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想想说:“好吧,我就五折给你。到时候你卖不出去,不要找我。我可是把丑话都说到前头了。”
美白膏放在那里好像不太多了,真要一箱箱清点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虽然最后老板娘把折扣让到了两折半,还是花光了贺顿所有的钱。当贺顿用一个平板车把美白膏拉回自己的小屋时,简直觉得是炸药包皮进了门。
心理师的培训班就要开课了,贺顿去问过了,人家说这期办完了,下期还不定什么时候再启动。毕竟这也不是文化补习课滚动教学,这期毕不了业还有下期。
时间非常紧迫,钱啊钱,如今真成了贺顿的命根子。她没有时间一瓶一瓶地售卖美白膏了,她要一揽子解决。
出门的时候,贺顿满怀悲壮。特地穿了一件新衣服,以鼓舞士气勇气。她找到半秃老头的家,还真费了一番工夫。遇险之后,她总是绕过这个街区,久而久之,反倒很不熟悉。唤起的记忆是可怕的,越临近秃顶老头儿的住宅,越举步维艰。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贺顿又猛地加快了脚步。这时候,如果有一架摄像机在半空中跟拍贺顿的行踪,一定会显示出忽快忽慢的不可捉摸性。
总算,到了。贺顿敲响了老头儿的门。
没有人回应。
贺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抽了一口气。她没有时间了,她必须要把美白膏批发出去。
突然,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贺顿吓得后退一步。
秃顶老头说:“是你?”
贺顿不好意思地说:“看来,您还记得我。”
秃头说:“我当然记得你。我的手被你抓破了,我到防疫站打了狂犬疫苗。”
贺顿愤愤地说:“我又不是疯狗。”
秃头说:“你们这些人,比疯狗还不如。”
贺顿说:“你不要骂人。”
秃头说:“老子就是骂你了,你能怎样?”
贺顿忍气吞声地说:“我来找你,是想向你道歉。”
秃头说:“你敢再来,肯定没安好心。说吧,你想干什么?”
贺顿说:“我想请你买点美白膏。”
秃头恍然明白了,态度立刻变好了,说:“既然是做买卖,就请到屋里吧。”说着,把自己身后的房门打得大大的,一股单身男人的呛人气味喷涌而出。
贺顿步履沉重地走进了秃头的门。这扇门正是她上次殊死反抗的门,此刻却乖乖地走了进来,还生怕秃头不让她进来。
贺顿在沙发上坐下来,掏出自己的美白膏,说:“您看看货色吧。”
秃头男人说:“把它抹在你的屁股上,我才看。”
贺顿说:“你不要脸!”
秃头男人说:“你送货上门,咱们谁更不要脸?”
贺顿说:“我急需一笔钱。我把货卖给你。”
秃头男人说:“你得让我看看货色满意不满意。”
贺顿就噙着眼泪开始脱衣服。秃头说:“把你的眼泪擦干净。你要是哭哭啼啼的,就滚蛋!老子花了钱,是要买痛快的。你哭,我就不给钱!”
贺顿只好做出一个笑脸,并且把这个微笑一直保持到了最后。她想到自己终能成为心理师,笑容就由衷地灿烂了。
待秃头爬起身来,看到贺顿的微笑,吓了一大跳,赶紧把衣服穿起来,好像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是拘留所。
秃头说:“你还在笑?”
贺顿说:“你不让我哭,难道还不让我笑吗?”
秃头说:“闹了半天,你不是。”
贺顿翻翻白眼说:“我没说我是。”
秃头说:“那你上回还装什么正经,我以为你应该……是。”
贺顿说:“应该是什么样子?”
秃头说:“我从来也没碰到真的,反正你不是。”
贺顿说:“不是就不是。不是怎么啦?”
秃头说:“不是就不能是刚才说的那个价钱了。我给不了那么多。”
贺顿说:“想打折?”
