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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启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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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皓一看她穿得普通,顿生不悦:“你谁啊?本公子的玉盒,是你能碰的吗?”说着就要夺回来,手却被人捉住,严安之的手像铁钳一样箍着他的手腕,疼得他五官扭曲,“严安之你想干什么?!”

“崔兄不是很想找个人打开这盒子?”严安之淡淡道,“就让他试试又何妨?”

“要试也得看人!这种人懂什么?!他们连碧玉都没见过!搁他们手里是糟蹋我的东西——”崔子皓说到这里,声音一滞,因为他看到了严安之的眼神。

严安之的眼神冷得像独行的狼。

崔子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再也说不下去。

梁令瓒低头端详,把碧玉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

周围的人见这碧玉盒子从来没有在哪一桌耽搁这样久,纷纷过来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地,都想看看这穷小子玩什么花样。

崔子皓不耐烦地道:“看够了吧看够了吧?看够了快把它还给本公子,少在这儿磨蹭,磨蹭一万年你也打不开!”

梁令瓒抬起头,一双眼睛璀璨晶亮,认认真真地道:“我能打开。”

崔子皓气得冷笑:“牛皮不怕吹破了天——啊啊啊啊啊!”崔子皓的惨叫声响彻整座院落。

梁令瓒把碧玉盒子扔进了黄铜锅里。

锅里的羊肉已经被捞空了,还剩大半锅汤,碧玉盒子淹了一半,梁令瓒好像生怕不够入味,拿双筷子给它翻了个面,把另一半也煮了。

“你——找——死!”

崔子皓扑向梁令瓒。

严安之站在梁令瓒身前,捉住崔子皓的衣襟,劲力往外一吐,崔子皓身子飞过栏杆,跌在地上。

“好,好,好,好你个严安之!在张大人府上,也敢行凶!”崔子皓脸色铁青,朝堂上叫大声嚷道,“救命啊!张大人!舅舅!表哥!救命啊!严安之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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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令瓒一心一意盯着汤,在心中数到第十下,把玉盒捞出来。

煮过的碧玉盒子很烫,梁令瓒拿袖子裹着手,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每换一次手,身边都是惊叫连连,大伙儿都怕下一秒就是盒子摔得粉碎。

玉盒最终落进她的衣摆里,她拿衣摆当抹布,把上面的油汤擦干净之后,仔仔细细端详着盒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现在,这只碧玉盒子已不再完整囫囵的一块,几道微小的缝隙现出真身。

她的手很小,很轻,又很稳,慢慢地,将一块碧玉条抽了出来。

这一条抽出来,玉盒便不再无懈可惜了,曾经尝试开盒子的人都恍然大悟,原来盒子是由几块大小一致的小碧玉条拼合而成。

现在,这些碧玉条一根一根被抽了出来,最中间一条被挖空了一半,盛着一颗拇指盖大小的宝石,殷红如血。

梁令瓒看不懂宝石的成色,随便看了两眼便将盒子拼了回去。她开时小心翼翼,拼回去时却是手法飞快,三两下便搞定,正要将玉盒还给崔子皓,再才发现身边已经大变样:同桌的车夫大哥们全都退了开去,四周的客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眼前站在两人,一人团团脸儿,五六十岁年纪,拈着胡须,面露微笑,另一人戴高冠,穿大袖,身形高瘦,神情温和。

“这位是中书令张说张大人,国子监祭酒南宫说南宫大人,”宋其明拉了梁令瓒过来拜见,梁令瓒便行了个礼。

崔子皓就在南宫说身边,劈手夺过玉盒,左看右看,不敢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可能打开?你……你一定是看别人开过!”

“崔兄,你都说了,这珍珑宝盒是阿曼商人不远万里带来,世间只此一只,小瓒到哪里看别人开呢?”宋其明笑嘻嘻道,“这只能是我们小瓒聪明绝顶,再不然,就是你这宝盒徒有虚名,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梁令瓒道:“崔公子,你被人骗了,这东西不是阿曼来的,它叫孔明盒。据说孔明先生专门做来藏印信的,无孔无锁,所以难开。”

崔子皓额上青筋暴跳:“你胡说!这明明是阿曼的珍珑宝盒——”

梁令瓒耐心给他解释:“你看这上面的缝隙,这不是一整块碧玉,这是碧玉条拼凑起来的,细缝里填了蜡,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整块,其实都是骗人的。你还找得着那阿曼人吗?他至少应该退一半钱还你。”

碧玉盒子还是温热的,崔子皓拿在手里,气得浑身发抖。阿曼商人告诉过他,要先用热布巾敷一下,化了蜡,才能打开盒子。可是他没想到,一个下贱的车夫居然也知道这点,并且还把碧玉盒子扔进了热汤里!

