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厉的汽笛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快刀,唰然斩断了所有繁芜的声轨!
火车烟囱贲涌出雾白色的云浪,绵密而古老的车轮轰声转动,“最后的女神”号宛如一条夭矫的火龙,声势浩大地冲向深黑色的铁路!
成千上万的裂口尸被火车的动静所吸引,朝着铁道桥暴拥疾卷而来!
哗!
铁路两侧咆哮出灿烈的火舌,那是Torturer世界中铁路上的自动化清路装置,用来杀伤一切企图爬上铁道的有生目标;零星几具攀上铁道桥的裂口尸被火焰扫中,瞬间化为了一团灰烬,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来!
谷芽穗把鼻子按在车窗上,人都他妈看傻了:
爸的,绝了!
轰!!!
一声巨响平地惊起,仿佛世纪末的洪钟,天地都不由得静了一下!
强烈的炫光一闪而过,焊烈的火焰冲天而起!那是比格聚落的方向,也不知什么爆炸了,整个聚落都沦为了一片火海!
风声凄绝,铁轨哐当,惨叫声、咆哮声、枪/炮声从远处隐隐地传来。
谷芽穗站在车窗前,安静地看着一切。
比格聚落本该就是地狱。
——只不过现在被剥去了皮囊,又变回了地狱本该的模样。
“谷芽穗。”
谷芽穗本来还在走神,身后人叫了好几声才回过头来——谷芽穗一看是薄幸名,瞬间变成了老实巴交的搓手农民:
“二爷?”
之前薄幸名手持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薄二爷打裂口尸跟打孙子一样,一人一刀就敢冲进尸潮乱杀,从裂口尸嘴里救回了谷芽穗,天神一样地踩着裂口尸的尸体飞身而上,抱着谷芽穗滚进了火车车厢里。
“常威,”陈青喃喃道,“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当时薄幸名就在身边,谷芽穗没胆跟陈青扯皮,只能在心里默默附和:
对,没错,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你现在看到的这位爷,就是晋江文男主,起点文男主他爸,磨铁文男主他爷:
薄幸名。
谷芽穗一直都挺怕薄幸名。
虽然谷芽穗和薄幸名是穿着小恐龙睡衣窝在一起看百家讲坛的关系,但谷芽穗对薄幸名的了解,一直停留在“他是电,他是光,他是唯一的神话”的肤浅层面。
薄幸名是特/种/部/队出身,在云南边陲待了好几年,被调回了公/安系统,目前在省公/安厅坐办公室,年纪轻轻就开始热水泡枸杞。谷芽穗跟着薄幸名住军区大院,薄幸名划了地盘,二楼是谷芽穗的,一楼和院子是薄幸名的,谷芽穗读高中时为了应付考试,每天都得五点爬起来背书,天天都能看到薄幸名在院子里练刀。
谷芽穗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薄幸名的本事,也还是高三的时候。隔壁理科实验班的一男生可能是压力太大,晚自习的时候想不开要跳楼,吓得所有人乌泱泱地在楼下围了一圈,领导老师轮换着对这同学喊话,但这男生显然是心意已决,踩着楼顶的铁栏杆就要跳下来。
然后晚自习放学来接谷芽穗的薄幸名路过,踩着楼外边的防盗网徒手攀爬五层楼,在全校人惊骇欲绝的眼神里一路爬到了这男生跟前,一记直拳把这男生打回了楼顶躺着。
当时全校人都看傻了,一坨校长领导老师冲上楼顶,薄幸名列众而出(主要是也没人敢拦他),拎起谷芽穗的书包扭头就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谷芽穗的班主任问她:“这是你哥哥?”
