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林府东院的前厅,数盏宫灯散出柔润的光线,荀飞盏在微摇的烛火下来回踱步,拖长的身影被映得稍显凌乱。同样等在厅中的萧元启端坐未动,表面上看起来安静一些,但却眸色凝重,身体的线条绷得极紧。
在过来的路上,东青已向二人解释过大概的事由,除了和荀飞盏同样震惊以外,这位莱阳小侯爷还比他多了几分疑惑。
他不太明白萧平章为什么要把他和禁军大统领一起叫来,心中难免胡思乱想,有些忐忑。
两盏灯笼自院外渐行渐近,荀飞盏立即迎向厅口,萧元启也赶紧站了起来。
萧平章仍是外出的行装,显然刚刚才进门。快步走上台阶后,他也不多礼,直接示意两人到茶台边坐下来,首先询问萧元启:“我记得你说过,濮阳缨的手下和徒弟往返京城内外联络之时,你曾经跟踪过几次。他们在城外的落脚之处在哪里,不知你可清楚?”
“我每次跟踪韩彦,总是跟到了城东孤山附近便不见踪迹,从来没有真正看到一个确切的落脚之处……”萧元启向来聪明,答到一半就已经领会了萧平章的意思,急忙替自己辩白,“请平章大哥相信我,我若真的知道濮阳缨有什么藏身之所,一定早就禀报……”
萧平章微微抬起一只手安抚住他,“你不用多心,濮阳缨布下这个局,每一步都不可能让我走得太容易。女刺客说你知道,原本指的就是一个大致的方位和范围,接下来该怎么找,自然是他设下的第一道难关。”
荀飞盏皱起眉头,关切地道:“这个疯子如此阴诡狡诈,既然特意告知你他手里有解药,必定另有图谋,不可不防啊。”
濮阳缨的图谋绝不简单,这一点林奚能看出来,荀飞盏能感觉到,萧平章自己又何尝不明白。但无论怎么艰难,要付出何等代价,他的面前已经不可能有别的选择。
“我知道接下来几天,飞盏你都要当值,”萧平章淡淡笑了一下,“但圣驾不在,禁军事务应该还有调改的余地,所以我冒昧开这个口,请你连夜安排一下,告几日假,明早开城之时,到东门外等我。”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自然是平旌的事情更要紧,但有差遣,无所不从。”
萧平章欠了欠身以示感谢,转头又看了看萧元启。
“明早开城之时,东门。元启明白了。”萧元启不等他吩咐,主动应道。
萧平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借力站了起来。荀飞盏二人也知道眼下不是淹留之时,全都随之起身,行礼告辞。
半空残月细如金钩,斜挂于挑檐之上,忽明忽暗的点点星光布满天幕,愈发显得夜空幽邃。萧平章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平旌出生的那一晚,也是同样的残月,同样的星空。他陪父王在外厅等候,听着中庭的树叶飒飒作响,十分困倦也不肯去睡,父王哄不动,便抱他睡在自己怀里。沉沉一觉,被哭声惊醒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移到了母亲的房间。床前多了一个摇篮,墙角燃着淡淡的线香,母亲的手安抚地盖上他的额头,柔声笑道:“吵醒你了?这是弟弟……你看,他多结实啊……”
广泽轩的庭院中古树参天,叶落惊秋。萧平章缓缓走上石阶,来到平旌的床前。一直守候在旁的蒙浅雪听到声响,红起眼睛仰起头,偎进了他的怀中。
“你知道吗?平旌生下来就特别壮实,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见他生过重病……”萧平章俯身在床头,定定地看着小弟的脸,“他十三岁那年偷跑到北境,父王把他赶去左路军待命,结果遇到奇袭,被困在烟瘴山岭两个月,到最后几乎人人都有伤病,他却一点事儿都没有。长辈们都说,真不愧是将门虎子……”
蒙浅雪含泪握紧他的手,“所以,这一次他也不会有事的。”
萧平章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小雪,我有话跟你说。”
门外的廊檐下,挑着两只照明用的薄纱灯笼,灯光昏黄。萧平章牵着蒙浅雪的手走出,在灯下缓缓站定,转过身面对她,将掌心中的手握得更紧。
小雪的眼眸一如往日,清灵如水,永远是满满的爱慕,从不猜想,从不臆测,就只等着听他要说什么。可越是面对这样全然的信赖,他胸中的话语……便越是难以出唇。
“濮阳缨行事缜密,阴诡狠辣,他用尽手上的棋子,就为了握住平旌的性命当筹码,这背后所图谋的,必定是在他看来更大的利益,或者……”萧平章的声音犹疑了一下,“或者更重要的人。”
蒙浅雪顿时惊慌起来,“是你吗?他要针对的是你吗?我绝对不会让他伤害你一丝一毫,从现在起,你到哪里都必须带着我!”
