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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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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天地昏黄,万物朦胧。四周一片静谧,入眼皆是单调枯燥的黄沙。

一辆马车孤零零经过,只留下几道浅浅的辙痕,微风拂过,没一会就被隐匿在沙尘中。

皎洁的月色渐渐倾覆大地,马蹄终于平缓下来。

驾车的老汉朝身后喊道:“小郎,前头便是漠坑村了。”

言罢,卷帘便被轻轻抬起,冒出一个灰突突的脑袋。

只见此人一身灰白布衣,满头墨发用木簪束起,肤色土黄,却生了一双灵动的眼眸,惹人窥探。本是一身普通的男子装扮,可若近距离观看,脸蛋脖颈赫然是两种颜色。

风沙吹拂,起帘便迷了眼。扶楚揉揉眼眸,抬眼望去,依稀可见前方点点光亮,一双灵秀的眸子瞬间透亮起来,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这几个月来她乔装打扮、车马劳顿,到底还是全须全尾地来到了这儿。

如今两国交战,这陇西一带,原有不少村落,一直是随军亲眷们的安置之地,现下却只剩下一个漠坑村仍在坚守。

勒羌这几年蠢蠢欲动,边境骚扰进犯不断。

边境安定一直依靠着大邺的守护神——明安军,这明安军,是一支名扬四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十万大军。

从战乱纷飞的年代一直到如今的国泰民安,都离不开明安军的舍生忘死、团结奉献。而此军队,则由圣上亲授秦国公兼震威大将军卫良管辖。

秦国公忠义骁勇,身为开国功臣,年逾古稀仍英勇善战,统领着明安军,十年如一日稳扎稳打、护卫疆土,带领将士们将勒羌抵御在外,不管勒羌如何折腾,都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撼动不了分毫。

原本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直至三个月前,发生了惊动朝野的战马案。此案如同利刃直刺明安军咽喉,朝廷举全力补救但为时已晚,甚至导致勒羌大王子在磷城一战中大胜,斩杀秦国公父子,夺下磷城,此后一路烧杀抢掠,甚为猖狂。

事态辗转直下,全国哗然,朝廷震怒。

大军步步溃堤,不得已退守西定关,并安排周边百姓们东去避祸,令将士们遣散亲眷,安心备战。还有一些不愿离去的亲眷百姓们,集体移置此地,这漠坑村是离西定关最近的一个村落,快马仅需两个时辰。

月明星稀,微风拂动,搅拌着细密的黄沙。

扶楚辞去老汉,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一座小院中,数日赶路,身上沾染了灰扑扑的一层尘沙,她现下只想好好梳洗一番。

这是一座二舍小院,一卧一厨,扶楚四处打量一眼,虽然简陋,屋内物件却也齐整,厨房亦留有几把未燃尽的柴火。

小院是她在一老妇手中买下的,几番交谈下得知,这老妇原是住在漠坑村的亲眷,士兵在磷城一战中牺牲,老妇伶仃一人,跨越千里沙土,只为将手中装有遗骨的瓦罐,带回家乡安葬,行至岩城时,恰好被扶楚撞上。听老妇说村内惨淡,所剩寥寥,恐怕难以落脚。

这一路走来,从繁华上京到荒漠陇西,扶楚深受震撼,所闻所见皆是大战失利后的萧条败落。特别是一路西来,确实遇到不少归乡妇孺,照这光景,只怕前头战事甚为棘手。

见老妇言辞恳切,所言不虚,扶楚怜老妇孤苦,便以金银买下其手中房契。

如今战事吃紧,村内物资短缺,只剩零星几户人家。扶楚本想到此处再做安排,现在一瞧,只怕这村内境况远比想象之中还要差上几分。

扶楚拾起干柴烧着热水,万籁俱寂,唯有柴与火在较量中发出“磁磁”的声响。小脸被火光映得一明一暗,扶楚搓了搓手上沾染的灶灰,不由得暗暗笑出了声,怎么也料想不到,一个官家小姐,会陷入这般落魄潦倒的境地。

这一路风餐露宿,躬身亲力亲为,昔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人,如今已习惯如何照顾自己。

