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我说过要与你赤手相搏么?白生了一身好皮肉,脑袋却如此愚笨。”濯缨微笑着,腿上加力,镇住了伊瓦内yu要踢腾的腿脚。那伊瓦内惶急扭头,却已不及。一道流丽的金翠光芒急划而来,自他大张的嘴内穿入上颚,直透脑髓,瞳孔立时散开。血与涎水混杂着淌下嘴角,满口里是精工镶嵌的柘榴石与橄榄石璎珞。濯缨探手进去拔出那染了血与脑髓的金步摇。伊瓦内口中流出的鲜血里,渐渐羼杂了白色的丝缕。此时帝旭方诸联手,与另一名蛮人正战至酣处,三人于飘风中卷做一团,起落交错,间有剑光划过。
方才帝旭说那蛮人使的纵风之术名叫“翼垂图南”,濯缨亦曾听方诸提过,是前朝流传的秘术,取鲲鹏御风而行、浩大迅疾之意。褚朝开国帝褚荆当年起于蓬藁,百战立国,一名前朝武将坚不求降,苦战万军之中,施展此术法,杀伤二百余人,终不能脱困,力竭战死。帝旭猛然跌出战圈,三尺青锋寸寸断裂,正倒在那伊瓦内尸身一侧。那蛮族竟直追而来,全然不顾自身后背暴露于方诸双掌之下。帝旭顺手拎起伊瓦内的尸首挡于身前,蛮族更弃剑用掌,眼看就要打在尸首后心上,濯缨却跃身撞开帝旭,单手拨转尸首肩膀,一掌拍在背心正中,只见那尸首手足格格而动,自胸口肩头各大xue中射出十数枚菱形铁刺,那蛮族怒喝一声,双指弹出无形气流,一瞬间弹飞十数铁刺,却不提防方诸自后背追袭而来的一掌。
那一掌亦不是怎样快,却极稳静,势大力沉地印在那蛮族后颈上,激起一声劈裂响动,蛮族立时脊梁颓缩,嗒然落地。方诸不理会蛮族死活,直奔帝旭身侧,将他扶起。濯缨亦自地上起身,向那蛮族走去。蛮族脊梁震碎,煎熬异常,却不能立死,双眼瞪得睚眦yu裂。濯缨蹲下身子,俯视着他浑浊的蓝眼。那蛮族看着濯缨,眼里转过最后一线碧蓝的神光,挣扎着,低声断续吐息,依稀组成了一个句子:“卓音·罕察努塔巴音……”那是许多鹄库男子一生的最后一句言语。
再深的仇怨,赢家亦不会不允许这样的请求。卓音·罕察努塔巴音——杀我,予我战士之荣耀。烈战而死,成败皆坦然,是最终之荣耀。那亦是当年幼小的夺罕对方鉴明所说的第一句话,他东陆名字的由来。濯缨翕动双唇,却没有出声。巫吉塔那——泉下再会。蛮族读出了他无声的言语,于是安心地合上了眼,等待致命的一击降临。濯缨背着身子,不动声色地将金步摇刺入他的中庭xue。那蛮族面色一舒,眉间展开,登时消除了痛苦的神色。脚步杂沓,禁卫终于觉察有异。
濯缨起身,去搀扶帝旭。帝旭并未受伤,只是被蛮子的血糊了眼睛,右眼视物模糊。见濯缨过来,便微笑道:“濯缨,你虽年轻,却是个好手。想要什么赏赐?”濯缨亦微笑,双眼似是深不见底,灯光下流转动人。“臣恐太过僭越。”“无妨。只要国中有,你皆可自取。”帝旭倚靠在濯缨肩上,伸手擦拭右眼血痕。“那么,臣无礼了。”濯缨说着,指间金光翻转,如一道凶险的虹直插帝旭心口,快如飞矢。帝旭避无可避,连面上笑影亦不及收起,眼看便要横死于一支步摇之下。
原来如此——两名刺客,其一身负纵风术法,其二炼血为铁,藏于周身经脉交接之处,纵使化风为刃也杀不了帝旭,尚可尸杀。即便两人皆墨,帝旭与方诸已有耗弱损伤,更不会提防濯缨暴起伤人,仍有一记绝命之杀——这是局中之局,杀中之杀。鲜血喷溅,继而在青绿的丝袍上急速扩散成一片污黑。步摇深深刺入骨肉,缀饰的璎珞犹在珊珊作响,珠声清丽。“鉴明!”帝旭惊呼,数十禁卫此时执刀赶到,亦惊呆当地。帝旭跌坐在地,面染血污,凤庭总管方诸肩头血如泉涌,仍保持着以自身翼蔽帝旭的姿态。
羽林万骑方濯缨却飞身踢起地上的一柄剑,舞起电光缭乱,直向禁卫群中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