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新开始,需要多么大的勇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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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重新开始,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做坚强独立的女子,还给生活最美好的样子。

  曼君和多多住在一个公寓里,这套公寓是多多租住的,一套两居室,内部装潢得十分精致典雅,想必一个月的房租也是极昂贵的。

  吃的用的都是花多多的,日子久了曼君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开始找工作并想重新考律师证。

  重新开始,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一连几日工作的碰壁,要么是遭到了莫名其妙的暧昧骚扰,要么被告知要陪老板和客户做一切需要她做的事,她反问,什么事是需要做的,什么事是不需要做的?

  对方还一脸不屑地回答说要不是看在她长相颇有几分清丽,像她这样有案底的人是没有公司要的,整个上海有大把大把比她档案干净的求职者。

  她倒成了不干不净了。

  最后曼君甚至把求职的要求降到最低,仍是一无所获,每个公司看到了她的资料,她背负的那一段原本不属于她的罪名,就像是一只蜗牛背上那巨大的壳,压得她想生存都寸步难行。

  每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到了多多的公寓里,多多询问她工作找得怎样了,就算找不到也别急,慢慢地找,好工作总是会有的。

  又过了几天,多多看着她憔悴不堪的样子,就劝她何苦坚持要做白手起家的女强人,何不趁着年轻赶紧把自己嫁了,一个外地人又没有工作想在上海立足简直是痴人说梦。

  多多穿着玫红色缎面睡衣,修长的腿,蜷在沙发上抽烟,涂着妖艳的指甲油,似乎想起了什么,凑到她身边,说:“要不你去佟少的公司吧,前几天他公司有个项目合同出了点问题,原先的法务被开除了,现在正在聘法务呢,当然,想去他家公司是几千人挤独木桥,我让袁正铭打个电话和佟少说说,他俩从小一起玩大的,两个人的爷爷原先都是红军一起打过仗的,算是世交了。一定行的!”

  曼君也有耳闻,在大家口中传为佟少的男人佟卓尧,他爷爷是红军,他父亲经商有道,公司规模越来越庞大,涉猎的商业范围也更加广泛,到了他管理的时候,更是对公司人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一下就又扩大了公司的发展规模。

  倘若真的能进佟氏公司,那确实是相当美妙的职业。

  可她又想到了他淡漠孤傲的模样,简直不是佟家三少,而是威廉三世。

  她回绝了多多的好意,纵然她再需要一份工作,也不想再麻烦多多了,给多多添的麻烦已经是够多的了。

  如果真的要去的话,那么她也要公平竞争,要让多多找袁正铭去托人,那就不是她的性格了。

  她买了一辆绿色的脚踏车,车前有一个白色的小篮子,她就骑着车去一家家公司找工作,车篮里,放着的是她的简历和毕业证,她骑着车,穿过了一条条街,看到有公司招聘信息就进去试试,包括一些律师事务所。

  在简历里,她毫不避讳地提及了自己两年前的入狱史。

  在一家公司应聘文员,人事部的经理恰是她原先在冯伯文公司的同事崔芬盈。崔芬盈曾因为泄露公司机密而被开除,对曾是公司法务的曼君仍怀恨在心。崔芬盈坐在办公桌前,故意假装成看了好久才认出来是她,故作惊讶地捂着脸眨着大眼说:“哎呀,你不是阮曼君吗?好久不见了,你没在冯伯文公司上班吗?怎么跑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找工作来了?”

  她轻淡地说:“我坐了两年牢,刚出狱,如今工作有多难找,你应是知道的。”

  崔芬盈漫不经心地用手整理着桌上的文件,理了理袖口,长长的眼睛笑着眯起来,却又带着惊讶的语气问:“不可能吧?你不是那么的懂法律吗?当年我犯了个小错,你就那么懂法地给我安上了个泄露公司机密的罪名,让你的情郎冯伯文把我开除了。怎么你也会知法犯法呢?不会是你也泄露了什么机密吧?”

  她并不想和崔芬盈解释什么,当年崔芬盈把公司的重要客户资料泄漏给另一家企业,给公司带来了极大的损失,很多大的往来客户都流失了,冯伯文差点没气得要把崔芬盈送进局子里。是她向冯伯文说了情,这才仅仅是做出了开除这个决定。

  而崔芬盈却认为是她这个公司法务挑唆冯伯文开除自己的,谁叫她是冯伯文的女友呢?

