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其实严格意义上说已不能称洞房花烛夜,因为在这之前,陆平和会棉已经同房,提前做了夫妻,婚礼只是象征和形式。事实上这天晚上新郎和新娘也没有做该做的事情,因为陆平喝醉了。他没有行事的能力,软得像一摊泥,但嘴里却叨个不停——“我是个废人,我窝囊透了,我蠢,你也蠢,她不蠢,因为她让我娶你,她是别人的老婆,不能做我老婆,我需要个老婆,所以让你来替她……做我的老婆。”
“她是谁呀?”会棉低头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丈夫说。
“她是谁?”陆平被这一问猛醒,“没有谁,我胡说八道。我是想试你,假如有那么一个人,你、你会……”
“我什么也不会。”会棉说。
“你怎么什么也不会呢?”陆平说。
“因为,我是一块棉花,我从小到大都是一块棉花,是给人止血、擦拭伤口、做衣裳的,我没有骨头,把我塞到哪都行,用做什么都行。你看,现在我做你的枕头,你枕着我,我还怕你不舒服,把我丢走。你丢走我也就丢走了,我会怎么样?我会在你丢我在的那个地方,我还是棉花。”
陆平彻底地清醒了,那是滴到他额头上的清凉的泪水起的作用。棉花是蓄水的,潸然泄漏,只能是受刺激或伤心无限,陆平想。陆平还想我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
第二天,陆平和会棉回拜叶江川夫妇。宋颖仪看着新娘肿胀的眼睛,对陆平一顿质问。她说你欺负我表嫂啦?陆平说我没有。宋颖仪说没有她眼睛怎么会肿成这个样子?陆平说那是她高兴哭的,人高兴的时候也是会哭的。会棉流了一夜的泪水,但泪水是甜的。宋颖仪说是不是呀?她看着会棉。会棉说是。宋颖仪说那就好,那我这红娘就没有白当。
叶江川提议陆平搬到叶家来住,他的理由是男人出去打仗的时候,两个留在家里的女人互相有个伴,他声言这也是太太颖仪的意思。陆平没有同意,他说我们两家住在一起,全师官兵更以为我们结党营私,他们本来就认为我这上校是你任人唯亲的结果。
“这有什么?”叶江川说,“封官晋爵,谁不是喜欢用自己人?世道如此。”
“可我希望我们两家还是保持一定距离为好,”陆平说,“因为我既然是上校,就要对自己的身份保持清醒。我不能住在你的家里,因为这不合适。”
叶江川没有问为什么不合适,他似乎理解了陆平的心意。按照他的理解,陆平不愿意住到叶家来,是因为他想分清楚团长和师长是有区别的,他这名上校和其他上校没有什么不同,而如果入住叶家对他这名师长的权威和形象是有损害的。
“好吧,”叶江川说,“不过,我们打仗的时候,你得让会棉过来陪陪颖仪,你知道的,颖仪是个耐不住性子和寂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