萧平章用一只手捧起爱妻的脸庞,低声道:“在京城郊外,濮阳缨都敢诱我前去,他想要比拼的当然不是武力,你跟着我也没有用。现在事实上他已经占得先机,就算我竭尽全力预先防备,恐怕最终也必定会面临一个艰难的局面。你明白吗?”
“这个我明白啊。”蒙浅雪有些茫然,又有些害怕,“对付濮阳缨这样的疯子,你一定得多加小心才是。”
“小雪,我想说的意思是……如果到时候……我需要选择……”萧平章爱怜地看着她的眼睛,胸中酸楚难以自持,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将她拉进怀中紧紧地抱住。
几乎无眠的一夜之后,淡淡的曙色越过屋脊,染上窗纱。蒙浅雪理顺了剑柄上的垂缨,亲手将它挂在夫君的腰间。
“扶风堂一早派人传讯,说老堂主和林奚妹妹正在配制延缓毒发的丸药,大概中午就能送过来,至少这几天,夫君不用太过担心。”蒙浅雪忍了眼泪,叮嘱道,“我会尽我所能照料平旌,你也要好生照顾自己,平安归来。”
萧平章没有直接回答,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微微笑了笑,转身走向院外。
东青和一队长林亲卫已在二门外整装待发,萧平章翻身上马,鞭梢微扬,密集的马蹄声一路向东,很快便与等在城门下的荀飞盏二人会合。
出城后整队人马改由萧元启带路,沿官道奔行近半个时辰,前方已是一片连绵的山峦。众人在孤山脚下弃马,跟着萧元启爬上野坡,来到当初韩彦与渭无病碰面的半山腰。
“濮阳缨的徒弟对外联络,就是在这里碰面。”萧元启指向朝南的方向,“他们是朝那边走的。从往返的脚程推算,女刺客所说的玄灵洞,必定在这几个山头中的某一个地方,最远也不可能超出那边的长谷涧。”
萧平章游目四望,先将周边地势印入脑中,命东青拿来地图,找了一处较平坦的地方,铺下研究了小半个时辰,心中渐渐有数。
“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荀飞盏见他抬起了头,急忙问道。
萧平章用剑尖,在野坡的沙土地面上画出一谷一山,“元启的推算很有道理,结合周边地势来看,大致可以确定玄灵洞的位置,应该就在这个范围内。”为了让荀飞盏更容易理解,他又把地图上相应的方位重新指了一遍。
荀飞盏立时精神一振,“虽是山地,草深林密,但京城周边到底不是穷山恶水之处,既然范围已经确定,就算玄灵洞的入口再隐秘,找到它应该也不会太难。”
萧元启忍不住插言道:“可这不仅仅只是找到入口就行了吧?无论濮阳缨安排这一切所图谋的是什么,他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命拼上去。所以这个玄灵洞里,一定另有逃生之途。”
这句话正好说中萧平章最担心的地方,他看着沙土上自己画出的简图,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濮阳缨现在手握先机,一步一步引着在走,其所思所想全靠推测,变数实在太多,并不是说只要能跟他碰面,就一定可以顺利拿到解药。
“想要确保平旌的性命,需要把这个疯子切切实实抓在手里才行。”萧平章眸色转深,“即便不为平旌,金陵城一场疫灾,赤霞镇几乎全灭,多少条人命的血债堆在那里,这也算一个捕得真凶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再有空隙逃掉。”
“这个简单,”荀飞盏想了想,用剑尖在平章画的一谷一山周围添了一个圈,“从山下把它全部围住!我就不信了,濮阳缨准备的逃生之途再精妙,他还能挖个地道挖到另一座山上去了?”
