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张一男迷着眼睛看着李春天和她手里的烟花,“老二,赶紧把这工作辞了吧,别整天傻呼呼的,你怎么从来没想过,你们单位这么多人,论资历、论能力、论……不论论什么,你们这个副刊部主任轮得到你来当嘛!你居然还当得心安理得,傻东西!”
“什么?你说什么?”李春天手中的烟花燃烧殆尽,璀璨过后只剩下粗糙而丑陋的残骸还握在她手中。
张一男迎着李春天诧异的目光,轻轻地说到:“你能当上主任全都是因为梁冰,他在跟你们报社搞合作,买断了汽车版面的经营权……”
李春天仍不解,她皱其眉头:“这跟我当主任有什么关系?”
“哼,梁冰是什么背景?你们的社长当年就是他爸爸手底下的文书……他想让你当个副刊主任那还不是一句话……不过,其实也不是坏事,他也不是想害你,傻东西!”
李春天像被定住了,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不能呼吸……一直以为自己当上副刊主任是当之无愧,一直那么骄傲自己是报社最年轻的中层干部……哼,干部?还一直以干部自居……其实什么都不是,李春天感到一阵轻飘飘,酒精终于开始在体内大规模发作了,让她头晕目眩……
“不会的,我对工作兢兢业业,我每天像牲口一样只知道干活干活干活,我毫无怨言,我每年春节都在报社值班,我团结同事,尊敬领导,我在副刊干了六年我是报社几百个职工里面选出的优秀员工……”
“没用,老二,你说什么都没用,就是梁冰一句话你才当上的主任……所以,别老劲儿劲儿的看谁都不顺眼,你什么都不是。”张一男的言语中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刘青青、李思扬她们都知道这事儿,不信你去问问?”
李春天就像一只被刺破了的皮球,没有一丁点儿的精神,一点儿一点儿的瘪了下去。她坐回到椅子上,无精打采地仰望着天花板发呆。窗户开着,节日的喜庆连同冷风一齐涌进来,结结实实地打在李春天的脸上,冰凉的,是眼泪。
这个春节多么令人难忘,两个卑微的小人物躲进气派非凡的报社办公大楼各自体味着各自的不幸乃至绝望。当黎明一点一点的到来,新一年的太阳即将喷薄而出,李春天的眼前却在一点一点变得黑暗,她那么引以为自豪的成就,她唯一值得安慰的一点荣誉,原来什么都不是,在这个世界上,在这纷杂的生活里,谁会在乎谁呢?谁会在意谁的理想和付出?一切都是虚假。
“辞了你这个破主任吧,如果你不想背负着别人的恩典过一辈子……这滋味真他妈不好受”张一男真诚地对李春天说,“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我不愿意看着你难受,记着老二,爱情和虚荣不可能被交换,别人给的东西可能感动你,却不可能改变你,你得做你自己……”
26、
在李春天自己的房子里,李思扬在客厅里来回的转着圈儿,一边走动一边痛骂张一男,“闲的,闲的,张一男真是闲的没事干了,好好的跟你说这个干嘛!真是惟恐天下不乱了他!”
李春天抬起红肿的眼皮,委屈地看着老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还整天陶醉其中,我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挺了不起的,你们就把我当个猴似的耍,看着我洋相百出!你们一个一个安的什么心!”
李思扬在李春天旁边坐下,“哭,哭,哭!大过年的就为这点事儿你就哭吧!让妈知道不骂你才怪呢!大过年掉眼泪,一年都别想顺当!”说着替她擦了擦眼角,“瞧你这点出息!别动不动就理想理想理想的,理想值多少钱……”
“你就知道钱钱钱!”
“废话,那没钱有法儿活呀,跟那个《路边天使》似的去要饭,人生就完美了?没钱连饭都吃不饱,你有力气谈理想!”
“但是这关乎我的尊严,我也有自尊心啊!”
“没人说你没有啊!”李思扬有点急,“我发现你可越来越矫情了,你怎么不识好歹呢!人家梁冰这么做是为什么?好好的干嘛非帮你当上这个破主任,人家要不是因为想对你好,人家犯得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