秃头说:“对了。”
贺顿说:“最少八折。”
秃头说:“不成。太贵了。八折你拿不到。”
贺顿说:“你说给多少?”
秃头说:“最多六折。”
贺顿说:“没有那片肉,不能少那么多钱。”
秃头梗着脖子说:“肉跟肉不一样,要看长在哪儿。”
贺顿活动了一下腰身,下半身冰冷更甚。说:“好吧。七折。你要是还不答应,我就告你****。”
秃头说:“好吧。算我倒霉。”
贺顿拿了钱,起身走了。第二天早上,秃头出门的时候,几乎打不开自己的房门了。在他的门口,严严实实地堆满了美白膏的盒子。他气得捶胸顿足,想不通那个瘦小的外地女孩子,为什么在拿了钱之后,还要把这些东西千辛万苦地摞到他门前。
理由很简单,贺顿卖的并不是自己,只是美白膏。至于自己,不过是噩梦中的梦游。她如果不这样对自己解释的话,没法用那些钱交学费。
贺顿以考核第一名的成绩,拿到了心理师的证书。贺顿把那本来之不易的棕褐色的人造革封面的证书,几乎攥出水来。这是她唯一一本真的证书,为了这本证书,她付出的太多太多。付出的既然多,就要有所回报,她决定开一家心理所。
一个好汉三个帮。贺顿自认不是好汉,当然需要更多的帮助。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培训班同学沙茵的时候,沙茵几乎第二次昏过去。沙茵第一次几乎昏过去,是得知自己考试未过,只有参加下一轮的考试,幸亏海岛的风和女儿嫩脸的摩挲,才让她复原。
“这是不可能的。”沙茵斩钉截铁地说。她平时温顺寡断,此次一反常态。
贺顿不解:“我又不是打家劫舍干什么非法勾当,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沙茵说:“你以为开办一家心理所简单吗?比策划一起打家劫舍还要费心思呢!”
贺顿说:“看你捶胸顿足的,好像你老马识途,打过家劫过舍也开办过心理所似的。”
沙茵说:“我都没干过。不过我在大学里当心理教师,知道这行当里的深浅,实属不易。”
贺顿说:“我爱这一行,就不信这个邪。再说,我费了这么多心血和银两,还有……哼!不说它啦,总之千辛万苦才把这个本本拿下来,不能把它当摆设啊。”
这当然是说得出的理由,还有说不出的理由。贺顿想探索自己的秘密,也想探索别人的秘密,她是一个对秘密有着惊人喜爱的女子。有人能为了信仰赴汤蹈火,也有人能为了秘密献身。
沙茵一看贺顿如此决绝,也就不再劝说。她是个温顺女子,今天的表态已经是她底线。贺顿搂着她的肩膀说:“你要支持我。”
沙茵说:“那是当然了。谁让咱们是同学。”
贺顿说:“支持要有实际行动。”
沙茵说:“当心理师凭的就是人格与嘴皮子,这两样东西都是随身携带的,也不需要更多的设备,干起来就是了。”
贺顿说:“沙茵,我一不要你投钱,资金的事我自己来解决。二不要你帮着操办琐事,我知道你是小姐命,我来当这个丫鬟。三不要你跑腿,跑路是我的长项……”
话说到这里,沙茵忍不住笑起来说:“贺顿,好像你是马家军训练出来的。这不用我干,那也不用我干,到底要我干什么呢?”
贺顿说:“等我把一切都操办起来之后,你就来当心理师吧。咱们是同学,我知道你用功刻苦,咱们一起来创业。”
这一下反倒戳到了沙茵的痛处,她说:“贺顿,你这是不是讽刺我啊?我知道你过了这道坎,拿到了证书,可我还在苦苦挣扎。”
贺顿急了说:“沙茵,我哪能看不起你?只有你看不起我的份,没有反过来的道理。我是个闲人,一门心思扎在书本里,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这次因为你太忙了,下次通过肯定没问题。我送你干股。”贺顿最近在研究《公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