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常近来比较清闲。此人或许油滑了些,但论才干,确实首屈一指,否则当初朱元璋也不会对他那般器重,赞之为国之鼎柱了。率领群臣首倡朱棣继位的是他,这份功劳,就足以让他在新朝站稳脚跟了。新朝甫立,接收、整编各地军队的是朱棣的亲信丘福、朱能等人,他身为兵部尚书,只要配合得好就成了,手中的事务并不繁琐,所以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此刻,他正拥着爱妾似荷在吃火锅,秋冬之际,正宜进补,羊肉是滋阴壮囘阳的,老茹对养生是很有一套的。室内温暖如春,似荷只着春衣,姣好身段毕露,十八岁的她娇体婀娜,容颜妩媚,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最得老茹的宠爱,两个人边涮肉边吃酒,美人儿温情款款的不时在他耳边再说些绵绵情况。当真是快活似神仙。
忽然,管家出现,站在门口躬了身子。
茹常有些不悦,他在府中自得其乐的时候,是不许人打扰的。不过明知如此,管家还是出现了,料来是有要事的,茹常便从似荷酥滑如脂、粉腻玉球般的双囘峰间抽回大手,蹙眉道:“什么事?”
“回老爷,通政司右通政使张安泰求见。”
“哦?”
茹常色囘眯囘眯的老眼登时清冽起来:“通政司张安和。”一个心”
“是,老爷,他风…携带了厚礼!”
管家笑了笑,声音放低了些:“他是乘轻车、着便服叫的边门,是不风…?”
茹常沉沉一笑,摆手道:“不见!就说老夫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概不见客。”
管家一怔,忙应道:“是!”
“慢着!”
茹常唤住了他略一沉吟,又道:“记着,再有任何人来,统统都是这般回答,一个不见!”
“是!”
管家转身去了,似荷柔若无骨的腰囘肢一扭,蛇一般偎进他的怀里,柔荑轻轻抚囘弄着他的胡须,娇囘声道:“老爷,人家这般知道规矩怎么还不肯见呢,老爷不是一向与人为善的么?”
茹常嘿然一笑,说道:“有些时候,还是独善其身的好!”
此时,吏部考功司郎中周文泽携带了一份厚礼,也来到了宁国驸马梅殷府上。
朱元璋有十六个女婿最喜欢的就是这位次女宁国公主的驸马。建文帝当初派他统兵四十万驻军淮上,阻挡燕军南下,可以说是把朝廷最大的一支武装力量交到了他的手上。可这位仁兄也是个徒具其表、只会夸夸其谈的废物,以四十万对十余子,根本不敢出战,只好装聋作哑。
燕王绕过淮安,涉泗水、取道扬州南下,他“不知道”;燕王过长江、夺取金陵,他“不知道”到最后燕王得了天下,登基称帝,他还“不知道。”这位带着四十万兵,专为阻挡朱棣而去的大将军仿佛到了世外桃源,什么都不知道,最后朱棣连道圣旨都不给他,只凭宁国公主一封家书,这位仁兄就臊眉搭眼地回来了。
以上,就是文人所修史书中的记载不过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位梅驸马乃是忠义之士他坚守淮安,寸步不让还害去朱棣劝降的使者耳朵和鼻子,朱棣无奈,才绕道泗水,进攻江南,等朱棣得了天下,逼着宁国公主写了封血囘书去劝他回京,梅驸马问起建文帝下落,得知建文帝已死,这才大哭祭奠一番,交出兵权回到金陵,在永乐皇帝面前,面对他的慰问,还不卑不亢地说了句:“劳而无功!”
听起来当真是铮铮铁骨,义薄云天。可这位仁兄带着建文帝最大的一支主力部队,是去阻挡燕王朱棣的,不是游山玩水去的。燕王兵临城下劝降不得,转而绕道泗水,那就不关他的事了?朱棣都过了长江了,他还守在淮安想挡谁呢?他拥兵四十万驻扎淮安,外边连个探马都不派么,等到公主来了家书,他还假惺惺地问起建文帝下落,莫非他守在淮安,两耳不闻城外事的?
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和朝廷完全不通音讯的么?至少他是要请饷请粮的吧,怎么也该跟户部打打交道的。燕军兵临长江北岸,建文帝火烧屁囘股一般到处募兵回援,居然把他派去阻挡燕王,如今反落在朱棣背后的四十万大军给忘了,都不派个人去要他回师救援?
