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1
也许你不是不善交际,你只是讨人厌啊。
——《孤独星人》专栏
其实陆星瑜和陆星成不是没有问过路任为什么要和程佩玉结婚。在恨一个人之前,首先一定是想求得一份回答,也许不一定会理解,不一定会原谅,但他们有权知道原因。
这个家的组成绝不是只有父母,子女也享有同样的地位和权利。既然是一起组成的家,那么破裂时也应该有知情权。
在陆星瑜的认知里,路任绝不是这样的人,即便现在成了这样的人,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再婚?为什么要抹去我们的存在?我们让你丢脸蒙羞了吗?”
路任没有办法回答女儿的问题,他只是说:“星成还小,你一个大姑娘还没结婚,带着一个孩子怎么生活?”
“所以我们要喊程佩玉为妈妈?”陆星瑜觉得这简直是个笑话。
“她会照顾好你们的……”路任想,程佩玉那么想替代苏衡,会对两个孩子好的。
陆星瑜冷冷一笑:“我不需要别人的照顾,而且星成也不需要,我会照顾好他。”
“你何必这么倔强?”路任的声音轻轻地颤抖,几乎是在恳求女儿留下。
“是你先绝情的啊。”陆星瑜说,“可能我太倔强,不像你那么聪明,懂得识时务,才能名利双收。”
“星瑜。”路任叫她,“即便你妈妈不在了,我也是你的父亲啊。”
“以后不再是了。”陆星瑜明明已经红了眼眶,但绝不让眼泪掉落,陆星成感受到牵着他的那只手是那么冰凉,像她的心一样,没有了任何温度,“我和星成从今天起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有母亲,她叫苏衡,我们没有父亲。”
诀别的时刻,懵懂的陆星成并没有很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姐姐一路牵着他走一路哭,从小声啜泣到放声大哭。那么爱面子又骄傲的姐姐在人流涌动的街道上哭得像个孩子,撕心裂肺。
匆匆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她,小声议论:“失恋了吧?”“被甩了?”
其实世界上比爱情重要的事多了去了,总有些人拎不清,脑子里除了肤浅的想法再无其他,所以陆星成从很早就开始鄙视无知的人类。
当时陆星成问了姐姐一个问题:“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回来?我想我们的家。”明明那时候的家里有爸爸、妈妈、姐姐还有他,为什么要回来,回来之后什么都没了。
陆星瑜抱着弟弟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星成,那个家已经不在了。”
姐姐说完这句话,陆星成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事,泪水瞬间充盈了他的眼眶。他紧紧握着两个小拳头,瞬间的悲痛让他的鼻腔和咽喉如同塞满了棉花,发不出声音也喘不上气,声带
艰难地震动,发出哽咽的声音:“我不哭,我是男子汉。姐姐,我不哭,我勇敢的,妈妈让我要照顾好姐姐的!姐姐,我不哭……”
陆星瑜不记得那天陆星成说了多少遍“我不哭”,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声音沙哑再也说不出话来。
夜幕降临,彼时的C市不像如今那么繁华,没有亮如白昼的灯光,也没有五彩斑斓的霓虹,只有充满着人情味的万家灯火。只是那么多的灯火里,没有一盏灯是为陆星瑜和陆星成而亮起的。
“宝贝,回家啦!”也许这句话,陆星瑜和陆星成在日后的岁月都还有机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可是再也不会有人对他们说了。
程佩玉是真的疯了,她不单单有抑郁症,还有狂躁症,所有的这些都源于她对路任的耿耿于怀。年轻时她因为路任的抛弃解不开心结,如愿以偿和他结婚后她又因为路任的冷漠而愤懑。这几乎是个无解的死循环,她让路任众叛亲离,明知道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婚姻,却又不愿意放手。路任对她冷漠,她就更加孤傲,她不愿意认输,不愿意承认自己羡慕苏衡。不用迎合与讨好她,路任得以一心去忙服装设计,明明是她自己导致的结果,她又为此生气、不平。