玉性最喜洁,忌污垢、高温、油腻,君子佩玉要隔衣,就是为了不伤玉质,现在他的玉盒竟然下了锅!算是毁了!

他南宫说的外甥,托祭酒舅舅的福,能入洛阳国子监的四门学馆,但家里终归只是商贾出身,想再往上走非得再攀高枝不可。这次南宫说带他来给张太夫人贺寿,也是为他牵线搭桥的意思。他在三个月前就四处求购新珍异宝,好容易得了这只珍珑宝盒,正想籍此出一出风头,没想到,却变成了一场笑话。

碧玉盒子在他手里发烫,他握着玉盒的手发抖,盯着梁令瓒,只想用这玉盒砸死她,眼神像是要发疯。

梁令瓒表示理解——被骗了那么多银子,换谁都得发疯。

“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夫也没能看出端倪,你却打开了,着实聪慧,是可造之材。”张说笑得一脸慈祥,人人都打不开,你是怎么猜到上面用蜡封了缝?”

梁令瓒道:“我……就是猜的。”

张说笑:“怎么这许多人都猜不出来,你却猜得出来?要说是运气,必定要是心灵手巧,极为敏感,才能在极短的时间能得到打开它的运气。你是安之和其明的朋友,想必也是国子监生徒,为何做这副打扮,坐在下人席上?”

宋其明道:“张大人你有所不知,小瓒不是国子监生徒,他是一——”

“一个寻常百姓!我只是一个寻常百姓!”梁令瓒连忙打断他,“我送朋友来贺寿,他们让我坐这儿,我便坐这儿了。”

“不是生徒?”张说笑向南宫说,“如此资质,却没有网罗进国子监,南宫兄,这可是你的失职了。”

南宫说闻言微微一笑,意态甚是出尘:“聪颖若此,确实是可造之材,报上名来,我写下荐书一封,你去国子监报到吧。”

梁令瓒一呆,宋其明推她一把:“还不快谢南宫大人!你道这荐书是谁都能拿到的?”

早在很小的时候,梁令瓒就听说过国子监。即使是私塾里最顽皮的小子,也会许下“我长大要上国子监”这种愿望,国子监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但问题是,她又不是读书人,要这荐书何用?

严安之忽然开口道:“二位大人,入监荐书何其贵重,他身份低微,能打开盒子,不过是走运凑巧罢了,实在不值这样重赏。”

张说笑道:“安之,国子监为天下教授英才,这位小兄弟聪慧若此,若是能好好进学,将来必定能有一番成就,今日之事,也能成为一番美谈。”

“大人,他自己都说自己是猜的,其实毫无真材实学,真进了国子监,才是笑话。”

宋其明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枚鸡蛋……大表哥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哪边的?!

“怎么这许多人都猜不出来,他却猜得出来?要说是运气,必定要有对机械和机关极高的敏感,才能在极短的时间能得到打开它的运气。”说话的是南宫大人身边的一位年轻人,身形高瘦,一派斯文气象,微笑道,“此等天姿,流落民间岂不可惜?我父亲惜才若渴,既遇良材,怎能错过?”

“表兄!”这回轮到崔子皓不满。

严安之向梁令瓒道:“你虽然打开了玉盒,却伤了玉质,但念你是无心之失,快快向崔公子陪罪,求崔公子放过你这一遭。”

梁令瓒点了点自己,要她陪罪?为什么?

严安之冷然道:“躹躬,道歉。”

梁令瓒知道了,但凡是王孙公子,脑子里装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鬼东西,竟然连严安之都不例外!她咬了咬牙,看在严安之照顾她爹的份上,硬生生向崔子皓躹了一躬,硬梆梆道:“在下无意冒犯,崔公子请恕罪。”

崔子皓“哼”了一声。

严安之道:“还不快退下,扰了酒席,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梁令瓒咬牙,忍气吞声,转身就走。

离开时还听到严安之的声音传来:“二位大人有所不知,这人虽然有点小聪明,性子却很是顽劣,若真进了国子监,日后只怕要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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