谷芽穗:“……”
没想到吧,这是我爸。
眼下两人在Torturer里碰面,谷芽穗站在薄幸名面前,还是说不出的紧张,心情类似于高考出成绩的前一个小时。
薄幸名刚从尸潮里脱身,还裹着一身的煞气,他的黑色立领衬衫解开了几颗,谷芽穗抬头能看见透明的汗液划过他锋利的下颌。
薄幸名扫了谷芽穗一眼:“转一圈。”
谷芽穗一头雾水地转了一圈:“二爷,我……”
谷芽穗睁大了眼睛。
——她被薄幸名抱住了。
薄幸名低下头来,大力地与她拥抱。
“……”薄幸名把脸埋进了谷芽穗颈窝,像是被雨淋了一夜的大型犬,“谷芽穗,你把我吓死了。”
谷芽穗吸了吸鼻子:“二爷,你吃了韭菜盒子?我也想吃,我好饿哦。”
薄幸名:“……”
谷芽穗一边啃着韭菜盒子,一边了解到她摔进Torturer世界之后,现世的反应——
“等等”谷芽穗敏锐地抓到了重点,“另一个男生也失踪了?傅译吗?”
薄幸名颔首,确实如此,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傅译因爱生恨,绑/架了谷芽穗,这种破事他在公安厅见了太多。
谷芽穗:“……”
他之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傅译这玩意也到了Torturer?
薄幸名是在开车路上,不慎撞进Torturer世界入口的。
谷芽穗算是听懂了,Torturer世界就是强买强卖的单程票,能进来的都是老倒霉蛋了!
系统凉凉道:“你不反思一下,为什么你在倒霉蛋里倒霉得鹤立鸡群?”
谷芽穗怒道:“闭嘴啦你!!!”
有一说一,像谷芽穗这种开局又是撞尸潮又是遭绑/架的,确实倒霉得不太常见——薄幸名的载入坐标刷新在了铁道旁,坐上了“最后的女神”号,遇见了这辆列车的主人,机械师爷孙俩。
安德烈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白发银髯、虎背熊腰、精神矍铄,看上去一拳能打飞十来个谷芽穗。老爷子的第一语言是俄文,说话还要靠系统的字幕翻译:
“这个美丽的少女是你的女儿?”
薄幸名答道:“我养女。”
老爷子眉飞色舞,还是个老不正经:“嘿嘿,那我就可以追求啦!”
薄幸名面无表情,没一点尊老爱幼的意思:“那我会打断你的腿。”
老爷子继续眉飞色舞:“那我可以坐在你的腿上吗?”
薄幸名:“……”
系统:“妈的,男同竟在我身边。”
比起万物皆可撩的神奇老爷子安德烈,火车司机亚历克斯就正常许多,小男孩银发蓝眼,鼻梁微钩,一张小脸冷漠又精致,一开口还是稚嫩童音:
“妈的,杂/碎!”
亚历克斯一拉阀门,“最后的女神”号上方机括暴响,几台车载重型机关枪轰声暴作,黄澄澄的弹壳像是骤雨一样拍打在车厢外壁上,几道暴烈的火力线来回交错,把企图爬上列车的裂口尸直接击飞。
谷芽穗好奇道:“这样就可以清扫怪物了吗?”
亚历克斯一翻白眼:“你自己不会看?”
谷芽穗:“……”
对不起打扰了,我这就爬。
如今几头势力相互汇合,本来空落的车厢顿时热闹了起来。
沈欢和她手下的六个雇佣兵坐在一处,白三光李铁柱他们各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沈欢正在逐一为他们处理伤势,陈青在一边给她帮忙。被打了一针的林佳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但起码尸身没有冷下去,李铁柱把她平放在了座椅上,现在由栗粟粟照顾着林佳。
车厢随着铁轨一晃一晃,头顶的灯光是温暖的黄色,气氛安稳又静谧。
谷芽穗点了点人数,她刚刚死里逃生,心情还是十分不错的:
毕竟……大家都挺了过来。
等等?
怎么多了个人?
谷芽穗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波尸潮虽然冲散了队伍,但仍然有比格的儿子活了下来,登上了列车!
