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玄女大袖卷舞,将冲来的飞蛇撞炸开来;右手石镜绚光怒爆,冲舞为一柄三尺来长的月形光刀,朝着拓拔野迎面怒斩。
拓拔野心下一凛,此刀势如雷霆霹雳,五气毕集,赫然竟有青帝极光气刀之威效!想来她定是师从帝鸿,用妖法强修五行,而后借助月母神镜阴阳五行的神力,炼成这诡异强猛的五气光刀。
他若还以天元逆刃,抑或施以极光电火刀,当可破击锋芒,但此地距离昆仑太近,他不想走漏风声,惊动帝鸿集团。当下继续抄足急冲,火属真气贯臂冲舞,“呼”地化作一道橘红色的炽热气刀,破空横撩。
“轰!”两刀相交。万千道绚光吞吐炸射,鼓起一轮巨大的刺眼光波,当空荡漾,将四周的雨箭、虫蛇倏然推飞出数十丈远。
九天玄女当胸仿佛被巨锤猛击,“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连着墨羽凤凰凌空翻撞,石镜险些脱手飞出,心中瞬时闪过难以形容的骇怒恐惧。这无名小子究竟是谁?单只这记平凡无奇的火焰刀,威力竟已胜过太乙火真斩!
拓拔野虎口酥麻,心中亦是暗凛,倘若她真是水圣女,短短三年,竟能从离体魂魄变成五行兼备的神位高手,帝鸿的妖法实是不可思议!她尚且如此,不知帝鸿今日又当有何等神通?
一击得手,更不容她逃脱,收敛心神,纵声长笑道:“我既已说过要将你元神打离躯壳,岂能半途而废?来来来,咱们再对上三刀!”疾飞如电,右臂赤光冲天摇舞,宛如长虹潋滟,朝她呼啸猛劈。
九天玄女苦修数载,只道借此五行光刀已足以横扫天下,不想今日第一次出鞘,便遭此重挫。气势大馁,不敢硬接其锋,骑鸟冲天飞起,左袖急舞,“呼”地一声,一条黑丝长带横空腾扬,如乌云般滚滚卷舞,将火焰刀倏然缠住。
“冰蚕耀光绫!”拓拔野手臂一紧,气浪陡然收缩,心中惊怒交迸,对她的身份再无半点怀疑。除了这天下至韧至柔的神物,又有什么丝带能将自己的气刀层层封住?
想起她当日连出奸谋,害死青帝、波母,又连累鱿鱼、龙族成为天下公敌,导致大荒连年战乱,百姓水深火热……心中更是怒火如烧,哈哈笑道:“乌丝兰玛,你驱魔驭鬼,作孽深重,还敢窃据水族圣女之位、玷辱螭羽仙子所传的圣物,羞也不羞?”
右手五指陡然一收,赤光爆舞卷扫,化如长带,蓦地将冰蚕耀光绫紧紧反缠,拉扯回夺。
九天玄女神色骤变,若不松手,势必连人带绫被他拉将过去;但这绫带又是她视若性命的珍爱之物,岂能就此放弃?眼角扫处,瞥见那树须摇舞的苦情巨树,心念一动,顺势猛冲而下,体内五行真气直冲石镜,蓦地冲爆为绚丽光刀,轰然猛劈在树干之上。
“嘭”地一声,树皮翻炸,溅射出漫天乳白汁液。苦情花倏然合拢,巨树枝叶倾摇,沙沙尖啸,象是在愤怒咆哮一般,万千树须如狂蛇乱舞,蓦地将其五行气刀紧紧卷住,朝后猛夺。
这巨树力道之猛,可穿金石,所有树须合力一处,威力可想而知。拓拔野猝不及防,猛地朝前冲跌,右臂气带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松。
就在这瞬息之间,九天玄女趁势将冰蚕耀光绫猛然抽回,黑光怒卷,狠狠地劈扫在树干迸开的裂口上。
苦情树似是不胜剧痛,偌大的树干陡一弯曲,树须齐齐甩舞,将九天玄女高高抛飞而出。
几在同时,她凌空翻舞,月母神镜的眩光霹雳似的照向淳于昱与流沙仙子,冰蚕耀光绫顺势如闪电横空,将她们双双缠住,劈空拽夺而去。
号角与巴乌声陡然断绝,漫天虫蛇暴雨似的坠落在地,在泥浆中翻腾乱卷,数以千记的南荒凶禽也茫然失措,当空盘旋尖啼。
九天玄女这几下快逾闪电,一气呵成,加上其真气原本就远在流沙仙子与淳于昱之上,此刻借着苦情树的惊天巨力,更是势不可挡。饶是二女狡黠多变,亦毫无半点抵抗之力。
拓拔野方觉不妙,她已卷着二女,骑乘墨羽凤凰,朝西南急速飞掠。那凤凰速度之快,丝毫不在乘黄之下,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风雨之中。
拓拔野心下大凛,若再让这妖女于眼皮下逃离,不但少了对付帝鸿的法宝,流沙仙子更是死生难料。抄足冲掠,抓起一个黑衣女子,喝道:“她要逃往哪里?快带我追去!”