萧平章轻轻摇头,“濮阳缨行事一向缜密,正如元启所说的,他要的是交易,不是想送死,既然明知我要来,怎么可能盲目地等在玄灵洞里,对外界一无所知?”
他叹了口气,提剑点了点荀飞盏画出的圆圈,“在我看来,凡是元启能指出的范围内,他一定都有所防备,或是设下眼线,或者安插示警暗哨之类的。你想啊,山高林密,时间又紧,咱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清除掉他的耳目,万一濮阳缨发现我们已经开始围山,他会怎么办?”
荀飞盏闷闷地道:“他很可能取消交易,抢在我们合围之前逃走。”
“他若提前逃走,平旌的最后一点生机就真的没有了,我不能如此冒险。”
萧元启看着两人,呆呆地问道:“所以说……不能围山?”
萧平章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地上的画图,沉思半晌后,慢慢道:“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围……”
荀飞盏惊讶地扬起双眉,“你一会儿说不能围山一会儿又说能,这到底能不能啊?”
萧平章提起手中佩剑,在荀飞盏所画的那个圈外更远的地方,画出一个大了许多的圆圈,“安置警哨若要快速有效地传递消息,必然会在一定的范围内。要想完全瞒住濮阳缨的耳目,咱们封锁外围的行动,至少还得后撤一倍以上的距离。”
荀飞盏对照着地图研究了半晌,蹲身用指长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疑虑之色甚浓,“濮阳缨的警哨确实不可能设得这么远……可是想要把如此大的范围牢牢围住不留破绽,长林府兵、巡防营,就算加上能够借调出城的禁军,这人手也根本不够啊!”
萧平章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垂眸沉默了片刻,突然瞟了萧元启一眼。萧元启先是怔了怔,但立即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知趣地转身退开,直到完全听不清后方的声音才停了下来,静静地瞭望远处。
“京城内的人手的确不够,但东县还有翠丰羽林。”萧平章这才淡淡对荀飞盏道,“三万人马调一半过来,应该就能补上缺口。”
荀飞盏吃了一惊,“你疯了?翠丰可是皇家羽林营,圣驾不在没有御旨,你想怎么调动?”
“长林王府有一道先帝御赐的令牌,可入宫闱,可传圣命,皇家羽林也当接令……想来你也知道,以前从没用过……”
此时周边除了东青外已经无人,但荀飞盏还是本能地向左右看了看,踏前一步,低声道:“平章……你跟平旌不一样,按道理你应该远比他明白,这种东西不能真的用!”
“要是用了呢?”萧平章直视着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清冷,“你说的对,我跟平旌不同。我知道皇权之侧,人心深沉,流言之凶险远胜过长枪利剑。所以我素来比他思虑更多,行事也更加谨慎。可是事分轻重缓急,我父王一生戎马,如此光明磊落,他自己儿子的性命,总归该比‘避嫌’二字更加重要吧?”
说到最后,他的语音已经带出些冷厉的味道,荀飞盏不禁被微微震住,呆怔半晌,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我知道了。”
“提调皇家羽林,乃先帝所赐权柄,同时也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决定,须得由我亲自前去安排。”萧平章稳了稳情绪,将长剑收回鞘中,“自翠丰营调兵往返,路途至少需要两天。刚好可以用来搜索玄灵洞的入口。你记住,只是寻找路径,绝对不可以围山。”
荀飞盏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安,“那濮阳缨呢?他设了局正等着你去,平白多耽搁这么多时日,他会不会起疑心啊?”
