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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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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幕冬临,上京一片银白之色,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北风吹来,万树银花。

冬日朗照,今日的银装素裹之中,夹杂了几抹鲜艳之色。

城中,百姓夹道欢迎,纷纷举香,沿途铺面更是张灯结彩,旌旗浩荡。宫门外,官员都在道路两旁列队迎接,正中央的九五之尊更是喜形于色、目光灼灼,正翘首以待。

就在此时,城门鼓角悠扬,响起阵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一支穿戴大邺盔甲,身姿矫健、威风凛凛的军队进入视线。百姓皆歪头看去,随即跳跃欢呼,城中响起一片欢腾之声,这是我们大邺最优秀、最强悍、最坚定的战士们啊!

队伍前头骑着黑亮骏马,英姿勃勃之人,正是秦国公卫良,只见他头发已花白,脸上布满岁月沟壑,跃于马背上,一袭戎装飒爽,背脊挺拔,目光炯炯有神,铮铮铁骨丝毫不减当年!

侧后方紧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亦骑着良驹,红袍银枪,剑眉英挺、盛气逼人,少年自有少年狂,此人是昭毅小将军卫潋。

圣上已迫不及待,直接走上前迎去。

卫良翻身下马,立刻便有一对明黄色的衣袖摆在眼前,原来是圣上伸出双手,制止了他行礼。

看着昔日好友,如今已白发苍苍,圣上眼眶中漫出湿意。

卫良朝眼前人摇了摇头,挡开圣上双手,恭敬的朝他行了跪拜之礼。

“臣卫良,参见圣上!”

圣上连忙扶起,紧紧的抓住他的右手,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良兄,这些年,你受苦了。”

李福吉候在一旁,看着两人执手相望泪眼,唯恐圣上受寒,开口提醒道:“秦国公,宫中已备好佳肴美酒,请诸位将士们一道入内品鉴吧。”

“对对,朕已摆好宴席,良兄快随我进来...”

殿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鸣钟击磬、歌舞升平,满堂文武笑逐颜开,筹光交错,今日这深深宫邸,注定是个不眠夜。

与这欢声笑语截然不同,御花园中,六公主正坐在草地上,薅着为数不多的几根小草。

今日设宴,她锦衣华饰,特意打扮得美美的,一改往日,态度温和有礼、举止文雅端庄,只想让粼哥哥刮目相看,谁料他全程看都不看她一眼,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唯独对她视而不见,就连上菜的宫女都比她强...六公主烦闷郁结,偷偷溜出来散心。

冬季剩余的小草本就稀少,如今被她一顿薅,很快便没了踪迹。六公主抓着抓着,只留满手的雪土,她越想越难受,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瞬息之间,假山上砸下一枚小石子,六公主止住哭声,摸着脑袋抬头看去。

入目见一披袍擐甲的少年,正懒洋洋地躺在假山之上,显然已在这躺了许久了。

他嘴角恶劣的勾起,露出雪白的牙齿,“哟哟,你只金孔雀,在这哭嚷啥呢?”

少年眸光清亮,皮肤黝黑,五官棱角分明,身姿昂藏七尺,不同于京中弱不禁风的世家公子。

“与你何干!”

胆敢叫她金孔雀!六公主恼极,朝他吼了一句,不想再搭理他,转身欲走。

少年见她眼泪都还挂在脸上,朝他龇牙咧嘴、装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甚是有趣,随即从假山上跳下来,挡在她面前。

“别急着走啊,你跟我说说,被谁欺负了?”随即握拳举起右手,秀出手臂肌肉,发达有力的肱二头肌撑起布料,隆起小山一般的高度,他得意的挑了挑眉,“我武功了得,可以帮你揍他一顿!”

六公主心中翻起数道白眼,双手环胸,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那好,你把刚刚砸我脑袋的那个人先揍一顿!”

少年闻言微窒,想不到这金孔雀这么小心眼儿,他低头往地上看了看,拾起刚刚的小石子,往池中扔去。

小石子掠过水面,反弹跳跃了三下,才落入水中,留下圈圈涟漪。

少年拍了拍手,“好了,罪魁祸首已被消灭。”

六公主望着池水,目瞪口呆,“好厉害,这是什么?”

“打水漂啊,这你都不知道吗?”

六公主摇了摇头,看他的眼神含着的崇拜,“怎么做到的,可以教教我吗?”

少年闻言眉毛微挑,“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想学啊,得拜我为师才行,而且,还得告诉我刚刚为什么哭。”

六公主喜笑颜开,毫不犹豫跪地朝他拜了拜:“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嗯,很好,起身吧!”少年点了点头,双手交叉摆在身后,好不得意。

六公主起身,拍了拍膝盖,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想了想说道:“至于其他,我得先学会了才能告诉你。”

嘿,倒也不是很笨嘛,少年也不计较,“行吧!”

