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当夜便远离皇帝的行銮,因此次日苟丽忽率部到达努西阿河以南,浩浩荡荡来见皇帝时,他并不在场,所以也未曾有机会面见苟丽忽。
阙悲留给苟丽忽的一部人马约有四五万之众,除了苟丽忽统领之外,这两日突然又多了均成次子前来监看。苟丽忽未免惊动均成,却未带出整部人马,随他投中原大军来的,只有阙悲一部与苟丽忽血脉最近最高贵的五千人马。
苟丽忽渡河之际,王骄十奉姜放之命在凤尾滩以东埋伏了重兵,以防有失。待苟丽忽渡河之后,迅速合拢防线。自有震北军中军的一万人马沿途督导苟丽忽一部在凤尾滩及希莜滩之间的三里湾附近扎营。苟丽忽见族人驻扎稳妥,便携族中重臣亲信十数人前往帐殿见驾。
皇帝还没有沾沾自喜到轻狂的地步,自然没有cao办什么受降的仪注,而是以接见藩王之礼相待。因此由必隆与洪定国两人执藩王仪仗前往三里湾迎接。而皇帝自己便在京营的辕门前亲候。
苟丽忽在辕门外一里处便下马步行,缓缓向中原皇帝驾前走来。一众人簇拥纷杂之下,远远地,仍能一眼从人群中看到苟丽忽高大的身材。以皇帝身材之欣长,仍然比苟丽忽矮了大半个头,所以当苟丽忽走到皇帝面前时,皇帝不免要稍稍仰视这个五十出头,形容高贵的匈奴大贵族。
皇帝向前走了几步,笑道:“右屠耆王美名远播,朕仰慕已久,只是缘悭一面,如今亲至行宫,朕万分惶恐。”
传译便要将皇帝的话用匈奴语说与苟丽忽,苟丽忽却对那传译笑道:“我懂得中原话。”他回过脸来仔细打量了皇帝一眼,又道,“陛下不论臣过河投诚出于形势急迫,也不论臣先前错杀中原使节,亲身辕门相待,臣感激涕零。”
异服雄壮的匈奴贵族口中突然说出这等字正腔圆体面有礼的汉话来,令在场中原将领都吃了一惊。唯有皇帝不动声色,笑道:“得右屠耆王襄助乃朕之大幸,其中喜悦不能言表,只盼能早一刻与右屠耆王相见,实恨不能在努西阿河畔等待。”
这两人似乎话语投契,都是相顾而笑,皇帝携了苟丽忽的手,同往帐殿而去。君臣落座,便排开盛宴。初会之际,不便谈论破均成王帐之事,宾主只是聊些闲事。皇帝这才问苟丽忽何以说得汉话。
苟丽忽道:“大单于志向远阔,屈射氏内的贵族,自七岁起便要学说汉话,写汉字。臣学汉话已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欲望与谋略,需何等的胸襟与忍耐――遥想均成的执念,皇帝不寒而栗,悄悄打了个寒颤,接着道:“右屠耆王仍以大单于称呼之,可见心中对均成大单于依旧是钦佩的。”
这时在苟丽忽身后的贵族中,有人冷笑了一声,以匈奴话说了句什么。苟丽忽顿时面现怒色,扭头大声呵斥。皇帝不解,传译官忙上前在皇帝耳边道:“那贵族说,均成一介奴隶出身,屈射王的儿子才不会钦佩他呢。右屠耆王因此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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