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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决赛开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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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未申之交尚有两盏热茶的工夫,关中队纷纷入场,集合在南球门前,霜荞的“都凤”与安乐郡主和独孤倩然话别后,顺道朝他走过来。

龙鹰诈作贪婪地不住朝东坡瞧去,饱餐商月令的秀色。事实则为愈看愈心痒,意真情切。同时心中叫妙,暗笑霜荞懂得帮忙,她来和自己闲扯,自己更有道理暂不入场,而牧场队当然须等待主将。

霜荞的声音在耳鼓内响起道:“你又不是首次得睹场主的艳色,何用看得如此色迷迷地馋相毕露?”

龙鹰听出她心内对自己煎皮拆骨般的痛恨,也难怪她姑娘家,奸计没有得逞,还赔上珍贵的“缚神香”,栽家之极。笑嘻嘻道:“商场主如都大家那样,不但百看不厌,且每次看总似第一次看般新鲜热辣。哈!”

霜荞狠瞪他一眼,道:“都凤蒲柳之姿,怎可和艳绝天下的商月令相比,你不用瞎捧奴家哩!”

龙鹰朝南场瞧去,已成队形,留在场中果如他所预言的,有宇文朔、杨清仁、独孤倩然、宇文愚、乾舜,当然少不了安乐郡主李裹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排出的最强阵容,显示对方挫折“范轻舟”的决心,令他背着败军之将的耻辱到神都去,还可将牧场队之败诿之于他身上。

龙鹰哂道:“男女间事看的是能否对味,所谓‘各花入各眼’,就像满园鲜花盛放,各擅胜场。嘻嘻!到神都后,都大家肯赐小弟一亲香泽之缘吗?”

霜荞没好气的道:“你是穷心未尽,色心又起,你的伤好了吗?唉!真令人担心,这样的负伤比赛,不怕伤上加伤。”

龙鹰苦着脸道:“小弟遍地寇雠,比任何人更怕负伤,有起事来溜不掉,所以小弟决定暂不参赛。”

霜荞现出错愕之色,讶然瞧他,道:“你竟肯坐看牧场队惨败收场。”

龙鹰耸肩道:“须看形势的发展,必要时负伤上阵,捱不住再退出,算是对飞哥儿有个交代。”

霜荞低声道:“场主来哩!不管你了。”

径自离开。

龙鹰朝东坡瞧去,商月令从坐处起立,苗条高挑的优美体型吸引着全场的目光,整个草窝子逐渐静下来,不论男女,均忘了说话。

他朝在场边等候他的穆飞等人举步,他们穿上蓝色背心。

六匹赛马排开在北门处,由其他牧场人员牵着。

关中队诸人各自立在坐骑旁,穿的是红色的背心赛衣。

龙鹰今次拟定的赛略,有一石四鸟的妙用。看似临时的急就章,却是将战场上的一套搬到马球场来,发挥得淋漓尽致,等若和精通兵法的宇文朔来个暗中较劲,且是有心算无心,让他暗栽一个大跟头,明赢实输,还要不明不白。

第一鸟是牧场不会赢,令穆飞可“名正言顺”的暂时脱离牧场。

第二鸟是龙鹰有机会不输掉比赛,他待牧场队输去足够的筹数后下场,那只要他在余下的局数,取得比关中队更多的筹,等于关中队臣服于他龙鹰的鞠杖下。当然,谁胜谁负,要在赛场内见真章。

第三鸟,就是要逆转宋明川一众“老家伙”对“范轻舟”的观感,这是一种微妙的心态。假设他下场,最后输在“范轻舟”的弄虚作假,未尽全力,不但惹来牧场人的反感,还令宇文朔和杨清仁起疑,得不偿失。但现在他先让牧场队打头阵,当牧场队在表现远超平常水平仍节节败退的当儿,他落场掀起最激烈的龙争虎斗,将被牧场人视为救星。一去一回,分别极远。宋明川等虽不因此认同他,可肯定大添对他的好感,并赢得牧场人的敬意。

最后,是让商月令看到龙鹰的功架,藉赛场尽逞其纵横天下,在战场上未逢敌手,“少帅式”的威风。

龙鹰来到队员们前方,低声道:“第一筹故意让给李裹儿,那敌队将被逼让下一筹,就藉这两筹的时间,将你们的状态操上巅峰。”

众人对他完全信服,清楚他料事如神的本领,齐齐点头应是。

龙鹰笑道:“我陪你们入场。”

商月令快走尽坡道,遇上到看台去的霜荞,双方礼貌上打个招呼,说几句话。

唱筹台上不见任何人,看来商月令如她所言般担任此职,大添赛事的可观性和可听性。

龙鹰偕众人朝北球门赛马阵处举步,四面草坡上观赛者的注意力皆集中往商月令,怎么看也不够,但关中队的宇文朔和独孤倩然立即察觉到牧场队异样处。

为何是七个人入场?