扶楚折腾半日,终于烧好热水。

黏腻的衣袍落下,一身玲珑有致,雪里透红的身子缓缓沐入水中,被舒适的温度轻轻包裹着,扶楚忍不住嘤咛出声,水汽氤氲,一下就把这几日的疲倦散去几许。

轻轻阖上双眼,脑子慢慢开始浑浊起来。

恍惚间,好似又闻到了一抹淡淡的伽楠香,那日思夜想的人来到了她身边,朝她伸出手,温柔地唤她:“姚姚,过来。”

在一片朦胧的氲气中,扶楚缓缓朝面前的身影走去,一双修长的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揽入怀中。

女子仰头注视着眼前人,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眉梢眼角皆是情意,柔荑主动抚上他硬朗结实的后背,紧紧地回抱着他。

男子低头便能看见,怀中之人肌肤胜雪、美目流转,粉嫩的小嘴轻轻扬起,笑意直达眼底,盈盈杏眸却包裹不住汹涌的情意,争相从眼里泄出,摄人心魄。

真真是“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令人忍不住便想含住那朵樱唇……

“咚咚咚”……

突然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把扶楚惊醒,睁眼只见四周一片陌生,刚刚的郎情妾意好似只是一场梦,呆滞片刻缓缓回神,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哪有什么芙蓉帐暖,从里到外仍是荒芜一片。

浴桶内水渐凉,屋外还刮着细细的风声,只怕再泡半刻,就要染上风寒了。

扶楚略显懊恼,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能想入非非,抬手拍了拍泛红的脸颊,强迫自己醒神,甩掉脑中最后一缕旖旎,起身换上干净的衣袍,匆匆往大门走去。

敲门的亦是士兵亲眷,名唤琳花。

夫妻二人刚成婚不久便听闻磷城失守,她男人铮铮铁骨只道要报名参军报效朝廷,把那勒羌人打回去。琳花亦一片赤诚,又担忧丈夫无人照顾,就一道跟过来了,如今在这村里也住了几个月,原想着偶尔休沐小夫妻可见上一面,只可惜战事吃紧,二人分别至今。

琳花就住在旁边,前半晌瞧见隔壁院门开过一瞬,琳花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没想到不一会儿又听到了起灶烧火的声响。这可把她乐坏了,要知道,如今这村里人越来越少,起初还坚持着不肯走的百姓们,那股劲儿随着日渐稀少的物资和毫无动静的战报一道慢慢泄了去,这村口一天天的只见出不见进,今个儿居然有新人进来,还紧挨着她住,可不高兴嘛!

这对于琳花日复一日苦苦等待、枯燥无味的生活来说,就像荒凉的土地冒出了新芽,可是件大事!于是捧着刚蒸好的白面馍馍过来一探究竟。

等了片刻,门终于被拉开,琳花抬眼刹时,就被扑面而来的一道俏丽姿容晃了晃神。

哎呀!好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娘子!

只见眼前人身穿素色衫子,湿发垂在胸前浸深了些许颜色,眉如弯月眼若明星,一身无任何点缀,却衬得肌肤胜雪,有一份天然去雕琢的自然清新,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

扶楚亦打量着眼前女子,年纪看起来并不大,生的灵动娇俏,已搀髻,双手捧着东西直挺地站着不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分外扎眼,此刻呆愣愣地看着她,脸颊还微微泛红。

扶楚瞧她可爱,弯起嘴角,主动破冰:“这位娘子是?”

琳花回神扬起笑脸,俏皮的酒窝显现:“小娘子也是追随夫君而来的么?”

扶楚闻言微赧,又想起三个月前分别时的情景,嘴角略僵,眸子慢慢黯淡下来,犹豫之间,只听琳花又道:“我瞧咱年纪相仿,小娘子唤我琳花就好”

琳花不等扶楚回答,心中已认定对方跟自己一样,起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心思。又把手中之物捧到扶楚面前:“我就住在隔壁,亦是一个人守着咧!小娘子既来了,往后便凑个伴儿。这是我刚蒸的馍馍,若不嫌弃便拿去填下肚子吧”

扶楚接过,道了句谢。报完名姓,直觉她率真可爱,心中添了几分好感,一边引其进屋一边道“我刚到此处,还未来得及收拾,就怕招待不周。”

