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衫青年摇头道:“没用没用,这个人是侍卫,不一定知道,倒是后面几个人都是姑娘家扮的,应是内宫里的人,问他们准没错。”说着眼神放光,向那替郁知秋解围的少年侍卫直勾勾望去。此言一出,郁知秋甚是诧异,不禁回头也看了一眼。
立时有人站出来挡住,喝道:“大胆,看什么呢。”
郁知秋恐这二人是刺客,再不多言,长剑突刺,只道:“看剑!”
那华衫青年笑道:“原来是看剑啊。”身形一晃,人已飞升到白亭的琉璃攒尖上,单足独立,迎风飘摇,身法美奂美仑。亭中众人吓的尖叫,涌出来挤在郁知秋身后。郁知秋知道对手武功高强,暗吃一惊,退了几步护着身后几个女伴男装的侍卫,低声道:“你们能打不能打?”
一人哆哆嗦嗦道:“不能。”
“那还不快跑?”
“是,将军好自为之。”正要发足狂奔,亭上青年飘身跃下,伸手拦住。
那魁梧青年喝道:“喂,你老毛病又犯了?欺负女孩子,小心我一剑先捅了你。”
华衫青年吐了吐舌头,把手缩回来笑道:“小生冒昧了,不过想问他们些话。”
郁知秋面无惧色,朗声道:“有话问我就成了,让我的剑告诉你。”
魁梧青年见他骁勇,也是赞叹点头,避开一剑对华衫少年道:“你一边呆着,不许出手。”他身材高大,身法却流畅已极,在郁知秋剑下揉身避了三个回合,疾退半丈,长剑一亮,奋身杀入,只一剑便挂破郁知秋左袖。郁知秋向后退了几步,额上冷汗微现,沉声对身后道:“我只能支撑一会儿,你们再不走,等着他们来要命么?”说罢举剑再战,他的剑法与那青年相去甚远,仗着一股刚强之气勉力支持,几招下来险像环生,右肋上被划破一道口子,虽然不深,却裹着雨水流下,看来触目惊心。
众女纷纷退却,只那少女一跺脚,奔到自己马前,摘下弓箭,对准魁梧青年就射,却被那华衫青年闪过来一把抄住飞箭,笑道:“姑娘的准头不好,可别射着了这位将军。”
郁知秋听他语中有轻薄之意,不由大急,一个分神,对手剑光在眼前一闪,冲自己咽喉而来。郁知秋心中一凉,只道无幸,却见那剑尖一荡,飞翎激射在剑背上,一骑战马跃入,姜放在马上持弓笑道:“真是热闹!”
两个青年面面相觑,都是大笑。
姜放道:“郁知秋,护着人先走。”
“大人,他们两个人……”
“再来两个也无妨。”姜放盯着两个青年,气得脸色发青,“你只管先走,下去叫人上来。”
郁知秋翻身上马,带着众人疾驰下山。其中一人并马过来道:“郁将军,我们多有不便,这就分手。”
郁知秋点头,回头仍见那少女袅袅婷婷驻马相望,心中一荡,不敢再看,手中马鞭加力,催马下山求援。众侍卫听他道:“山上有刺客。”哄然跃起,抄家伙上马就走,还未到白亭,却见姜放单骑驰来,都问:“大统领,刺客呢?”
姜放笑道:“什么刺客,两个农夫走错了路,见了我转身就跑,钻进林子里,我的马进不去。你们细细搜去,将他们小示惩戒逐出去就罢了。”
郁知秋大急,刚要说话分辩,姜放已向他使了个眼色,拉到一边,待无人了才道:“就说你是个新丁,一点不错。你知道你护着走掉的是什么人?那两个人大打出手,像是刺客的作为么?传出去都有损太后太妃的体面,多一句嘴,便后患无穷。”转而看着郁知秋马上长弓,叹道:“我年轻时和你差不多,也是在上江,射杀了两个刺客,便以为功高盖世,要不是当时有人送了我一句话,只怕早就作了糊涂鬼。”
郁知秋凛然道:“是,多承大统领指教。”
姜放微笑道:“快掩盖伤口,速速回去休息,你此番有功,皇上不会忘记的。”
郁知秋忙从怀中掏出绷带,低头裹伤,忽而问道:“大统领,但不知那人送了句什么要紧的话?”
姜放仰面大笑:“将军恐成惊弓鸟,刺客且作猛虎称!”
