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画着浓妆的女孩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虽然刻意加粗了眼线,用了更加成熟的颜色,身上的蕾丝透视裙也异常的性感,但若是细细去看,还是能看出眉眼间稚气未脱的影子。
“哎哟妈哎,时哥,你上辈子欠的债又来了。”
郄浩说着,一边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抱着肩膀看好戏。
时樾一眼扫过去,十几米之外的借着沙发和酒枱躲着的一溜儿脑袋像被依次打了一闷棍,纷纷缩了下去。
女孩双眼迷离,步伐凌乱着,对着时樾就扑倒下来。
“时樾时樾,我喝多了……”
时樾微微笑着,由着她扑了个满怀。“债债,身份证拿来看看,满十八岁了吗?还敢来?”
“满了满了!”女孩举起一个紫色的手包,“不信你自己看!”
身份证上,女孩的素颜证件照也是漂亮的很,旁边写着名字,时樾不看也知道,冉苒。
这女孩皇城根儿下土生土长的小太妹一个,小小年纪就开始混酒吧。两年前第一回来清醒梦境,被他以不满十八岁的原因赶了出去,从此就和他杠上了,变着法儿地乔装改扮,换身份证混进来。
时樾当时逮着了她原本的身份证,有意无意地逗她:“再再啊?”
小太妹被两个墨镜男控制着,气势十足地纠正:“冉苒!”
时樾“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这样啊,我读书少,还以为是再再呢。”
小太妹吼道:“你说得对,我就是你上辈子的债!”
于是债债这个名字,清醒梦境里面就传开了,时樾后来干脆自己也这么叫。
不过这么来了赶,赶了来的,一晃眼,这小太妹就满了十八岁,上大一了。
债债难得碰到一回时樾对她和颜悦色的,也不把她推开,心想着约莫是自己成年了,时樾觉得她可以下手了,不由得一阵心喜,心想这追了两年,可算是要上手了吧。
她这么一想,俨然就觉得时樾是她的男人了。一双手本来抱着时樾的背,这时候从他西装下面伸进去,在他腰上摸了两下。
债债砸了砸嘴,这男人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衬衣底下全都是坚韧有力的肌肉。她向那群躲着的小伙伴们眨了眨眼,表示得手。
这时候她听见时樾“呵呵”笑了两声:“债债,你拿老子当鸭啊?”
债债横,时樾对她也俗,债债就喜欢他这俗样,学校里那些书呆子,娘炮男,她看不上。
债债甜滋滋儿地说:“我拿你当男朋友。”她又摸了两下,仰着脑袋说:“我喜欢大叔,就你这种,长得帅,有钱,有阅历,还会体贴女人。”
时樾说:“你妈没告诉你这都是骗人的吗?”
债债嘁了一声,说:“我没妈,我就一个小妈,还没你大呐!”
“我草!”时樾说:“那我当你男朋友,回去还得喊她一声妈?”
债债咯咯直笑:“我爸比你大就行了嘛。”
时樾说:“得了吧,到时候我把你小妈拐了,你还得喊我一声爸!”
债债心想按辈分确实是这样,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正想着,背上一紧,一双手被紧紧箍在了身体两侧动弹不得。一扭头,时樾已经单手从她手包里拈出了一个超薄手机,翻了两页通话记录,翻到了一个“肉山大魔王”。
“时——樾——我草你妈!”
任凭债债怎么挣扎,时樾纹丝不动,得意地笑了笑,嘴角两道浅浅笑纹。
“看来就是这个了。”
“冉先生?”
——“啊!——时樾!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冉先生,这里是三里屯清醒梦境酒吧,您女儿喝醉了。”
——“你丫就一孙子!给我爸打电话,我他妈弄死你丫挺的!……”
“啊,是,正骂人呢。……没关系。好,那等着您来接她。好,再见。”
一挂电话,时樾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冷淡,不近人情,反剪了债债双手交给两个墨镜人,吩咐道:“带进休息室里,小心伺候。”
债债再怎么骂他,服软,恳求他,他都一概不理了。
时樾整了整衣服,回头问郄浩:“冉苒今晚消费多少?”
郄浩拿出PDA看了一眼,“她一个人帐下就有八万二。加上那几个朋友的,一共是三十六万出头。”
时樾“呵”地笑了一声,“小姑娘败家子儿。”这一声笑得没有半点温度,又说:“等会她爸来,让赵梓曦去好好接待下,她爸这个客户,可以拉一拉。”
郄浩心道,只要有您时哥在店里站台,像这种消费就能高出好多来。
当然他也没敢说。这时候沙发上的南乔低低嗯了一声,梦呓着说:“周然!”