“不打紧不打紧,我粗俗惯了,听见这边动静,一时好奇前来,倒是我打搅楚妹妹了。”

两人在矮桌前坐下,从进来开始,琳花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扶楚,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好似被勾了魂似的,这对扶楚而言早已司空见惯,亦是她这一路遮掩形貌、女扮男装的原因,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扶楚坦然自若,慢慢斟茶倒水,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举手投足间尽显名门贵女的风范。

直至杯盏递到眼前,琳花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暗暗思量此人定出身不凡,跟她搞好关系以后或许能帮衬自家夫君一二。

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妹妹刚到此处,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我不怕麻烦。”

扶楚闻言微笑以对:“既如此,那往后就叨扰琳花姐姐了。”

“不扰不扰,我巴不得有人天天跟我说说话解解闷呢!”

琳花害羞的挠了挠头,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只见这小院子齐整倒是齐整,但终究太久没住人,储备单薄,于是说道:“对了,明日便是初一,妹妹随我一道去村口领点粮食吧。”

“领粮?这儿还有粮食分派?”

“可不是哩!这苦寒之地,什么都缺,人都跑了不少,村子除了一间医馆再没啥贩卖的营生。好在新来的那位将军心善,知道咱们百姓过的辛苦,便定下来,每逢初一十五都匀些粮食来分派给我们。”

扶楚闻言微怔,新将军…是了,他还是一如既往,有他在的地方,百姓定然无碍。

琳花也不等扶楚回答,端起杯盏一口干了茶,拢了拢衣襟,驱散了些许寒意,说道:“妹妹快进去吧,夜里寒凉,被子衣物可够?你初来乍到可得保重好身子,若是不够暖我那儿还有新做的一床被褥。”

扶楚摇了摇头,续上热茶:“茶烫,你慢些喝。”

“那便好。”二人又聊了些许途中见闻,琳花倾慕非常:“诶可真厉害,自己一人走了那么远的路,想来妹夫一定是人中龙凤,才配得上妹妹这般相待!”

扶楚既没有回话也没有制止,睫毛微垂,遮住双眼,却挡不住心底涌现出的丝丝落寞。

天色渐晚,沙沙风动伴随着点点虫鸣。琳花意犹未尽,但见时辰不早了,扶楚连日奔波想来也要好好休息一番。

言罢便自顾自往门口去,“我先回去了,妹妹早些休息,明早我再来找你,咱们一起去村口啊。”

“好。”

扶楚点头答应,送别琳花,满屋又回归安静,只留桌上的热茶泛着烟儿,缓缓上升隐入静谧的夜里。

漠坑荒凉,但热茶下肚,闲聊家常,扶平了扶楚连日的疲惫。

方才谈话时勾起的波澜渐渐平息,扶楚瞧着安静的房间,思绪又缓缓飘远,内心空落落的往下坠。

她呆坐在床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绦子。

这两个多月,从上京行至漠坑,她全凭一腔热意,如今近在咫尺,心中的酸涩复又涨现,她现在…有何资格去见他呢?那日分别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他的态度那般坚决,说不定,他早已将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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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阁之夜,全城公子哥儿慕名而来,她风采出尽,每一步皆妖娆婀娜,每一眼都妩媚动人。

然而,却被那心狠手辣、好虐成性的侍郎之子瞧上,京城无人不知,只要落入他手里,从未有人活得过三日。

为逃离虎口,她梨花带雨,求到那风流倜傥、面如冠玉的男子身前,“奴蒲柳之姿,求大人怜爱。”

江少川执扇抬起美人下颌,绝色容貌现于眼前,他眸光微暗,嘴角轻勾,所吐字句如冰寒刺骨,“不就是个‘玩物’,也配在这儿自荐枕席,扰我清净?”

后来,帐幔层叠、炉烟袅袅,他食髓知味,不分昼夜地将美人按入怀中,柔声哄骗,“好娇娇,你再‘玩玩’……”

离了虎口却入狼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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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前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是,天亮后便会很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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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

换我走向你

越过叠嶂山峦、阑珊灯火

日月山河都做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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