  她起身,拿过自己的简历,没再说什么,转身欲走。

  “哎,你等等,我想问你,冯伯文最后没有娶你吗?”崔芬盈把“娶”这个字强调了一下。

  “不,是我没嫁给他。”她说完,大方地离开。

  她骑着脚踏车,上衣是写着一串佛偈的短T恤,下边穿的是长及脚踝的宽松牛仔长裙。还是几年前买的旧衣,因为上面的那几句佛偈,她一下就喜欢上了,衣前是妙色王求法偈——“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衣后是庞蕴举家修行偈——“世人多重金,我爱刹那静。金多乱人心,静见真如性。”

  立秋的缘故,天没有那么的炎热了,秋日的阳光暖暖洒洒地照在身上,曼君骑车路过长长的街道,在一条步行街边下了车,她推着车,风吹着短发,发丝缠绕在面庞上,她修长洁净的手指拨开额前头发。却看见一个家居饰品店里,摆着一个拼图,那是一只船,一只停泊在静夜里的船,两岸红灯笼高高挂着,江枫渔火。

  她将车停在旁边,弯着身子,看着橱窗里的那个大大拼图,有三千个小块才能拼起来,多么美啊,上面标价让她欣喜,因为不是很昂贵,可再一看单价后面的单位赫然是美元,她吐了吐舌头,笑笑,推着车走走停停还几次回头看。

  也许等找到了工作,她就可以把这个拼图给买下来了,然后她要每晚都安静地拼这个拼图,等拼好了,就裱起来挂在墙上,每晚都看着这条船安睡。

  那条船,像童年里和父母生活过的那条船,勾起了她对亲情最美好的回忆。

  人还有回忆,才不会孤单。

  经过一个广场时,人流一下就多了起来,她看着周遭人来人往的,那么多笑脸,那么多甜蜜,却找不到一张能与自己表情相似的。寂寞的人,总是少数的。

  她坐在广场喷泉旁,忽然就没有了主张,以后的每一步,该怎么走,该怎么寻找,她觉得她就像是人海中的一个木偶,甚至连提线木偶都不算,她是一个孤单的木偶。

  她多么羡慕能做一个提线木偶,至少,不会迷失。

  上海那么大,曾让她爱过燃烧过的城市,一下,就埋葬了她的心。

  不敢说是上海这座城市辜负了她,但至少,这座城市深深地让她辜负了自己。

  是她自己辜负了自己。

  坐了有多久,她都不清楚了,只是那样痴迷地看着脸上充斥着幸福的人,那些人的幸福总是那么轻易便能获得。

  忽然想起在船上和父母飘摇的那些年,她脚踝被绳索系在桌角上,她安静地坐在桌子下,就看着海水飘啊飘,多像是一场梦啊,一场回不去的少年梦。

  直到起风了,有路人嚷了一句要下雨了,她才站立起来,天灰了,她推着车,安宁地慢慢走在路上,周围的人都在跑了起来,躲避将要降临的雨。

  她不想再躲避了,已经很难有什么再让她有躲避的冲动了。

  她要直面那些欢情薄。

  她淋着秋雨,像是一只失去了壳的蜗牛,慢慢独行寻找那个壳,失去了壳,那还能是蜗牛吗?一定不是了,那将是一只奇怪的虫子。

  很巧,多多恰巧路过这条街,看见曼君就像是一只秋雨里的流浪猫,多多把她领回了车里,把她的绿色脚踏车放进了车后备箱。

  多多拿了一条毛巾给她擦头发,多多说再也不能看她这样下去了。

  到了一家公司,多多说是朋友的公司需要人让她去应聘试一下。

  她看了看自己略有些湿的衣服,问多多:“我这样,行吗?”

