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靠在墙壁上,长长喘了几口气,心脏才不再跳的过于激烈了。这第二层院子的水沟,比第三层院子要矮了半截,A只能半蹲着身子向前走去。幸运的是,第二层院子的水沟,要爬上地面,则容易的多。
A没有走出几米,便抬头看到上方有个方形竖井,只有大半个人的高矮,雨水便是从此处只灌下来的。A双手一撑,便爬了上去,那井盖是方形的密布孔眼的铁板,A用脚和背撑住自己身体,腾出手来,轻轻一托这个井盖,顿时就揭开了。A露出一双眼睛从缝隙中看出去,这个地方似乎比他原计划的进入第二层院子的位置更加的理想。
这个位置紧贴着围墙,位于头顶岗哨下方几步开外,恰好可以钻出来后,迅速跑到岗哨的正下方的角落中,躲过最危险的正上方的俯视。而岗哨底下的一边,则有大腿高的杂草,可以隐藏行踪。
A没有钻出来,他静静的等着,观望着,没过多久,便有第二层院子里的巡视警卫的一组人从远处的楼边绕了过来。A动也不动,利用黑夜的掩护,从井盖的缝隙中,牢牢地盯着他们的行动方向。
第一组巡视警卫从A的前方不远走过以后,第二组警卫和第一组警卫面对面的碰了个面,也走了过来。他们两组警卫,在A的面前走过,一组是顺时针,一组是逆时针。
A开始回忆起他在病房时,同样是两组巡视警卫的路线来,A要综合这两组巡视警卫的路线,算出他们的盲区和通过各个地点大概的时间。
A就这样在井盖下无声无息的等待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第十六次有巡视警卫从他面前不远处经过。
二个8字形组合而成的路线,一组警卫正向巡视,一组警卫反向巡视,每组人都要从四栋第二层院子里的楼房前后经过。第一组如果刚走完医护楼前,那第二组人就走医护楼后,并不重复。所以,这两组巡视的警卫尽管走的慢慢腾腾的,但走一圈下来的时间都是十分准时,中途他们会遥相呼应几次,来校队自己巡视的速度。
A掐着自己的脉搏,早就平静了下来,从他脉搏的搏动次数,A可以计算出来,每组警卫巡视一圈,需要十五分钟左右;二组警卫同时都无法观察到楼前或楼后的时间,有大约2分钟。
A此时最感谢的人,就是房宇,多亏房宇给了他整个晚上不用回牢房的机会,他才能不用疲于奔命的不断来回。不然,A很难有这么充足的时间来反复确认越狱路线。
A终于结束了在第二层院子里的观察和记录,返身转了回去。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沿原路返回,也就有惊无险了。
A来到洞穴中时,全身都湿透了。A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要烤干自己的鞋子和衣服。现在的梅雨天气,在重山市衣服要两天才能干透。所以,烤干衣服和鞋子就异常重要了,早晨如果穿着湿乎乎的衣服鞋子,是非常容易引起看守的怀疑的。
A坐在大石上,看着自己的衣服在火盆边冒出的蒸汽,淡然的笑了一声,想道:我本以为以我计划算是周全,现在想想,真是险之又险,有点托大了,很多计划好的方式全都无法实施,今天若不是房宇,也许今天早上仅因为衣服湿透这个原因,就要暴露。
A盘点着自己从初进白山馆到现在诸多没想到的事情,没想到是三栋牢房的格局,没想到刘明义和自己很难碰面,没想到无法挖掘到108外的电线槽,没想到地下的通道会被堵死,没想到李本伟为了暴动不惜杀他,没想到刘明义关入三号楼,没想到三号楼夹层处是用铁板封锁着,没想到自己会被注射古怪的液体,没想到房宇更加了解白山馆,没想到王玲雨就是王万诚的女儿,没想到白山馆的看押人还有如此激烈的政治斗争,没想到必须带着除了刘明义以外的人也逃出去。没想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A甚至觉得他到底是不是仅仅运气好而已?所有困难的化解,是不是冥冥之中还有力量在帮着他?