林佳的尸身还在不远处躺着,谷芽穗心中警铃大作,猝然拔枪,对准了男孩:
“你怎么在这里?”
男孩脸色煞白,哆嗦地向后退,谷芽穗生怕这小崽子搞什么花样,当即喝道:“别动!不然我开枪了!”
男孩立刻不动了,身体抖得厉害,谷芽穗这才认出来,他是刚刚在聚落里,一直回头看她的那个。
“穗姐,”陈青走了过来,低声对她说,“还是个小孩,也不是他杀的佳佳,我们总不能……”
把一个小孩子扔下火车吧?
那跟水泥比尔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
谷芽穗绷着嘴角,眼皮直跳,陈青说得没错,但是、但是……
他可是水泥比格的儿子!如今水泥比格的聚落彻底完了,他肯定恨死了列车上的每一个人!
——留着他不是养虎为患吗?
难道要留着这颗定时炸弹,直到这个小男孩害了大家,再对他动手吗?
死了林佳一个还不够吗?她谷芽穗再也不想看见……再也不想看见任何人牺牲了!
“谷芽穗,你干什么?”
薄幸名走了过来,皱了皱眉毛:“把枪放下。”
谷芽穗浑身一震,但还是没动。
“谷芽穗,”薄幸名略微加重了语气,“你要对一个儿童做什么?”
谷芽穗咬了咬牙:“他是水泥比格的儿子,我是他的杀父仇人。”
薄幸名冷声道:“所以你要斩草除根?”
谷芽穗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居然敢跟薄幸名唱反调:“我的姿势不明显吗?”
陈青已经吓呆了,她不敢拦薄幸名,只能小声地对谷芽穗道:“算了,穗姐,我们以后再……”
薄幸名冷声喝道:“放下!”
谷芽穗也提高了嗓音:“你不懂什么情况,我……”
啪!
薄幸名给了她一耳光。
谷芽穗睁大了眼睛,这还是她从小到大,薄幸名第一次对她动手。
“别去伤害比你更弱小的人。”薄幸名冷冷道,“谷芽穗,我白教你了吗?”
白三光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拉开了谷芽穗:“薄sir,薄sir ,别动手,我们坚决反对家庭暴力!”
安德烈老爷子拍了拍薄幸名,也企图把人给拉走:“走走走,我们喝酒……”
谷芽穗僵在原地,眼泪一直往下掉。
白三光不知所措,挠了挠后脑勺,牵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那,穗穗,我再去要几个韭菜盒子?”
谷芽穗推开了白三光,噔噔噔地跑掉了。
谷芽穗也不知道要跑去哪儿,只觉得自己又丢脸又难看,只想躲起来哭一场。
系统干巴巴地安慰道:“是薄幸名错了,我骂死他,这人太尼玛离谱了,你别哭了,去吃韭菜盒子。”
谷芽穗缩在储物间里,抱着膝盖擦眼泪,越来越委屈:“他从来都没打过我。我练车刮花了他最喜欢的车,他都没跟我急过。”
因为你要杀的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系统在心里叹气。
谷芽穗不轴,系统知道她自己会想明白的,但这薄幸名也太他妈狠了,20岁的女孩谁不要自尊心呢?
哐!
谷芽穗猝然一惊,身体已经练成了本能,枪口瞬间指向了声源处:“谁?”
“哟,美女,反应还挺快。”
沈厌揭开了火车顶部的维修盖,纵身跳了下来,轻盈得像只猫:“你怎么窝在……”
沈厌脸色一变:
“你脸怎么?谁打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穗穗是一夜之间,见过太多人性丑恶,再也不肯轻易相信有关比格的任何人,做事才会又偏激又极端。
但是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去杀一个小孩子,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不合理的。
我从不鼓励去伤害未成年人,也不鼓励家庭教育里使用“巴掌”。无论是穗穗还是薄sir,都有自己的性格缺陷,人无完人,希望观众老爷理性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