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杜闵接旨。”杜闵欣然跪倒在地。
吴十六望着杜闵铠甲整齐,端然行礼,却回想着杜闵最后那目光――并非黯然、并非挫败,只是领悟到什么的透彻。
承运局不保了――吴十六忽然生出这样无端的恐惧。
新晋封的东王杜闵悄然撤兵,城中五千黑州官兵被陆巡总兵府的屯兵逐街清肃,挤入城西的火场之中,大多数人不为陆巡一部所杀,便为烈火烧死。
夜风在黎明时吹得更急,不久大雨倾盆,将这场一夜燃烧不尽的火势浇得冰冷透湿。这场大火在入夜不久火就烧了起来,其时百姓尚未入睡,因此火势蔓延之际,绝大多数寒州人都得及时从屋中逃脱,十多万百姓无家可归,在城郊野地的大雨中哭号。
吴十六从西门穿行入城,徜徉过满目焦土,回到承运局门前。
陆巡已在此等候多时,遥望吴十六一行来到,撩起战袍单膝跪了一跪。
“寒州未曾失于杜闵之手,全仗承运局舍命周旋,吴大老板受我一拜。”
“这从何说起?”吴十六领着李双实等人也是跪倒还礼。
陆巡回望承运局内一片瓦砾,叹道:“承运局不求自保,奔赴国难,如此大义,已无言可书。蔡大人日后上表,定要为承运局表彰功绩。”
“岂敢。”吴十六忙道,“我们一介草民水寇,不敢有辱圣听,万望陆将军在蔡大人面前进言,切不可提及承运局。承运局小买卖,实在不致蔡大人、陆将军折节下交。”
陆巡笑了笑,“寒州付之一炬,蔡大人与我罪不可恕,不用多时朝廷就会降罪,所谓折节下交届时也未必啦。虽然城防未失,但寒州百年基业已毁,今后百姓流离失所,又须提防瘟疫流行,这座城,是毁了的了。蔡大人与我都要想着如何向朝廷交代呢。”
吴十六望着陆巡哈哈大笑,“向朝廷交代?”他又摇了摇头,嘿的一声。
李双实有些摸不着头脑,跟着他向陆巡抱了抱拳。两人向着承运局的废墟走去,这日的黎明有些黯淡,阳光却因炮烙着人们血液的焦土而显得愈发灼热。李双实扭回头去,见陆巡牵着马缓缓远去,一身的疲惫不堪竟将这大将的背脊压得微微地弯着。
“陆巡一定也在琢磨十六哥的话。”李双实道,“十六哥适才笑些什么?”
吴十六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我笑他年纪轻轻却为这点的事忧心忡忡。他非寒州的总兵,能力挽狂澜已属不易,朝廷就算蛮不讲理来问他的罪,也不过是永不叙用罢了,家人性命终于无恙。你我呢?”他咧嘴一笑,“寒州一炬,小王爷如何震怒,绝非你我可以揣测。我等不同陆巡,一旦问起罪来,可不是玩罢免谪守这样的把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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