精明机警如杨清仁,仍未察觉,因心神被商月令独特的清艳勾去了,又或根本不将有“范轻舟”在内的牧场队放在眼中。

龙鹰全面展开“凝听”之术。

下一刻,龙鹰的听觉嵌入远在一百五十丈外的关中队队员间去。

宇文朔冷哼道:“奸狡!”

穆飞等六人接过递来的缰索,龙鹰则杂在其他牧场人员里,往场外走去。

近五万观赛者中部分人发觉“范轻舟”竟是离场者之一,哗然声起,引起更多人的注目,惊讶如处处浪涌潮推,波及全场。

牧场人的反应,老家伙们的神态,至乎商月令,龙鹰一概不闻不看,沿场边绕往北球门后方,注意力紧锁着关中队诸人。

宇文朔非比寻常,对他的意图一目了然,骂他奸狡,是言重了,在战场上,奸狡等同多智,是愈奸狡愈好。

独孤倩然淡淡道:“无耻无义!”

听她这句评语,知她对不分是非黑白、没有做人立场的“范轻舟”已告心死,因误以为自己避不下场,免负上关中队手下败将之名。

其他队员纷纷朝往北门一方远去的“范轻舟”瞧来。

杨清仁至此才将对商月令的注意力收回来,他的反应迅捷似如电闪雷鸣,立即掌握情况,微笑道:“到他不下场吗?我们将他逼出来,否则须负上见死不救的不义之名。”

他始终对“范轻舟”的了解比其他包括宇文朔在内的队员深入,把握关键。

李裹儿“哦”的一声,失望溢于言表。

宇文朔回复止水般的冷静,道:“仍依拟定的策略行事。郡主请!”

商月令在宋明川和商遥陪同下,抵达位于中线东面唱筹台前方的位置,由宋明川登上唱筹台宣布下场比赛两队的名称、每个人的名字。这都是之前的比赛没有的,以示隆重。接着公告由商月令亲任唱筹官和主持开球礼,登时惹来满场喝彩和掌声,热烈的气氛,大大冲淡了范轻舟拒不落场比赛的负面影响。

商月令从爱婢安雯处接过七色马球,仪态万千的朝球场中央举步。

李裹儿和穆飞准备就绪,策骑对峙,静待美人儿场主开球的一刻。

李裹儿有点紧张,呼吸稍促。

穆飞尽敛锋芒,变得气定神闲、意态自然。

草窝子倏地静下来,近五万人,人人呼吸屏止,等候好戏开锣。

两方人马,成形成阵。

关中队守南门攻北门。

他们是全攻型的三先锋阵。

李裹儿为中锋,杨清仁左、独孤倩然右配之。

宇文朔居中,乾舜和宇文愚压后阵。

这样的阵式,令宇文朔成为当然的统帅,进攻退守,由他策划调度。

李裹儿虽是最弱的一环,但有杨清仁和独孤倩然辅助,弱可变强。何况郡主她非是庸手,球场经验丰富,能征惯战,只是比较起来,相形失色吧!