众黑衣女子几已死绝,只剩下三人惊魂未定,骑鸟悬浮半空,被他一喝,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手指微微颤抖,连琴瑟萧笙都拿捏不稳了。
那女子颤声道:“她……她……定是去……”脸色突然涨紫,圆睁双目,喉中赫赫作响,几道黑血从七窍涌出,瞬时气绝。
几在同时,另外二女齐声低呼,俏脸也变作酱紫之色,双手狂乱地抓着自己心口,痛楚恐惧,却发不出半点声息。
拓拔野一怔,倏然醒悟。乌丝兰玛定是在这些女子体内种下了类似“子母噬心蚕”的蛊虫,虽隔千里,亦能操控她们生死。
当下更不迟疑,急念种神诀,魂魄脱体,冲入旁侧女子玄窍之中。但那蛊毒发作极快,他方一入体,那女子已然殒命,魂魄亦从泥丸宫逸散飞逃。
拓拔野疑神感应,方从那残余的些须神识中测探到一个模糊的画面:雪山连绵,碧河蜿蜒,河的南岸是气势磅礴的冰川,晶棱闪耀;河的北岸是一座崔巍雪峰,峰顶叠加了一块巨石,仿佛是从别处飞来的一般,在狂风中微微摇动。山崖下开满了姹紫嫣红的杜鹃花,花丛当中是一座青石垒砌的石屋,石隙间长着绿色的细草,在微风中起伏摇曳……
待要进一步探寻山谷方位,那游魂却已逸散开来。
拓拔野元神附回体内,思绪急转,照着《大荒经》所示,将周围方圆千里之内的雪山全都想了一个遍。
雪山上大多有冰川,冰川下大多有河流,河流旁又大多开满了杜鹃花……与这画面契合的山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然而雪山顶上有这种飞来峰的,却只有三处。其中两座与此地相距数千里,惟有那“凤冠山”在此西南六百里外。
想明此节,精神大振,顾不得等候龙神、少昊等人,在地上匆匆刻了八个大字:“寻救流沙,昆仑再会”,便自御风飞掠,全速朝凤冠山而去。
飞了片刻,风雨渐小,西南露出一角蓝天,阳光斜照,映得前方巍巍雪山灿如黄金,就如连横在半山的蒙蒙云雾,也仿佛被镀染成淡淡的金纱。
再往西飞,赤水河将近源头,泥沙转少,清澈见底,在山谷之间蜿蜒奔流,晃动着万点磷光。两岸碧草起伏,艳红的杜鹃花铺展如锦,明丽如画。
将近黄昏时,雪岭连绵,冰川重叠,遥遥可见前方那雄伟的雪峰上,叠嵌着一块冠状巨石,皑皑白雪覆盖,在狂风中发出尖锐的呜呜声响。正是凤冠山。
拓拔野御风下冲,飘飘然到了那雪山之巅。山顶狂风猛烈,积雪不断地刮卷成漫天雾沫,在蓝天与远山之间纷乱飞舞。
他四下聆听,山壑间,除了那尖锐的风啸声,隐隐似乎听到有人嘤嘤低泣,似有若无,待要细听,却有什么也听不见了。足尖飞点,沿着峭斜的山壁朝下冲掠,不过片刻便到了谷底。
蓝天,雪山,碧绿色的河水迤俪奔流,两岸杜鹃花灼灼如火,斜阳映照在对面的冰川上,闪耀着万点银光,一切都与那画面浑然相契。
拓拔野抄足飞掠,绕过前方山崖,果然瞧见了一个青石小屋,矗立在山脚下的漫漫花海之中。
凝神扫探,石屋内空荡无人,大觉失望。难道乌丝兰玛并非将她们挟囚在这里?但若真如此,那黑衣女子临死之际,魂魄又为何要指引他到此?这里究竟是鬼国的什么秘密所在?
拓拔野疑窦丛生,飞掠到石屋前,推开虚掩的柴扉,但见尘靡在光柱中悬浮飞舞,四壁徒立,惟有墙角安放着两张小木床,合成太极阴阳的形状。床上凌乱的堆着棉被,似是有孩童睡在此处,方甫离去。
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先前乌丝兰玛斥问淳于昱的话来。火仇仙子显是对姬远玄即将大婚一事耿耿于怀,爱极生恨,为了报复帝鸿,也为了挟以自重,盗走了什么“阴阳圣童”。瞧此情形,这石屋必就是“阴阳圣童”生活的地方了。
正待转身离开,突然又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嘤嘤哭泣之声。拓拔野一凛,侧耳倾听,那声音竟似是传自地底深处。一时间寒毛直竖,又惊又奇。
念力四扫,探应到床下的石地有一道太极鱼似的弯曲长缝,象是密室暗门。拓拔野手掌轻推,将小床隔空移开,挥舞天元逆刃,银光夭矫,正好劈入那弯太极鱼缝之中。
“砰”地一声,石地登时震裂开来,露出一个三丈深的混金密室。哭声顿止,一个女子蓦地站起身来,浑身锁链叮当作响,朝他抬起头,颤声道:“娘!娘!是你么?”
