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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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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玛微怔下往他望来,讶道:“太医想到哪里去了?妾身只因见到太医竟可将一般人难以启齿的说话,这么直接坦白地说出来,明白了太医能在奚国美女群里纵横得意的原因。妾身亦是出身塞外,惯听没有左遮右掩的说话嘛!”

龙鹰大感尴尬,心忖难道自己捉错路子?妲玛并非想色诱自己,以遂其不轨企图。

此异族美女说这番话时有种发自内心的真诚,该确是她的心之所思,令龙鹰感到有必要改变自己对她的看法,至乎调整对玉女宗四大美女高手的策略。

凡玉女宗弟子必精通媚术的想法极可能是错的,妲玛的作风与湘夫人大不相同,一切出乎天然,只因自己认定她在媚惑自己,故把她的言谈举止,一颦一笑,不管是什么,那当作是来媚惑他的手段,杯弓蛇影。原因在自己对玉女宗只知皮毛,并不了解。

从所掌握的事实看,“媚术”虽为“玉女心功”的主要部分,却就一众传人的质素性格,各自发展。最厉害是无瑕,能将媚法融入超越寻常武技的精神奇功去,即使在武林史上亦绽放异采,其成就超越了白清儿。

妲玛则为另类,她的发展以剑术为主,迷惑男人非其所长,这种事关乎天性,以白清儿的智慧当知如要勉强,会是事倍功半。论武功,妲玛不但在湘夫人之上,亦该比柔夫人胜上一、两筹,与无瑕所差无几。

这个对妲玛新鲜热辣的评估,不单令他改观,还想到刚才她亲昵的动作和交谈是出自真心,属塞外姑娘的风尚,亦显示她对自己这个丑神医兼敌人不无男女之意。

连忙岔开道:“夫人既然在塞外成长,为何可以说得一口漂亮的中土语?”

妲玛花容微黯,有点不愿提起的道:“妾身在一个很特殊的环境下长大嘛!身边的人大多精通汉语。”

龙鹰愕然道:“不是波斯语吗?”

妲玛双眸射出锐利的芒光,缓缓道:“太医对妾身的情况相当清楚呢?”

龙鹰知说漏了口,不合乎他一贯“不问世事”的风格,将错就错道:“不用打听,也有人告诉我。”

旧中桥出现在右窗的视野内,雨势转缓,化为雨歇前的毛毛丝雨,水气弥漫,马车驶过漕渠,看样子目的地该为皇城东邻的其中一个里坊。

妲玛瞅他一眼,道:“那晚宁夫人和太医说过什么话呢?她从不和男性单独交谈,太医是唯一的例外。”

如果龙鹰不清楚韦妃和李显的微妙关系,会是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此刻却是心领神会。

他触动了韦妃的警觉。

不论太平和宁采霜问他什么,韦妃绝不在意,即使两女与他有私情,亦事不关她,她最害怕的是两女问及有关李显身体状况的事,因而作贼心虚。韦妃碍于身份地位,不适合直接问他,遂派出义妹以清心中疑虑,由此可看出韦妃对妲玛和宁采霜亲疏有别。

要取得像韦妃般的人物的信任绝不容易,但妲玛成功办到了。

龙鹰道:“真古怪!为何这么多人想晓得鄙人的事呢?宁夫人问的是有关劣徒和鹰爷的事。鄙人有点怕宁夫人,她的严肃教鄙人受不了,不像夫人般和蔼可亲。”

对他的赞语妲玛毫不领情,白他一眼道:“宁夫人没问过太子的事吗?”

马车驶入玉鸡坊和承福坊间的街道,雨停,车速转缓,该很接近目的地。

直至此时,龙鹰仍不晓得妲玛要载他到哪里去,更不知所为何事。

龙鹰坦然道:“早问过了!”

妲玛终现出满意之色。

龙鹰恍然而悟,自己是想多了。

住在深宫之中,妲玛与世隔绝,听的只是宫城内的蜚短流长。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于与己方人马有接触前,不清楚宫城外的任何事,当然不晓得昨夜行刺端木菱不遂,亦不知道符太和柔夫人的情斗,至乎将自己这个“丑神医”列为必诛目标的决定。

她纯是受命而来,代韦妃弄清楚他的心意,掌握他的喜好,无隙不窥的找寻他的弱点,看可如何收买他,招揽他成为太子妃的一党。

妲玛为取得韦妃的信任和倚重,故施尽浑身解数好完成韦妃托付她的任务。

“崩口人忌崩口碗”,韦妃顾忌的是被人看破她和武三思合谋戕害李显,而最有可能揭破他们的正是王庭经,所以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来笼络他。

就是在这个情况下,一向深闺简出的妲玛亲来接他到某处去。

马车在一座明显刚建成不久的华宅门外停下来,大门缓缓张开。

妲玛之所以满意,因龙鹰说了实话。那天他见过李显后,由宁采霜来接他去见韦妃,要问有关李显健康的事,该在那时问。

龙鹰左顾右盼,道:“此为何人的府第?”

