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很久,甚至屏住了呼吸,到最后忍不住睁开眼时,竟只看见韩宁很好笑地看着自己,手撑在围栏上:“我记得我们不是第一次,你怎么一副任人宰割的表情。”
萧余也直起身,不答反问:“是不是在你过往经历里,我是最心不甘情不愿的?”
“诶?”韩宁凑近了些,“翻旧账?”
她点点头,故意不说话。
“好像……”韩宁认输,“我都忘了。”
她笑了笑,看了下表:“看你也没挑好马,这么晚了,不如回去吧?”
身前人没回答,她疑惑抬头,就觉得被他扶住头,吻住了嘴。
新鲜的烟味,有些涩,但还有细微的水果味道。
她闭上眼睛,只觉得脑子有些乱,却是空的,到最后脖子后的手松开时,才恍如梦醒,侧过头避开他。
两个人对视半天,她竟忍不住笑了:“你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吗?”竟然事先吃了口香糖……韩宁也笑了:“预谋了很久,喜欢吗?”
“什么?”她脸有些烫。
有这么问的吗?吻完了还做现场调研。
“口香糖,”韩宁故意掏出口香糖,“我买的时候还特地问促销小姐,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蓝莓的?”
她喔了声,皱着鼻子说:“还好,一般。”
虽然这么厚着脸皮打哈哈,可却更脸热了。
晚上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在一起两个月了,竟然束手束脚像是两个刚谈恋爱的纯情娃子。到了酒店门口时,放的歌正唱到一半,韩宁打着方向盘,竟然又开了出去:“听完这歌,我再把你送回去。”
她嗯了声,于是两个人就在酒店周围的马路上兜圈。
跳到第三首的时候,她看了眼表,已经太晚了,明早还要开会。
想了很久,还是侧头说:“很晚了。”
这个角度,韩宁的侧脸格外清晰。她想起当初在双流机场,他抱着电脑在自己面前坐下,那时候不相干的两个人,却是越走越近,而从小就很亲近的许南征,却和自己失了联系……人和人的关系,终归刻意不得。
“在想什么?”他把车开进车库,熄了火。
“在想我一个好朋友,一直把偶像当作男朋友那样喜欢,可竟然真的就遇上了,在一起了,”她穿上外衣,“以前她感情不顺,我就想一定,或者说,必须有个好男人娶了她,才公平。可没想到,老天比我还护短,给了她最好的。”
“她叫什么?”
“佳禾。干什么,你还想八卦爆料?”
“你朋友的名字,我还是记住比较好,”他替她拉上衣服的拉链,“免得每次你都要说‘我一个好朋友’,你说的麻烦,我听得也一头雾水。”
她喔了声,忽然心里有些软绵绵的,被触动到了什么。
自己提到了无数次,许南征也见过佳禾无数次,可依旧还是‘你那个朋友’,或是‘你那个编剧朋友’……萧余忽然发现自己今晚比较了太多,适时压住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她把他的衬衫袖子从手肘拉下来,却忽然发现他手臂上,浮出了一些红肿的圆块,用手指碰了下:“疼吗?好像发了什么东西?”
韩宁摸了下,不大在意:“不疼,有些痒。”
她蹙眉:“你好像很有心理准备?是不是今晚吃了什么,过敏了?”还没等韩宁承认,她就忽然明白了:“你对海鲜过敏?那还陪我们吃鱼生?”
她记得小航也是这样,经常会吃什么,身上就有发这种风疹块。
韩宁把袖扣系好:“有时候还好,秋天比较容易过敏。”
他的遮掩,更让萧余有些生气。
结果自然是直接到解放军总院,给他拿了些药。
韩宁挂号时,正好碰到了一个刚结束手术的医生,没想到药才开完,副院长已经大半夜来探看他这个病号。那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不停笑著和韩宁说话,在看到他手上的红肿时,立刻就明白过来,对始终在一侧的萧余说:“宁宁从小就对海鲜过敏,春秋更麻烦些,你这个女朋友以后可要注意。”
萧余很是忏悔的表情,说了几句客气话,等人走了才轻瞥他:“这就是你上次陪我来,说的你爸的朋友?”
韩宁立刻投降:“不要迁怒我,他官架子大,又大男子主义,说话一直这样。他到我家,还经常教导我妈要‘大气’……更别说是你了。”
她立刻笑了:“不和你计较,回家吧?”
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眼神不自主乱飘着。
“好,我们回家,”韩宁笑:“很多地方我自己上不了药,家里只有一只狗,没人帮我,只好委屈你帮我抹药了。”
这还真是活生生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医院人来人往的,今晚刚好降温,都穿了不少衣服,像他们两个这样穿的单薄的,还真是少。韩宁只穿了件衬衫,想给她脱一件都没的脱,反复嘱咐了很多次让她在大门里等着,不要站在门口吹风,才去开车。
她透过玻璃,看着他跑步去开车,正有些出神时,就有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她回头:“你这大主任还值班啊?”
