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别来,我这上班儿呢,你们看完电视踏踏实实睡觉,我差不多也睡了,明天上午咱还得带着孩子们出去拜年,你可别熬得太晚了,不比我,整天熬夜脸色都黑黄黑黄的,你那小白脸熬一宿得什么样儿啊!”
“去,瞎说什么呢,谁小白脸啊!”
李春天嘿嘿的笑,“赶紧陪爸妈看电视去吧,早点儿睡,甭惦记我,我年年这个时候办公室过,他们都习惯了。”
“那……行吧,你差不多就睡,明天早点儿回来,我给你煮饺子,妈包的三鲜馅饺子可香了。”李思扬无比自豪。
“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放下电话,李春天长长嘘了一口气。自从那一天老大从她办公室走出去,她们俩一直别扭着,说不上来的别扭,讲道理,老二讲不过老大,尽管觉得老大强词夺理她却找不到更好的措辞去反驳,并且因此而郁闷。但她们俩却永远不会因此而结下冤仇,平平常常的几句话,再简单不过的叮咛,就让一切的不愉快烟消云灭,取而代之的,是扯也扯不断的牵念。
想起之前跟老大的小小别扭,李春天忽然有点自责:老大从那么老远的地方飞回来,干嘛要跟她闹别扭,为了别人的闲事儿而责备老大,凭什么!老大才是最要紧的,就算她成心破坏了张一男和刘青青的婚姻,作为她唯一的妹妹,也应该坚定不移地跟她站在一起的不是嘛!为什么不?地球上几十亿人口,只有老大跟她有相同的父亲和母亲,这个理由足以让老二为她做任何事了。
想到这里,李春天仰面靠在椅背上,揪着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自言自语地说到:“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白雪!成天被这点烂事儿缠着,头发都熬白了……”忽然之间她似乎开了窍儿,“也真是的,干嘛老围着人家的事儿打转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刚说完这句,手机又响起来,一看,是张一男。李春天想了想,按掉。她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谁知,没过五分钟,张一男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瘦了,也黑了,胡子拉碴,跟话剧首演时那个春风得意的张一男判若两人。李春天的不耐烦和抱怨突然之间都不见了,张一男的倒霉样儿让她实在不忍心再说出点不咸不淡的话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
“哼,你不是年年这个时候都在这儿嘛!”张一男把带来的小菜和饺子放到李春天桌上,从羽绒服右边口袋里掏出两头大蒜,又从怀里拿出一瓶白酒,最后脱下羽绒服扔在一边儿,“咱俩一块儿过个年吧!”他拉过椅子来坐下,充满无奈。
“呵,”李春天苦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这是你人生最大起大落的时候吧,那边儿刚在舞台上享受完万众瞩目欢声雷动,转脸就妻离子散无家可归,唉,张一男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什么感觉?”
张一男黑着脸,翻起眼皮看她一眼,拿过纸杯子倒满了酒端起来对着李春天,“先喝酒,待会再慢慢跟你说。”
李春天苦笑着端起杯子,象征性和张一男碰杯,“啊,说点儿什么呢?新年新气象,希望咱们都能洗心革面、明年再重新做人。”
张一男喝了一大口,面部扭曲着。他抹了抹嘴,抄起筷子吃了几口拍黄瓜。
“老二,千万别结婚。”他又夹起一块水晶肘子塞嘴里,并不看李春天,发狠似的咀嚼,“真的,真的,千万别结婚,别跟自己过不去。”
李春天一点不惊讶他这么说,此时此刻,她只想给他一点安慰。于是她说,“没你说得那么严重,你不要因为偶尔的一次伤害就对今后的生活失去信心,人生苦短,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还是快快乐乐地过……”
“嘁!”张一男颇不屑,但是不抬头,喝了一大口酒之后,他慢慢地说:“别自欺欺人了老二,你跟你们家老大怎么就不能中和一下!一个精得跟猴似的安个尾巴直接就能上树了,另一个又笨得像个猪,就算马上要挨宰了也还是以为只是放出猪圈去外面溜达一圈儿……老二,这女的啊,二十岁的时候头脑简单那叫单纯,特别可爱,可是到了三十岁头脑还简单,那就叫蠢!平常有人这么告诉过你吗?”张一男愣愣地看着她,“说话!有没有人这么告诉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