马车驶入府门。

妲玛再没隐瞒的必要,道:“是安乐郡主的府第,但她却很少回来,大多时留在东宫里。”

龙鹰一怔道:“安乐郡主?”

马车停下。

十多个身穿东宫卫士军服的武士围拢过来,看阵仗知太子妃来了。

妲玛娇喝道:“我和太医还有话说。”

卫士们周围散开,小太监乘机下车换干衣服去了。

妲玛淡淡道:“他是天生耳聋。”

龙鹰微一错愕,会意过来。

妲玛扭转娇躯,面向龙鹰。

在伸长颈项可吻得她香唇的近距离下,眼前的玉女宗高手娇艳无伦,且有某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特点,使她本已出众的美丽与别不同,或许是因深藏眸神里的火热,恐怕没多少个男人可抵受得住,龙鹰自问不行唉!看来已给她抓住自己的弱点。不论变成什么人,“范轻舟”好,“丑神医”也好,始终过不了美人关,玉女们是他天生的克星,想起无瑕他要叫头痛。

妲玛柔声道:“安乐郡主是裹儿郡主,成亲后圣上赐名安乐。”

龙鹰差点抓头,李裹儿除非病了,找他来干什么呢?

李裹儿嫁的是武三思之子高阳王武崇训,但看李裹儿大部分时间居于东宫,便知两人的婚姻徒具形式,武崇训大可能从未与李裹儿真个销魂,亲香泽的是武承嗣之子淮阳王武延秀。两人在马球赛里眉来眼去,怎瞒得过龙鹰?

奇道:“安乐郡主贵体欠安吗?”

妲玛正容道:“郡主因代表皇室参与即将举行的飞马节,特别搜购一批名贵药材,须请太医来鉴别挑选,以免失礼。”

龙鹰心忖这番话可下车后再说,所以定有下文,道:“飞马节是什么东西?”

妲玛道:“这个容后再说,太子妃吩咐妾身向太医说一件事。”

龙鹰道:“请夫人告之。”

妲玛道:“对贴身伺候太子妃的几个宫娥,太医有印象吗?”

虽然来来去去是同一招数,但对男人来说却是必杀利器,直接有效,像当年对武曌慨赠他人雅,他便无从抗拒。

犹记得王庭经装模作样在东宫的后园采药,说吞下去的是有毒的花时,因之失色惊呼的不知名俏宫娥,便秀丽可人,若有如此人儿伺候寝第,肯定不知人间何世。

韦妃和武曌均明白男人的心态,宫娥乃太子私产,而韦妃的侍婢怕连李显亦无法染指,现在却任王庭经攀折本没可能碰的年轻美女,龙鹰明知是收买他的手段,也不由心中一热。

龙鹰压下心动的情绪,皱眉道:“夫人有所不知了,鄙人天生貌寝命硬,为免害人,曾在神坛前立誓终生不娶。”

妲玛定神多打量他两眼,看他一睑严肃,肯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噗嗤”娇笑,横他娇媚的一眼,道:“是否命硬妾身不懂看,但太医怎算貌寝呢?是生具奇相呵!何况又不是着你娶她们,只是来伺候太医哩!只要太医肯点头,她们还可轮流来伺候,待会太医可挑两个带回府去。”

龙鹰差点投降,幸好记起符太,勉强将心中欲念压下,道:“多谢太子妃的关怀和美意,不过鄙人已惯了独居的生活,亦不愿改变。嘿!除非……”

妲玛俏脸又抹过红霞,垂首道:“不用说下去了!”

龙鹰更肯定她不懂或不精通媚术的看法,否则怎会如此容易脸红,无瑕和柔夫人便似是永不会害羞。大乐道:“夫人晓得鄙人想说什么吗?”

妲玛狠狠白他一眼,娇呼道:“开门!”

忽然间,龙鹰与贴身保护韦妃的两大美女高手建立起微妙的关系,很大原因是他“丑神医”的身份,即使是与韦妃有私情的武三思,亦没可能如他般登堂入室,接触到宁采霜和妲玛两位隔离于其他男性的女子,只能偷偷密会,且必须瞒着宁采霜,至于会否不让妲玛晓得则很难说。

胖公公确眼光独到,魔种在丑脸下仍可发挥威力,物极必反下,彻头彻尾的丑陋可以成为另一种吸引人的异力,连香霸也得承认他是丑力十足,看宁采霜和妲玛便清楚。奚王妃和泰娅更不用说,自己照镜子亦有愈看愈顺眼的古怪感觉,好像原来便该是这样子的。不过连续三天没有刮胡子,使他的面具在鼻子以下的部分凹凸不平,幸好面具多坑洼,只要不是探手去摸,绝不会发觉。