郁知秋手抚仁义弓,望着姜放纵马远去,清澈的寒意醍醐灌顶,凉透身周。
郁知秋虽对此事缄口不言,贺冶年却略有风闻,抓住机会赶到行宫,要在皇帝面前参姜放一本。到箭亭之外,吉祥拦住道:“大人且慢,可不要再往前走了。”望里瞥了一眼,“里面还有娘娘的凤驾。”
“老臣鲁莽了。公公通禀一声。”
吉祥面有难色,道:“万岁爷正在兴头上,大人稍等,奴婢见个机会就通禀。”
里面内臣彩声大作,原来皇帝箭箭均能中的,觉得有些烦了,叫人将鹄的挪到一百二十步开外,已不能射及,回头对慕徐姿笑道:“你来,朕教你射箭。”
“好啊。”慕徐姿笑容如画,从如意手里接过一张精致柔弓,取了手套护指。皇帝问:“多少步好?”
“这张弓弱,恐怕五十步以外臣妾便不能力及。”
如意亲自量了距离立鹄,小心翼翼躲在一边。皇帝站在慕徐姿身后,手把手替她张弓,前面三箭只有一箭脱靶,众人都叫了一声好。慕徐姿自己射了两箭,都有模有样。皇帝笑道:“很好了,多练练定能中的。”
慕徐姿突然扔下弓,摘下银丝手套,蹙眉道:“这个东西碍事。”
皇帝一愣,却见她素手从箭壶里抽出三支长箭,衔了两支用牙咬住,舒臂张弓,蓬蓬蓬三箭连发。如意往靶上一看,惊道:“三箭均中红心!”
内臣们回过神来鼓掌欢呼。皇帝又惊又笑,“你、你敢骗朕。”
慕徐姿脸上还带着用力迸出的红晕,笑道:“臣妾才没有骗皇上,是皇上说教,臣妾可没说不会。”
如意举着鹄的过来,道:“皇上又冤枉人,奴婢听得清清的,訸淑仪确没说不会弓法啊。”
皇帝大笑,“朕忘了你是武将世家的出身。好,訸淑仪和朕倒有番较量。”
内臣们见皇帝和訸淑仪有比试弓法的意思,都在起哄。皇帝却一眼望见吉祥在一边欲言又止,向他招了招手,“什么事?”
“领侍卫大臣贺冶年在外求见。”
“那是搜到刺客了?叫他廊外说话。”皇帝回身对辟邪道,“你的弓法极佳,先陪訸淑仪玩一会儿。”
辟邪从开始就一言不发,脸色苍白,此时躬身施了个礼,对如意道:“一百步。”他是不僭越皇帝的意思,慕徐姿却道:“六十步,换张弓来。”向着辟邪一笑。
辟邪忙挪开目光,只听如意鸣金,张弓就射。
“两家都中!”内臣们笑道。
慕徐姿身上微微的淡香飘来,犹如雨中落花的芬芳,她探向箭壶的柔荑带着少女特有的一抹透明的粉色,像闪电在辟邪眼前一张一合,令他双目生痛,人群的欢呼渐渐飘离,耳中只有声声金鸣,随之飞箭离弦,向着细雨中那恍惚鲜艳的红心刺去。“中的!”如意每一声高唱过后,那箭尖就像攒在心窝上,一缩一痛。
“啊!不好。”慕徐姿突然轻呼了一声,辟邪不由手一抖,这箭飞脱,只堪堪cha在靶边上。
“訸淑仪中的。”
慕徐姿已微微沁出了汗,笑道:“你上当了。”
辟邪吐了口气笑着,“兵不厌诈,奴婢输的心服口服。”
“万岁爷叫辟邪。”小合子走近道。
辟邪放下弓,向慕徐姿施礼告退,到了廊下,姜放刚从地上起来,向辟邪狠狠瞪了一眼。辟邪大奇,只听皇帝道:“这是第三天了,再找不到,恐怕已让他走脱了。辟邪,你和那刺客交过手,你看他是死是活。”
“应该还活着,那人武功极高,只要他有一丝喘息的功夫,就能脱身。不过他的伤势也不轻,不会再犯圣驾。”
皇帝点头道:“那就好,姜放,你们也辛苦了,今天再将围场净一净,就撤回罢。辟邪,你也跟着去一趟,确保万无一失。”皇帝起来要回,问辟邪道:“怎么样,胜负如何?”
辟邪道:“奴婢输了。”
“你下棋也输,射箭还要输给女孩儿?”
“奴婢也是身不由己。”辟邪笑道。
皇帝大笑着走了。姜放对辟邪仍是虎视眈眈,哼了一声就走。辟邪追上前奇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的好兄弟,好朋友,两个二百五!”
“李师?沈飞飞?”
“进了行宫地界找你来了!情谊深重,一会儿也离不开啊。”
辟邪吃了一惊,怒极反笑,“混账!”
姜放叹道:“皇上问的就是这个。好在人已让我哄走了,现在上江镇上,明天你再不露面,只怕他们还来。”
辟邪沉吟道:“还有谁看见了?”
“郁知秋,他不要紧。要命的是,还有一伙人。”
辟邪冷着脸追问:“谁?”
姜放的微笑带着奇妙暧昧的味道,慢慢道:“景优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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