如此种种,根本经不起椎敲,经一支春秋妙笔矫非饰过一般,伪君子就变成忠义之士了。所以朱棣很看不起他,不过却也正因为他的行为叫人看不起,朱棣才能顺利打过长江,顺利占领金陵,如果他当时挥军在燕王背后作战,朱棣也是很头疼的,这也算是他为靖难立下的一桩大功劳,所以他回京后,也成了靖难功臣,朱棣不吝封赏,加封他为荣国公。
荣国公比驸马还要高一等,因此这宁国驸马府的匾额就移到二进院落去了,大门上悬挂的是荣国公府四个大字。
门房进去禀报一番,荣国公就叫人把他迎进去了,暗暗辍在后面的潜龙探子,立即把这个消息送回了辅国公府。
辅国公府,夏浔一家人也在吃火锅。
遗憾的是现在还没有辣椒,只以葱姜蒜和芥末代替,这些佐料虽也是辣的,与辣椒却是不同的味道,对吃过辣椒的夏浔来说,总觉得差了些味道。夏浔一边吃着火锅,一边暗暗琢磨:“听说永乐皇帝的舰队,是到过美洲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真的去过,弄回来点辣椒才好要不这辈子我是吃不上了。”
同桌坐着梓棋、谢谢和苏颖,思杨和思浔正玩着几件小孩子的玩具,比她们还高的不倒翁、木马等等这些玩具都是茗儿送的,有的就是茗儿小时候用过的玩具,这两个小家伙在海岛上没玩过这样的玩具所以一直乐此不疲。
小荻和几个丫环侍立在一旁,其实夏浔是想叫她也入座的,可小荻不肯,丫环就是丫环,再受主人宠爱也是丫环,与主人一家同席,算是哪门子说法?劝得急了,谢谢在旁边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老爷非要让小荻入席呢,那就认子她做义妹吧,要不然也真是难为了她。”
这句话一出口,夏浔就蔫了,揉揉鼻子,闷头对着羊肉用劲儿。现在已经明白小荻的心意,叫他认小荻做义妹,他怎么肯?收小荻入房的事他还没对人说过心意既定,也就不急在一时了,总得找个妥善的时机,再对肖管事讲。不如”他觉得机警如狐的谢谢好象察觉了什么,那双慧黠的眸子,好象有直入人心的力量。
小荻站在苏颖背后侍候着,正好面对着夏浔,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便常常望着夏浔出神偶尔与夏浔的目光一碰,颊上便透出淡淡的红晕,悄悄闪过了目光去。她已经知道什么叫“暖床”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暖床。”对于“暧床”的细节,其实她只是一知半解,很多东西她确实是似懂非懂的,她只知道要脱囘光了衣服,光着屁屁,然后……,然后……,然后她就不知道了。
可是越是这样,想象的空间越大她离着炭火还远,却想得眼饧耳热比正在吃酒的苏颖脸蛋儿还红。
她很想知道“暧床”的全部细节,她已经很期待从此以后专门为少爷暖床的工作啦,似乎……,这比给少爷梳理头发更有趣?
一枝小桃花,到了该攀折的时候了……。
忽然,左丹出现在门口。
辅国公府的人现在都认识他了,都知道他是公爷的手下人,却不知道他具体负责干什么,反正这人神出鬼没的,国公该带着人出现的时候,总是看不见他,不该手下人出现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
夏浔看见了他,摸出手帕擦擦嘴角,向梓棋她们说道:“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夏浔带着左丹到了旁边的小书房,左丹便把监视得到的消息对他叙说了一遍,夏浔听了沉吟起来:“茹常……”梅风…,一个比一个出入意料啊…”
左丹道:“是,现在的情形,扑朔迷离,难以辩认。荣国公接见了周文泽,却未必不是看他实权在握,又有厚礼。茹常避而不见,可张安泰在门房待了那么久,如果想通报什么消息,虽然没见着茹常本人,也未必就不能通报消息。这两个人…,一个兵部尚书、太子少保、忠诚伯;一个驸马都尉、荣国公,没有把握,实不宜贸然应对,属下还须进一步查证。”
夏浔问道:“你打算什么查证?”
左丹答道:“继续盯着他们!”
夏浔摇摇头道:“继续盯着是没错,不过这样做太笨了,等咱们确认了谁才是咱们要找的人,那就失了先机。我告诉你一个法子,绝对管用。
左丹精神一振,连忙道:“请国公指点。”
夏浔笑吟吟地道:“他们同时求助两人,可能这两个人都是他们的幕后主囘使,也有可能其中一个只是用来散布烟雾,要确认,很容易,查查张安泰、周文泽跟这两位中的哪一位走动较近就成了!”
左丹道:“大人,张安泰和周文泽与这两位公、伯,素无来往。”
夏浔摇摇手指,说道:“记住我对你们说过的话,排查嫌疑人,有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时间线。现在他们之间没有往来,那是因为他们不得不化明为暗,可是曾经的时候……他们却不会想到会有需要他们藏在阴沟里活动的这一天。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确定了怀疑人选就好,查查这位驸马还有那位尚书,建文朝的时候,谁和周文泽、张安泰走动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