今日凌晨,不成功则成仁。这句话另有特殊意义。因为A的最高秘密指令,深深压在A的心底:如果越狱失败,就必须杀了刘明义,因为刘明义,是一把双刃剑,如果刘明义不幸背叛了共产党,共产党从此的任何电码,将毫无秘密可言。
A发了很长的呆,才站起来收拾了一下衣服鞋子。火盆散发出的热量足够,衣服和鞋子都已经干了。A穿好衣服,站起身来,他本想现在就回到自己的牢房,但在入口处停留了一下,转过身来,快步走回到那个装满了炸药的山洞“偏房”中。
那里堆满的炸药都是烈性的,仅仅从暴露在外面的份量,以及所处的这个封闭空间,就足够把整个白山馆炸到塌陷。
A检查了一下炸药的摆放位置,拿起了地上的引线和导爆管。
十几个导爆管让A插入了炸药中,并连接上了引线。这种引线A是否的熟悉燃烧的速度,是一种缓慢的引线,这也是为了方便给引爆的人足够的逃离时间。A将引线拉出,接上了好几节,沿着山洞“大厅”摆放着,直到围了整整一圈。
A也不明白为何一定要这么做,他只是恨透了这个白山馆。
A再次检查了一遍,才慢慢的退入到回到一号楼的通道中,向自己的牢房爬去。
A从地板下钻出,静静听了听外面的声音,一片宁静。A爬到自己的床边,把房宇摇了摇,房宇竟然睡着了,A摇了几下才将他摇醒。冯进军则根本没有睡着,支起半个身子注视着他。
房宇终于醒了,真不知他怎么会睡的如此踏实。A做了一个“走”的手势,房宇笑了笑,从床上爬下来,快速的没入到地板下。A掩好地砖,心脏又疼痛了起来,A几乎有点喘不过气,甚至也头昏目眩,微亮的牢房窗口也都模糊了起来。A扶了扶床沿,痛苦的回到床上躺下,看了眼冯进军。
冯进军见A很不舒服,也关切的看着A,A摆了摆手,眼前渐渐发黑,再也支撑不住,半昏半醒的睡了过去。
A做了一个混乱至极的梦,十年前的景象,入狱前的部署和现在的白山馆混杂在一块,分不出什么是过去,什么是现在,什么是未来。而A的梦中也渐渐浮现出了王万诚的景象,他轻轻的,满脸笑容和慈祥的看着A,问道:“宫田山下说的到底是真是假?”A再次想回答不知道,却看到王万诚突然变成了那个在十年前的暴雨中如同癫狂了一样问他同样问题的王国维,王国维的眼睛中一片青红色,越睁越大,几乎要将A整个的覆盖住。
A大喊一声:“青盲!”笔直的坐了起来。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
白山馆第三层院子中的警备楼地下室中,昏昏欲睡的一号楼监听特务机械的切换着频道,耳机里传来了A的喊叫声。那特务一下子清醒过来,仔细的听了听,却再也听不到声音。这特务自言自语道:“青盲?什么意思?亲娘?青蟒?还是青盲吧。”
这特务便在纸上记下:四月初五六晨六点十三分,108牢,张突喊青盲二字,后无。他刚写完没一会功夫,冯彪便推门走了进来,问道:“怎么样!听到什么没有?”
这监听的特务赶忙站起说道:“冯长官早。我一个晚上都打足了精神,什么都没听到。哦,不,刚才听到108牢房有人乱喊。”
冯彪皱了皱眉头,走过去一把抓起监听笔录,看了看,指着本子说道:“张海峰说什么?青盲?什么青盲?就说了这二个字?”
那特务说道:“应该就是青盲这两个字的音。”
冯彪把本子丢在桌上,说道:“撕下来,给我。”
那特务哦了一声,也不敢违抗,将那张记录的纸张撕下,递给了冯彪。
冯彪将那张纸折了一折,塞入自己的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