“不是平白耽搁。你想,濮阳缨既想诱我前去,又只肯透露大致的方位,所为何来?不就是明知我们比他着急,才故意设下难题,想由此增添我焦躁之气吗?既然如此,这个玄灵洞的洞口找上两三天也顺理成章,正合他的本意。”萧平章抬手为礼,郑重地道,“府中有小雪守着我不担心,这找寻入口的事,还要拜请大统领多多照看。”
荀飞盏想起李固就没有给他照看好,心中颇为内疚,急忙应道:“你放心吧,这一次,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大致安排好了城外的行动,萧平章片刻也不敢耽搁,率随身亲卫飞骑回府,径直奔向父王的书院,在朝南的高架供案上取下一只线条简洁的木盒,拨开搭扣看了一眼。
一枚纯金打制的御令静静躺在明黄衬里上,因时日久远,表色已不是耀目的鲜亮。
萧平章定了定神,关上盒盖拿在手里,快步奔出房门,吩咐侍立在外的东青:“你去通知世子妃,我要连夜赶往东县提调翠丰营,这几天都不能回来。府中上下请世子妃照应。你这次也不用跟着我走,府里和城外的事情更要紧,若论细致,还是你最让我放心。”
“是,必不负世子所托。”东青抱拳领命,放下手后又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下问道,“……世子,怎么说您也动用了先帝御令,这事儿不送信给陛下吗?”
“陛下当然应该禀报,但这个信不用我送。荀大统领自会呈递密折。”
“啊?”东青惊讶地回想了一下,“可是您刚才在城外……并没有指派大统领转奏啊?”
萧平章转头看向他,语调微微转厉,“禁军大统领是天子近臣,掌宫城安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中自然有数。拜托他帮忙是一回事,但长林府有何权限指派他?”
东青是跟随萧平章最久的副将,立时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头跪了下来。
“你是我身边的人,一言一行自当比旁人更加小心。”萧平章按了一下他的肩头,眉宇之间微露哀凉,“……说不定平旌将来,也要靠你提点……”
东青吃了一惊,抬头正要说话,萧平章却已经大步离开。他不敢耽搁,只能按下心头不安,匆匆赶往广泽轩给蒙浅雪传了讯,又快速点齐人手,准备与荀飞盏会合,查探通往玄灵洞的路径。
扶风堂临时赶制给萧平旌服用的药物,正午之前由林奚亲自送来。接下来最关键的部分是测试药效,广泽轩的外厅很快就被她改成了药房,各类药匣、药瓶摆了一地,两张长长的桌案一张堆满书典,一张用以配药制药,连那个描着经络的木制假人也被搬了过来,竖在墙角。
蒙浅雪和东青说完话走回里间的时候,林奚刚刚拔下扎在萧平旌中府穴上的最后一根银针,调了调自己的气息,再次给他把脉,半晌后指尖慢慢松开,神色不仅没有舒缓,嘴唇反而轻微颤抖起来。
她此刻的忧虑心焦,蒙浅雪自然能够体会,靠在她身侧坐下,抬手轻轻抚了抚她单薄的背脊。
林奚咬牙稳住心神,起身又回到外厅,盯着木人默默思索,一坐就是一个时辰未动。
近晚时分,黎骞之带着配好的第二剂药包过来,一进门便叫道:“奚儿,你看谁回来了?”