龙鹰愈来愈佩服鲁妙子了,只有他的妙手方可制造出可以乱真的丑脸。

虽说比以前收心养性,可是没有美女来解闷调笑的生活会很难过,宁采霜和妲玛各有所求下,因他的丑陋故没有像面对俊男时的“提防之心”,被他“乘虚而入”,无心插柳柳成荫,已很难视他为无物,从她们不住在他一双魔目下露出害羞便清楚。

一般女子很容易在男性前害羞,但绝不该是宁采霜或妲玛,前者是修行的人,弃绝七情六欲;后者则是练剑炼心的高手,更是心如冰雪。

这些想法令龙鹰首次因貌丑而自我陶醉,稍减寂寞思念之苦。

当然,他不可能与两女有任何发展,但只是目前的暧昧关系,足可使像越过苦和乐的分水岭,入目尽是明媚的风光。

安乐郡主送给商月令的珍贵药材只是礼物其中一个主要部分,若加上其他绫罗绸缎、美食珍玩,该可装满三、四车,颇为大手笔,亦见李显现在手头充裕,安乐郡主则爱挥霍。不过金钱更可能是由安乐郡主夫婿高阳王武崇训的老爹武三思供应,这家伙肯定富可敌国。

宫闱是世上最荒唐的地方,武三思竟与亲家私通,李显却视如不见,把武三思当作恩人,因韦妃有了着落后,再没闲心去管他的风流事,说不定还推波助澜。

在门口迎接他们的不是安乐郡主的夫婿武崇训,而是有“神都小霸王”之称的武延秀。坦白说,他长得比令羽英俊好看多了,举举偏舍他而取令羽,可知合眼缘更重要,龙鹰心有所想下,多出了另一个陶醉的理由。

因他是太子妃特别邀来,武延秀收起浮嚣,客气有礼,领他们直入内堂。

龙鹰猜到此子应是有份儿去参加飞马节的人之一,故可名正言顺张罗礼物,何况安乐和武崇训女强男弱,安乐爱怎么做便怎么做,哪到武崇训干涉。

妲玛变回以前只像隔岸观火、一切事与己无关似的旁人,对武延秀火热的目光视若无睹,以冷淡的点头回应招呼,且在抵达两进间的天井时离开,该是去向韦妃作报告。

武延秀在抵内堂前向他道:“药材里有三支辽参是我千辛万苦请人找回来的。嘿!希望神医明白。”

龙鹰听弦歌知雅意,识趣的道:“淮阳王找回来的东西,当然差不到哪里去,这个鄙人怎会不明白。”

武延秀大喜道谢,加快步伐领他到内堂。

各类药材放满大小百多个檀木盒子,只是这批上等檀木制的药盒已须花很多钱财,何况装载的药材。

照龙鹰猜想,李裹儿本身该与商月令有一定的交情,甚或以前曾得商月令照顾,所以李裹儿今次这般重手送礼。

药材里最贵重的确为武延秀张罗回来的辽参,龙鹰虽不知价却识货,拿到鼻端嗅嗅便清楚,其次是熊胆、虎骨、雪莲、紫背天葵、首乌和天山马鹿茸。

在内堂等他们的是武崇训,却不见他的郡主娇妻李裹儿,还有几个武士和伺候的俏婢。出奇地武崇训和武延秀两人间不但没丝毫芥蒂,还言笑晏晏,相见甚欢。

到武崇训趁众人不觉时摸了来负责将好药和劣药分开的美婢香臀一把,龙鹰明白过来。

武崇训和李裹儿这对空有名义的夫妇男盗女娼,谁都不好说谁。

这个家伙矮矮的个头,腆着肚子,脑袋瓜扁平,脸青唇白,眼肚浮肿,像长期患上气喘的样子,换了自己是安乐郡主,也拣武延秀不拣他。

龙鹰忙碌之际,听得足音和妇女走动发出的环佩之声,忙大声道:“这盒贝母见不得人,还是以淮阳王找回来的辽参称冠,依鄙人看,只送辽参已足够有余,贵精不贵多嘛!”

他可肯定安乐忘掉了辽参是谁找回来的,故此特别提武延秀的封号,卖足人情。

本以为武延秀会感激,岂知他俊脸现出个古怪神色,还向他使眼神,像在警告他某些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

武崇训却一脸幸灾乐祸,等看好戏的神态。

娇滴滴声音从入门处传过来,以带点撒娇不依的语调道:“神医呵!这是安乐央人让出来的四川上等贝母,怎会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龙鹰心忖原来捧武延秀变成贬新任魔女,不过听她的语气只是发娇嗔而非发脾气,自己理该尚未闯祸,又或刁蛮郡主对父母看重的丑神医另眼相看。

但看武延秀和武崇训的表情,却知灾难正在来临,如何从死角转身脱险,确使他煞费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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