  多多和前台工作人员打了一声招呼,对她说:“行,宝贝,肯定行的,把简历拿着,还好你用公文袋装着,不然就湿了。你进去会有秘书领你去徐经理办公室,你就说是多姑娘介绍你来的。”多多坐在公司前台的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咖啡。

  曼君想,如此大规模的公司,不一定能录取她的,也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跟着秘书到了经理办公室,秘书敲了门请示,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说:“请进。”

  她大方的进入,见是一个正在低头批公文的男人,戴着黑框眼睛,见她进来,抬起脸对她说请坐,那人长着极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这位徐经理并没有谈招聘及工作的事,倒是先问她喝点什么。

  一杯绿茶,她没改变喜欢喝绿茶的习惯。

  徐经理谈起多多时脸上浮起了很亲密的那种笑意,她亦明白,欢场中男男女女的逢场作戏,她有些不安,就觉得是多多托这样的关系来帮她找工作,她心里总有些歉意。

  如果拂袖离去,那么岂不也是辜负了多多的一番好意。

  她思忖,工作是工作,还是不要先入为主带入自己的个人情绪,于是就和徐经理又说了几句话,对方更多的还是问关于多多的事,看来是多多情场中的又一个俘虏。

  “阮曼君,从你的学历和工作经验方面都是非常让我满意,正好我们公司最近缺法务,所以,你被录用了,恭喜你,阮小姐。”终于把话题绕回到了工作上,徐经理与她握手,笑着又说:“对了,别忘记在多姑娘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她将简历翻到其中一页,指着工作中是否有奖惩经历那一栏,她如实地填写着她的罪名和两年监狱生活。

  徐经理小声说道:“这一页我会就当没有看见,你也别再说出去了,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别人求职都是想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哪有你这样儿不打自招的。好吧,以后好好工作,我和多多是朋友,照顾也是应该的。”

  曼君被告知第二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不管怎么说,终于是可以安定下来了,她心里还是欢喜的,这都要感谢多多。

  次日清晨,曼君穿着白衬衣和黑色修身长裤,显得十分干练,工作中佼佼的一面一下就显了出来。

  多多是夜里很晚才回来的,早上醒来眼睛都睁不开,还要起来开车送她上班,她哪里好意思再麻烦多多。

  正好公司离公寓并不远,她骑着脚踏车去上班,一路上,她的心都在唱歌了,终于可以重新工作重新站起来了,她对自己下了军令状,她一定要认真工作,一切都是崭新的都会重新开始的。

  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她渐渐让自己适应了工作,面对着一大堆的文件和合同,她很细心地看着,忙了一上午,中午叫的外卖,一份简餐,吃完了就继续工作。

  她倒没有和别的同事说太多话,仅仅是礼貌性的交流,她一心都在工作上,她很珍惜这一次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

  没有想到,她的愿望很快就破灭了。

  下午公司里的员工都一下子提起了神,都说“大BOSS”要突然来抽查工作了,每个人都整理着衣装和办公桌,生怕出纰漏。

  她依旧是埋头工作,直到那个让全体员工都紧张的“大BOSS”出现在她面前,她一下就怔住了,脑子里就想,孽缘,果真是孽缘。

  当时她正在看一个新到的业务合同,全然不觉周围气氛的变化,只听到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淡漠地说:“她就是新来的法务吗?”

  她抬起头,竟第三次遇到了佟卓尧,而他,是公司的董事长。

  徐经理正在一旁直点头,夸奖着她:“她是法律系高材生,论文也多次获奖,我看她还挺有能力的,责任心挺强,这一上午忙到现在,适应能力也很强。”

  眼看着徐经理自顾地说着自己招来新人的好,倒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佟卓尧脸色变得越来越阴翳。

  他抬手拿过她桌上的合同翻看了几秒,低沉的声音说:“这么重要的公司合同,你就交给这样一个人?她有资格当法务吗?把她的简历拿来给我。”他的眼光扫了她一眼,脸上布满了愠怒,一股盛气凌驾在上。

  曼君站在桌边,左手握着右手平放在身前,手指指甲掐入了手心,切肤之痛,她对自己说要忍受。如果起初知道这家公司是他的,那么她是绝对不会来这里上班的,想起佟卓尧在那次宴会上傲慢地递给她信用卡的样子,他把她当成什么女人了。

  徐经理吓得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并不了解这其中的缘由,也没有想到董事长会突然到分公司来对一个新来员工询问详情。徐经理将她的简历递给了他,站在一旁身体轻微地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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