那女子脸色惨白,双眼已被刺瞎,血泪斑斑,经脉俱断,雪白的长发披散而下,耳朵、鼻子上镶嵌了两个极为精美地玉石细环,瞧来犹为醒目。
“黄河水伯!”拓拔野惊奇更甚,这女子赫然竟是冰夷!
冰夷女扮男装,神秘莫测,自从当年雪山之上,被疯魔的蚩尤强暴之后,更是行踪杳渺,只在北海平丘与木族的百花大会上出现几次。为何竟会被刺盲双眼,震断经脉,囚禁在这地底密室?她方才所喊的“娘”又当是谁?
听见他的低呼,冰夷脸上的悲喜、恐惧、哀求、哀痛……倏然凝结,怔怔地仰着头,一动不动,半晌才喃喃道:“你不是我娘。你……你是谁?”
拓拔野念头急转,她既被囚禁在石屋地底,想必与那“阴阳圣童”有什么干系,当下探其口风,变声道:“阴阳圣童被火仇妖女掳走了,我奉九天玄女之命前来搜救。”
冰夷周身一颤,泪水潸潸而下,颤声哭道:“孩子,我的孩子!那贱人骗我到这里,把我的孩子全都抢走啦!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要……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咬牙切齿,泣不成声,悲怒已极。
拓拔野心中大震,原来那“阴阳圣童”竟是她的子女!还不等细问,忽听屋外凤鸣长啸,“轰”地一声,红光怒爆,整个石屋似乎被火浪掀卷,迸炸乱舞,烈焰熊熊。
他眼前尽红,气血翻涌,隐约瞧见一道青影扑面冲来,闪电似地抓住冰夷,朝上冲天飞起。
拓拔野喝道:“放开她!”急旋定海珠,借着那狂猛气浪破空追去,蓦一探手,抓住冰夷飞扬的锁链,奋力回夺。
那青衣人翻身回掌,化如火凤狂舞,轰然怒扫。
“嘭!”又是一阵轰鸣狂震,拓拔野右臂瞬间酥痹,经脉如焚,那气浪之猛烈竟远超他的想像,宛如火山喷薄,岩浆席卷,几乎不似人力所能为。饶是他真气雄浑绝伦,亦被掀得高高飞起。
女魃!
拓拔野心下一沉,普天之下,除了那天生火德、筑就八极之基,又接连吸纳了帝女桑情火、赤炎山火灵与大金鹏鸟灵珠的烈烟石,再无一人能有这等惊天裂地的火属神力!
一别三年,她的修为也似突飞猛进,丝毫不在自己之下。真气之精纯炽猛,更只能以“恐怖”二字形容。若换了旁人,与她这般对上一掌,只怕早已化作炭靡,瞬间灰飞湮灭。
四周烈焰狂卷,凤啸尖厉。
女魃青衣鼓舞,提着冰夷翩然跃上那盘旋的火凤凰,朝着蓝天展翅高翔。所过之处,炎风呼号,冰雪山石纷纷崩融干裂。
拓拔野高声道:“八群主留步!”御风急掠,穷追其后。他与烈炎肝胆相照,视若手足,对烈烟石自然也看作是自己的妹子一般,安能坐视她被鬼国妖孽操纵,沦为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女魃?相比之下,冰夷及那“阴阳圣童”反倒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火凤凰拍翼旋转,尖啸飞翔,想要将他甩脱,却终究比不上他苦练了三年的疾风之速,过不片刻,又被他渐渐追近。
女魃大袖挥舞,一团火浪轰然鼓舞,狂飙似地猛撞在右侧那陡峭高拨的雪岭上,“轰隆隆!”只听一阵轰鸣狂震,天摇地动,万千巨石破空炸舞,推卷着滔天雪浪,滚滚崩塌冲落。
拓拔野在苍梧地渊修行已久,对于那极端恶劣、瞬息万变的天气都已应对自如,浑然合一,更何况这区区雪崩?
霎时间,五气循环变化,与雪涛迸石交相契应,仿佛与之同化一体,速度非但丝毫不减,反倒顺势随形,怒石似的冲天穿透重围,一把抓住冰夷锁链,硬生生从女魃怀中夺了出来。
女魃猝不及防,空茫的绿眸中闪起两团怒火,低叱旋身,双掌合抵平推,登时鼓起一团彤红刺目的火球,朝着拓拔野野当胸怒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