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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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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中有五御,分别是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

鸣和鸾,指行车时和鸾铃的声音相应;逐水曲,指车沿着弯曲的河岸行驶而不坠水;过君表,指经过天子居所之地要有礼仪;舞交衢,指在人群拥挤的街头也能驱驰自如;逐禽左,指驾着车打猎时能从左面射获。

梁令瓒还是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偷偷驾着赵大叔的马车出去玩而被梁天年骂过不止一次了。五御之中她只对“逐禽左”一项有些发愁。毕竟在山间打猎,恐怕车不好走。结果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国子监根本没有把生徒们拉去山里的打算,在校场围起来放了几只兔子便算数。

“极优!极优!是极优!”

梁令瓒才下考场,宋其明就飞奔过来,一脸兴奋,“我看到了,学录在你的名字下面放了极优的牌子!”

“多谢。”梁令瓒大喜,“那你呢?”

“中上!”宋其明手无缚鸡之力,射与御一向是弱项,但今年射有源重叶,御有梁令瓒,两位明师双双指点,生生把中下提至了中上。他一脸兴奋,“明天晚上一定要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话说昨晚你们去哪儿了?小叶子明明一身薰香味回来却说哪儿也没去,我才不信呢,一定是有什么好地方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啊,不知道是美成什么样的美人呢……”

“听风书院。”

“好勒,后天一早咱们就去!”

“不成,会考完我还得蹲静室。”

这事儿宋其明也听说了:“那就等你出来。”

两人愉快地说定。

第二天一早,晨钟还没响起,一个仆役就带着梁令瓒的口信来太学号舍,把陈玄景等三人都请到藏书楼。

梁令瓒不在惯常待的二楼,而是在后面的小院,闵学录正据案大嚼,一脸幸福:“都来啦?快来尝尝小瓒的手艺。”

桌上一锅奶白色的汤,发出浓郁的香气,宋其明先尝了一口:“哇,好鲜!”赶紧给自己来了一碗,源重叶尝了也赞不绝口,陈玄景问:“她人呢?”

闵学录朝厨房呶了呶嘴:“还有好吃的呐。”

蒸笼架在锅里,热汽在小厨房里弥漫,梁令瓒背对着房门正在埋头剁馅。她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可以高高地扎起一支马尾辫,身上系着围裙,袖子高高地挽起来,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回:“快帮我添点柴!”

君子远庖厨。这是陈玄景第一次跳是厨房这种地方,左右看了看,先找到柴,拾起柴,再找到灶口,这才将柴扔进去。

扔的力道有点大,碰到了锅底,发出沉闷的一声。梁令瓒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进来的人是陈玄景,一身青衿优雅出众,站在烟薰火缭的厨房也自带三分出尘气度,向她微微一笑:“早。”

“……早。”梁令瓒脑子里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只是忙着手里的活儿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道,“你可以用火钳啊。”

陈玄景又找了一下,才在灶口找到一样黑黝黝的物什,握手处似剪刀,剪嘴又极长,大约就是火钳了。他便坐下了,用火钳挟起一块柴,送进灶里。

梁令瓒稀里糊涂又回去剁馅,剁好了开始包包子,一面包,一面不住回身看,终于!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陈玄景”和“厨房”,这两样八辈子也打不着一块儿的东西,居然搞在了一起!

陈玄景居然在烧火!

而且在这方面也颇有天姿,烧得还不错,火势正好。

“那个,你出去喝汤吧,放着我来……”梁令瓒干巴巴地道。

“你包吧,我来。”陈玄景一脸再正常不过的样子,仿佛手里握的不是火钳而是一只笔或者一卷书。

居然把陈二公子抓来烧火……长安城的小姐们会想把她拿来当柴烧吧?

可这人怎么这么有本事呢?烧火时也坐得端端正正,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五官被镀上璀璨的金红色,太好看了……简直可以入画。

梁令瓒手里包着包子,脑子里想必非非,偶尔回头,陈玄景也抬头朝她望来,视线一撞,微笑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到脸上,又像镜子一样投映到对方脸上。

厨房里热汽蒸腾,倒像是另一种别致的仙境。

很快包子们便出了锅,一个个变得白白胖胖,梁令瓒先挟了一个给闵学录,再挟了一个给陈玄景:“有劳了。”

陈玄景接过:“辛苦了。”

话都是平平常常,但这一给一接间,两人彼此一笑,笑容浅而清澈,像阳光下的溪流一般闪闪发亮。

源重叶看着两人,伸向包子的手忽然顿住。宋其明浑然不觉,自顾自给自己拿了一个,看源重叶的手停在半空,再拿了一个塞他手上:“快,趁热吃,晨钟响了。”

一面说,一面“啊呜”一口,一只包子去掉半边,只觉得这肉馅清甜鲜美,前所未有,忍不住道:“哇,这是什么馅?”

“蛇肉的。”梁令瓒答。

宋其明僵住,一口包子塞在嘴里,顿时咽不下去了。

陈玄景问:“哪来的蛇?”

“它自己跑到我号舍里来的!”梁令瓒眉飞色舞,“它半夜爬到我床上,还想咬我一口,哈哈哈,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拿蛇骨熬汤,蛇肉蒸包子,味道不坏吧?”

陈玄景皱眉:“国子监里怎么会有蛇?”

宋其明吃吃道:“有、有毒吗?”

“有啊,这可是五步蛇,深山里常有,给它咬着,五步之内必死无疑。”

宋其明的脸立刻白了。

梁令瓒笑眯眯道:“不过蛇毒只在牙齿里,肉是好端端的哟,去掉头就成啦——”

她的话没说完,手忽然被陈玄景捉住,陈玄景的目光异常锐利:“可有被咬?”

他的手掌温热,被碰到的那一片肌肤格外敏感,她不太自主地收回手:“当然没有,被咬着我还能站在这里?”

陈玄景的眉头好像皱得更紧了些,“今晚到我房中睡。”

“噗”,那边厢,源重叶一口热汤全喷了出来。

梁令瓒也觉得奇怪:“为什么?”

“你也说了,这蛇是活在深山里的,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号舍?”陈玄景一字字道,“这是有人故意放进来,对你下毒手。”

“有这等事?”闵学录吃了一惊,“这得好好告诉周司丞。”

源重叶抚额:“有人放蛇咬梁令瓒,结果同司丞来了问蛇在哪儿呢?我们怎么说?说吃了?”

梁令瓒有点不敢相信。一条蛇,只不过是厨房的原材料吧?算什么毒手?

陈玄景看着桌上的蛇汤和蛇包子,其实也想抚额。

这条蛇大概死都想不到吧?它进来准备收割人命,结果却成了一顿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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