的电动车被另一个同事骑去用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报上了我的工作号,点名要我送外卖,还点了高额的消费。”她说着举起手中拎着的两份麦香鱼餐。
“那你怎么办呢?”他装出关切的表情问。
她彷徨地望了望周围,这时正值下班高峰期,打车也很难打到了,何况她今天工作的钱可能都不够打车的钱,她说:“我再想想办法吧,送到凯欣豪园,不行我就跑着去。”
他打开车门,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说:“上车,我送你。”
“你开宾利车送我去送外卖?”她瞪大了眼睛,开几百万的豪车去送外卖,简直是最昂贵的外卖了,既然有免费的车坐,何必要跑呢,她想想,就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