“重要病人,不得不来伺候,”许远航打量了下她,“好看是好看,您不冷吗?”
“冷,”萧余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今晚大风降温。”
许远航喔了声,犹豫了下,才说:“刚那个,是陪你看过病的人吧?”
她嗯了声。
“不容易啊,”许远航怅然了下,“能等你这么久。以前你来医院都先找我,现在也不找我了,远了,哎,这关系都是越走越远了。”
萧余被他说的有些难过,没接话。
正好韩宁的车开过来,她匆匆说了句再见,跑了出去。
开进酒店车库,她解开安全带,很快说我去拿些东西就下来,却被韩宁拉住手腕:“和你开玩笑呢,不用去我家,我凑合凑合擦些药就可以了。”
她回头看他:“你别多想,我知道你家客房多,我真就是给你去上药的。”
韩宁终于无奈笑了:“这药要上三天,难道你在我家住三天?”
“三天啊?”她故意顿了顿,才说,“那你多等我会儿,我需要拉个箱子下来。”
说完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就直接下了车。
谁知道刚才进了电梯,手机就响起来。
很熟悉的名字,却很久没有显示过了。
她拿着手机静了好一会儿,才接了起来:“怎么,这么晚?”
“小航和我说,你去医院了,”许南征的声音很低,身边还有人激烈的讨论,却很快都安静下来,像是走出了会议室,“怎么了?”
这样的询问,如同两个人在昨天还吃过饭,聊过工作。
毫无关系,却又关系复杂。
电梯门向两侧滑开,她走出去,酒店值班的人叫了声萧小姐,她点了下头,才对着手机说:“没什么,是韩宁病了,我陪他去开了些药。”
话真正说出来了,才发现,其实没有那么困难。
这样不公平的局面,她想做个了结。就像在巴黎所说的,韩宁什么都好,凭什么就要这么委屈,被自己雪藏在两个人的世界里。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她拿着门卡,连着刷了三次,才刷开门。
“你没事就好,”许南征说,“有空来我家看看我爷爷,这两年他身体不好,总提起你。”
她没接话,把门卡插上,走进去打开了衣柜,盯着满柜子的衣服,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如果你觉得我在不方便,提前告诉我,我会避开。”
她嗯了声。
对话太尴尬,她只能主动结束:“我还有事,先挂了。”
韩宁的家,她算是第二次来,上次只是在客厅打碎了一个杯子,在书房做了些错事,现在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对视了一眼,忽然都笑了。
“没想到,还能再登门拜访,”她不痛不痒地说,“打扰了,韩部。”
他关上门,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不客气,请当自己家一样。”
她嗤之以鼻:“说的好顺口,好情圣。”
“这里只来过一个女人,”韩宁放开她,给她拿簇新的棉拖鞋,“亲自登门,非礼了我,然后又堂而皇之,不负责的走了。”
她笑了笑。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一直在开着玩笑,从路上到现在,可就是提不起精神。
她摧着韩宁去洗澡,自己等在客厅里,很大的沙发,软的让人坐上去就想睡觉。上次来都没有留意到,韩宁的家,装修的没有任何棱角,每个细节都舒服的让人想休息。
“你不洗澡?”他走出来,换了新的衬衫,还有棉灰的休闲裤。
“给你上完药再洗。”她不好意思说,两个人都洗的湿漉漉的,实在有些太暧昧了。
韩宁了然一笑,坐了下来。
她看他,他也看她,最后她终于绷不住了:“你要我隔着衬衫给你上药吗?”
他不好意思笑笑,开始解扣子,她拿起玻璃杯,镇定地喝水。
直到上衣脱下来,她才看到过敏的有多严重,红成了一片片。
韩宁背对着她,还不忘开玩笑:“真是失策,锻炼的身材这么好,竟然让你第一次看,就看到这样的惨状。”
她无奈回了句:“看到了,的确有腹肌,身材不错。”
她用棉花棒沾了些药,水粉状抹在上边,更是惨不忍睹。两个人开始还有一句每一句的说话,后来不知怎地,都安静下来。
她只是耐心地,一点点给他抹好。
韩宁忽然动了下,她吓了一跳,然后才发现他拿起自己的杯子,灌了一大口水,喝完就放下杯子,头也不回地说了句:“睡了,晚安。”
萧余一手还拿着棉签,有些想笑,在他关门前补了句:“这是药粉,记得趴着睡,要不全都白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