郄浩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女人要处理。
他拉着打算回家的时樾说:“时哥,你看,要不你把这女的送回去?”
时樾一听,仿佛不认得郄浩似的:“你说什么?”
他一双眼冷得透明,郄浩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好几年的兄弟,看到这种眼神还是会有些怵。
“哈……时哥,你看这女人醉这么死,我不也是怕出事么?瞧她这长相……弟兄们今晚都陪着喝了不少,万一起点什么色心……你说是吧?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时樾凶巴巴地盯着郄浩:“你他·妈是觉得老子不会起色心?”
“……”郄浩打着哈哈,伸手揽着时樾往外带,使了个眼色示意来人把南乔给架出来。“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时哥在这方面儿的控制上,比咱们都好。咱们都是些脑子管不住裤腰带的……再说了……”
郄浩絮絮叨叨的,“我刚才看过了,这女的身上根本没手机,也不知道该送哪去。我家里那位管得严,时哥你晓得的……”
……
“你他·妈能不能开车把她丢局子里去啊?那儿多安全哪!”到了地下车库,时樾还是一张臭脸。
“时哥,帮帮忙,帮帮忙……我这不是店子里脱不开身嘛……”
“我草你·他·妈结了个婚,搞得这么娘们叽叽的,三千块的女人你也当个财神爷奉着。”
时樾一边骂着,一边还是按了遥控开了车锁,让墨镜人把南乔放进了自己车里。
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地下车库的车也散得差不多了。稀稀拉拉的几盏白炽灯白惨惨地照着,车库里有种阴冷的寂静。
时樾毫无睡意。
几个小时前他让手下的人揍刘青山的时候,他看到了这个女人。
他喝了口车里的矿泉水,打开了车顶的灯。
几根硬长的手指钳住南乔的下巴,把她的脸拧了过来。长眉,薄唇。白净整齐的衬衣,有几块磨损的修身牛仔裤。
没错,就是这个女人。
南乔。
看到那种场面,竟然不惊叫也不躲闪。
后来又看到他,竟然又不记得了。
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腿。
紧紧的,有紧贴腿骨的匀称肌肉。运动型的。
这女人练过。
只不过是自己练着玩儿的,还是跟条子有关系?
时樾虽然自认没做违法的事,被查了也不怕。但这行当,终究是不想跟条子惹上什么麻烦。
时樾走出车门,在外面点了一支烟。他从后备箱拿了听健怡可乐,随手丢在车库边上的水池子里头。
靠着车头把烟抽得差不多了,他碾熄了烟头,重新进了车里。
他拿着那听被晚冬深夜的冷水冰透的可乐,按在了南乔的手心里。
南乔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这是哪?”她昏昏噩噩地问。
时樾发动了车子。“你去哪?”
“师傅你不打表啊?”
“……”
南乔迷迷瞪瞪的,把时樾当成了出租车司机。
时樾说:“我这是北汽接送贵宾的专车,计程表你看不到的。小妹妹,你打到我的车,是你的运气。”
南乔依稀想起北京是有不少这种出租车,通体纯黑,计程器和出租车标志都是可以卸掉的。她于是“嗯”了一声,机械地把公寓地址报了出来,连带着,门牌号都报给了时樾听。这套公寓是欧阳绮帮她物色的,离朝阳公园不远。她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把这地址记住。
时樾还想借机问话,然而南乔又昏睡了过去。时樾一摸那听可乐,已经被她酒劲带上来的体热给捂成常温了。时樾暗骂了声曹操,还是开着车出了车库。
时樾这车是个4.2升的进口辉腾,顶配,开起来马力强劲,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时樾又是个开车的老手,从头到尾流畅感十足,南乔都没有被惯性颠上一两下。一直到时樾停好车,她都还睡得极沉。
时樾摇南乔也摇不醒,无法,只得绕过去开了车门,给她解下安全带,试图把她拉下来。
这过程中南乔本能地抵抗,没两下,“哇”的一声,几大口秽物全吐在了时樾的车上。
“……!”
时樾把南乔拉出来,打亮了手机的电筒灯,给她一个完整的观看酒后失事现场的角度。
“看看,南乔小姐,你做的好事。”
南乔吃力地摆着头,努力看了看,说:“哦……帕萨特……没事,我会给你赔……”
她的手死死扣住时樾的胳膊:“但是现在……我想喝水……我要臭死了……”
“……”时樾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