随即四处张望,收集了一把小碎石,交到她手中,然后取出一颗,摆好姿势,朝水中一扔,这下石子在水面跳了四回才停下。

六公主眸光微亮,惊呼出声,“哇!让我来,我来试试!”

然后学着他刚刚的姿势,也扔了一颗石头,石子宛如千斤重,“咚”的一声直接沉入池底。

“不对!要这样...”

少年上前,伸腿轻踢女子双腿,让她步子再站开一点,然后伸手捏起她的手指,“用你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扔的时候,食指转动,身体后倾,将力量集中在手上……”

干净的气息笼罩而来,被少年捏住的手指微微颤了颤...这是她第一次与陌生男子接触,六公主偷偷抬眼往上瞄了一眼,只见他神色认真、语气严肃,显然是在用心教学,但她仍禁不住泛起红晕。

夜色寂静,洁白的月影映在池面上,寒风刮过,水中月影轻轻摇曳。风意拂过池水,掠过光秃秃的树梢,抖落覆在上头的点点碎雪,灰褐色的枯枝显露,细瞧之下,一颗蠢蠢欲动的嫩芽呼之欲出。

池边,少年絮絮叨叨的说着,嘴里喷出团团热气,呼在少女不知是冻得通红、还是羞得通红的脸蛋上......

***

子夜时分,秦国公府,终于迎回了家主。

国公夫人抱着夫君和次子,泣不成声,“三年了,整整三年,你们终于回来了...”

卫粼眼含泪意,看着面前抱头痛哭的家人,只怕在哭下去就要肝肠寸断了,于是出声安慰道:“母亲,父亲和潋儿难得回来,该高兴才是,莫要伤心了。”

闻言,国公夫人赶紧抹了抹眼泪,挤出笑来,“对对,这是好事,你们周身劳顿了一日,快下去歇息吧。”

秦国公握着夫人的手,手中尽是粗糙老茧与细密伤痕,“这些年,让夫人独守家宅,我日夜难安。我自问对得起天下百姓,唯独对不住夫人啊!”

国公夫人回望着心爱之人,摇了摇头,“良郎身为一国将帅,自是以护国佑民为先,嫁你之前我便深知,道阻且长。我既爱你,便心甘情愿,此生能嫁你为妻,子女康健,我无悔矣。”

看着父母在自个儿面前郎情妾意的模样,卫潋猝不及防,忙对他们说道:“父亲母亲,还有旁人在呢!”

秦国公抬眼,不远处确实有一个花颜月貌的女子,“这位是?”

国公夫人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秦国公一听,马上来精神了,眼睛来回在卫粼和扶楚之间打转。

国公夫人瞄了一眼卫潋,咳了咳正色道:“此事说来话长,等会我再与你慢慢说来。”然后朝扶楚招了招手,“扶楚,快过来。”

扶楚上前,恭恭敬敬地朝秦国公行了一礼。

秦国公瞧她姿势标准,举止端庄,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转头朝卫粼使了使眼色:好小子,有眼光,果然有我当年的风范!

***

待众人散去,卫粼看了眼天色,朝扶楚说道:“更深雾重,雪地路滑,我送姑娘回去吧。”

扶楚点头,卫粼从沁竹那接过纱灯,两人并肩朝东南院走去。

夜月朦胧,挂在夜幕上,好似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一地清冷。

萧萧风声吹过,扶楚不禁打了个寒颤。

卫粼顿步,将身上的雪白狐袍解下,盖在扶楚身上,一边为她系绳一边温声说道:“这狐裘是潋儿在边境猎来的,我用着,着实厚重闷热得紧,女子体寒易冷,便赠与姑娘吧,才不算浪费了这稀奇之物。”

“多谢世子。”扶楚双手捏住狐袍边缘,暖融融的温度传来,好似这寒风也不那么讨厌了,一颗种子随着飘散的雾气,徘徊许久许久,最终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想到他又送簪子又送花儿,现在还以狐裘相赠,反观自个儿,好像一直未曾送过他什么,斟酌片刻,扶楚开口说道:“我无甚特长,唯有绣艺还堪入眼,不知世子喜爱何物,我将其绣出赠与世子可好?”

卫粼闻言,脑中记起之前在她院中看见的那个绿竹香囊,心中纳闷:那香囊不是绣给他的吗?怎的还问他喜爱何物...

身旁之人迟迟不答,扶楚猜他可能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于是贴心举例,“我之前绣过老虎给朱明,还绣过绿竹给沁竹,世子日日焚用伽楠香,不如我也为世子绣个香囊随身携带吧?”

卫粼闻言讪讪,那竹子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啊,他伸手摸了摸鼻子,“姑娘随心便好,只要是姑娘绣的,我都喜欢。”

扶楚敛住笑意,双手紧紧绞着手指,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

她悄悄低下头,将蓦然泛红的脸颊挡了起来:这狐裘果然是闷热得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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