尚未开战,关中队尽显其雄师劲旅的姿态,令人见之心寒,气势上输了大截,不战而溃。

事实上包括牧场人在内,观赛者人人有此感觉,不论宇文朔或杨清仁,均为能独当一面、慑人至极的非凡人物,何况两人并肩作战,谁能与之争锋。

比对起来,牧场队最出众的穆飞亦矮上一截,嫩了点儿。

龙鹰正是针对气势的较量,嘱牧场队故意让李裹儿一筹,使对方不好意思不反让一筹,这就是喘息的空间,可定神去怯,进入状态。

牧场队依龙鹰吩咐,摆的是守势阵。

柳正、商雄一、陶文楷和梁石中四骑两前两后排在北球门前,相距不到二十丈。

商豫此时立骑于穆飞后方,隔三十丈,整个阵式偏往北球门,敌人过中线后还要跑三十丈,方遇上拦截。

于阵法来说,是一种示弱的表现。

不过亦可视之为诱敌陷阱,当对方的前锋骑深陷敌阵,宇文朔推过中线,一旦球入牧场队之手,关中队后方只余乾舜和宇文愚,能否顶得住突袭进犯,将决定筹落谁家。

当然!宇文朔根本没想过牧场队可反守为攻,发动突袭,更不怕对方的进攻,因对牧场队各员的实力了如指掌,不信有人包括穆飞在内,可突破有乾舜稳守的后防。

龙鹰正是要他误判。

第一局的第三筹,乃牧场队唯一有机会凭实力赢取的一筹,因有李裹儿这个弱点,穆飞和商豫又成奇兵。

当李裹儿被换出后,以季承恩代替之,关中队将再无漏洞。

可是赢得第一局后,牧场队的斗志和士气将被送往九霄之上,锐不可挡,即使接着两局六筹全失、但因有后着和援兵,战意将有增无减。

个中微妙处,整个草窝子只得龙鹰明白。

他没有将此看法告诉穆飞他们,是怕他们“着意”,致不能保持在有意无意、得剑忘剑间顶级高手的状态。

倏地擂鼓声起,四面八方的传下来。

原来四边山坡顶,均有牧场人员擂鼓助兴,鼓音整齐划一,撼人心神,听者莫不为之血液沸腾。

对飞马节诸般项目的设计和编排,牧场确有独到之处。

龙鹰此时立在北门后方,全神留意关中队各人的神情变化,以掌握他们对开球礼结果的反应。

这种隔岸观火的感觉是他未曾试过的,尤其旁观由自己一手策划出来的赛事。就在此一刹那,他掌握到了某一灵机,且呼之欲出。

商月令娇叱一声,马球一道彩芒般弹射上天。

她同时往唱筹台退开去,颇有脚不沾地的逍遥,似是缓慢,下一刻已俏立唱筹台上,像什么都没做过。

她优雅的动作,如云似水,累得四万多双眼睛不知看她还是看仍继续上冲的球儿。

李裹儿和穆飞一起举头观察球势,前者是必须赖肉眼去掌握,后者则是故意的,不想一开始立即露出底子。

龙鹰想到了,差些儿叫出声来。

他想到的是大江联的阴谋,非是想到细节,而是掌握其大概和背后的精神。

他站在北球门后,目注全场,令他感同身受的忆起台勒虚云站在小汗堡外平台,俯瞰总坛及洞庭湖远近美景的情况,当时他正有着台勒虚云是个隔岸观火的旁观者的奇异感受。

龙鹰一直想不通的,于此刻豁然而悟。

争霸天下对雄才伟略的台勒虚云来说,是一个游戏,也如一场球赛。

想想自己今次如何为比赛筹谋,便知其中的思量是何等错综复杂,环环紧扣,大局中有小局,局中有局。

以台勒虚云的心胸气魄、智比天高,对夺权肯定有观顾全局的计划,而非某单一独立手段,又或限于某时某地。

他以前想不通为何不趁“丑神医”远游之际下手,就是因想不通此点。

如眼前的球赛,“范轻舟”缺席第一局或第二局并不打紧,能参与以后的球局,足以影响球赛的成败。

龙鹰一直思不及此,还有一个原因,是以为武三思还武三思,杨清仁还杨清仁,没想过台勒虚云可以洞玄子在背后操纵武三思。

台勒虚云的计划是完美无瑕。若不是龙鹰曾到大江联当卧底,深悉情况,到最后除台勒虚云一方外,每一个人都是输家。

他仍然不知对方的阴谋手段,却可肯定必是窃取天下的诡谋异计。谁在当皇帝,谁有机会当皇帝,就是他们针对的目标。

灵机一触下,龙鹰想通了苦思不得的事,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一点不知该如何去应付,但比之以前全无眉目,不可同日而语,心情之畅美,难以形容。

马球到达最高点,开始回落。

两枝鞠杖同时扬起。

李裹儿娇呼一声,挑中球儿。

穆飞差以毫厘的迟了一步,任谁都看出他不敢与未来的公主争球。

球儿凌空往后方弯去,落往宇文朔的位置,此君喜怒不形于色,似对任何事均无动于衷。想从他表情窥探他的内心,宛似缘木求鱼。

唯一露出线索的是宇文愚,见穆飞故意相让,露出没法掩饰的讶异,带点无奈。

不论如何,在龙鹰的洞察力下,他感应到关中队的成员对牧场队这六个初生之犊再不敢掉以轻心,绝非有勇无谋之辈,而是进退有节,教他们没法甫上场立即全面扑击,变成礼尚往来。

“唉!”

宇文朔凌空击球,马球应杖落地,朝北滚去。

宇文朔从容不迫的策骑而前,控球直推往中线。

千呼万唤的球赛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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