随着这句话语,杜仲的身影从老堂主的背后闪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才刚刚进城。就药理而言,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百步以内多有天敌。配制霜骨的材料大多出自夜秦,杜仲对那里的草植甚至比老堂主更加熟识,他这一回来自然是一大助力,林奚的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三人轮流诊看过病患后,聚在外厅小声讨论,挑配药材。蒙浅雪听不懂,只能到廊下去看侍女煎药。
到了掌灯时分,萧平旌被喂下一碗汤药,再观察了半个时辰,老堂主将他翻成卧式,尝试在背部行针。就这样忙忙碌碌看护了一夜,凌晨时林奚重新把了一次脉,神色依然未见轻松。蒙浅雪心里害怕不敢多问,察看着三名医者的表情,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是自己都熬不住了,如何照顾病人?”黎骞之是在场诸人中最稳得住的,直接下了令,“请世子妃,还有奚儿,你们都去厢房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再来替换我们两个。”
林奚知道师父所言有理,也未执拗,拉着蒙浅雪到侧廊的厢房躺下,担心思绪过乱睡不着,还喝了几口安眠的药茶,总算勉强睡足了三个时辰。
再醒来时已近正午,蒙浅雪在旁边榻上依然呼吸低绵。林奚轻轻坐起,给她将滑落的毛毯搭好,悄无声息地又来到临时药厅中,朝里间看了一眼。
萧平旌仍是安静地平躺着,黎骞之闭目盘坐于榻前,似在凝思,又似在小憩。杜仲一直站在角落的木人前思索,见林奚进来,忙道:“姑娘,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林奚一面挽紧松落的长发,一面快步走了过去,“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先抛开故意服食霜骨用以练功的阴邪之法不谈,咱们单说解毒。霜骨毒性发作之前,可以自行服用玄螭胆消解,而发作后,就只能靠他人药毒相融施以血疗,其间最根本的区别,便在于病患毒发昏迷,不能自行催运药力解毒,所以需要外力相助……老堂主和姑娘忙这两天两夜,主要就是在找这种外力相助的方法。”杜仲的手指从木人头顶的要穴处逐一滑下,“但到目前为止,除了原本知道的血疗之术以外,咱们尝试的各类针法,各种药物调配,都没有办法催行病患的气血。由此看来,外力催行这个思路,其实就是一条死路。”
“所以你的想法就是……只有死路?”蒙浅雪的声音突然从门边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在那里,脸色因惊骇而雪白。
杜仲吓了一跳,赶紧摇手道:“不不不,我还没说完,当然不是。”
黎骞之听到声音,也从里间走了出来,示意杜仲继续解说。
“我的意思是说,霜骨致命在于寒凝,既然强催气血目前看来是条死路,那么不要贪全,单想想这心脉凝滞的药性,能否先被破解呢?”
林奚想了想,摇头道:“霜骨凝滞之效,主要是因为制毒配方中的枞青藤。从药性上来说,服用常心散可解枞青藤,但我们试过,没有任何反应啊……”
黎骞之眉尖一跳,“那可能是因为熬毒时最后加的乌翘……”
三人彼此对视了片刻,几乎是同时眼睛一亮,各自转身,一个查书,一个找药,另一个到里间诊视病患目前的状况。
蒙浅雪虽然听不懂,但看这样子想来是有了些希望,紧绷的肩头终于松弛了少许,走到平旌的床前,低声对他道:“大家都在为你想办法,你可一定要撑到你大哥回来啊……”
虽有新的思路,但三人对于具体药材的选择仍有不同的看法,一会儿商讨,一会儿争执,直到晚间方才达成一致,将熬出的新药给萧平旌服下,紧张地等待着效果。
林奚轻声问道:“师父,如果这剂方子能催他心脉寒气松动,能否借势一举两得呢?”
黎骞之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轻轻点头,“若能同时封闭其他经络,玄螭胆的药效不致分散,药量至少可减一半。但行针封住经脉容易,恢复调养却是个难题……”
“我记得不久前刚好曾看到……”林奚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突然微露喜色,奔到外厅堆放书典的桌案边开始翻找,“就是那本《上古拾遗》……师父不是说过夜凌宫学中有类似的抄本吗?可见夜秦医者,他们以前就研究过这个……”
说话间她已翻出书册,匆匆找到某一页,递给老堂主。黎骞之接过来看了片刻,花白的双眉渐渐上扬,笑道:“确实合用,大可一试啊!”
蒙浅雪茫然地旁观到现在,赶紧追问道:“有办法了是不是?平旌有救了是不是?”
林奚握住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稍显为难地解释道:“也不是这么简单,最终还是得看世子……能不能真把玄螭胆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