过着有名无实的婚姻,养着没有血缘的孩子,有时候在孤独的深夜里,她会有片刻的清醒问自己,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鬼日子?可她立刻就会想到苏衡,不能放开路任,不能让他们一家团圆幸福。她警示那个想要喘息的自己,要让他们痛苦才能弥补她所受到的伤害,哪怕是玉石俱焚,她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享誉C市的蒲公英慈善基金会董事程佩玉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这条新闻一时间口耳相传,紧跟其后的是路言之的孤儿身份,以及路任其实是抛妻弃子贪图荣华富贵的陈世美。一家三口的负面消息使得WAY的股票开盘就跌停,就连“言格”在C市最大的旗舰店也在深夜被人砸了。
穆扬在手机上刷到新闻时只想到四个字——报应不爽。不过陆星成的情绪并没有那么好,就连穆扬和温惜拎着一堆好吃的来公寓探班都没能让他心情好转。
温惜和宋儒儒在厨房陪童小悠做饭,也都对此好奇不已:“陆星成怎么了?”温惜不是很懂成熟男人的思维,恨的时候牙痒痒,现在如愿以偿又闷不做声。相比之下还是穆扬好,心里藏不住事,高兴时转圈摇尾巴,不高兴时汪汪汪。
“因为他还是在听别人说故事啊。”童小悠一边剥冬笋一边说,“他明明是故事里的人,却不知道真相,唯一的消息来源是半真半假的新闻。”
“听别人的都是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事故。”宋儒儒叹息了一声。
“哟,真难得,
你也有这么感性的时候?”温惜对宋儒儒的悲叹有些意外。
宋儒儒长吁一口气,悲恸地说:“我的风水师父突然去世了,我还没有学有所成,他就驾鹤西归了,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认识不久的人尚且如此,真的在一起相濡以沫那么多年,离世后就真的可以完全抛掉吗?”童小悠问温惜。
温惜说:“也许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吧,你看穆斐就能一直守着穆扬的妈妈,但路任就做不到啊。”
“如果守不住,为什么不在她生病时就离开,何必照顾到最后一刻呢?”童小悠反问。
温惜愣了一下:“也许……也许为了好名声?”
“可他都把苏衡的过去抹去了,要这个好名声做什么?”宋儒儒也稍微理清了逻辑。
“啊啊啊……”温女王被绕晕了,抓狂地把冬笋一丢,“也许他脑子有问题!他神经不正常!”
“神经不正常的那个人,一直都是程佩玉吧。”童小悠看着两个闺蜜,认真地说。
穆扬有多次蹲守在路家的经验,对路家已经熟门熟路:“老巫婆每天八点起床,九点出门去福利院,下午五点准时回来……”
“你怎么不去做狗仔。”温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狗仔长我这样,跟几次就被发现了好吗,你知不知道做卧底首要的一条就是大众脸。”穆扬跩跩地说,“就像童小悠那样!”
温惜对着他微微一笑:“叫舅妈。”
穆扬闭上了嘴巴,专心开车。
可是今天的路家今非昔比,记者们已经把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穆扬远远地把车停下:“不能开过去了,不然被那些记者看到,连我们都走不了了。”
“那怎么办?”温惜问道。
穆扬看向童小悠:“我车子后备箱里有一套快递员的衣服,是我每次躲狗仔时穿的,要不你试试?”
穆扬给童小悠指了条路,是路家花园后的一处偏门,他当时想抓点路任不可告人的勾当,所以连偏门都蹲守过。童小悠果真是大众脸,换上快递员的衣服,拿着穆扬的快递盒道具,瞬间就是个快递小妹。当她从正门走过时,几个记者只瞥了她一眼,并未在意。
走到偏门口后,童小悠给路言之打了个电话。他悄悄开门将她接了进去:“你怎么来了?”
“我想能不能有人去告诉陆星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看向路言之,“我想你是能够理解他的心情的。”
路言之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可是,没上新闻前我们从集体宿舍回家已经难上加难了。现在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根本出不去。我妈病倒了,她的情绪特别不好,我只能守在床边。”
“他们都有心结,如果解不开,谁都不会好过的。”童小悠说,“每个故事都应该有个结局
。”
路言之看了看她身上这套衣服,笑了起来:“这种奇怪的衣服你还有吗?”
作为一个标准的工作狂,陆星成的原则是,即便天塌了也不能影响他工作,所以即使情绪不佳,他也要一个人在工作室奋斗不止。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童小悠一身快递员的衣服蹦了进来。陆星成看到她皱起了眉头:“你穿成这样干吗?”
童小悠摇了摇手里的快递盒:“今天万圣节啊,我们去要糖果好不好?”
陆星成傲慢地白了她一眼:“多大人了,还要糖果?你好幼稚啊。”
“哦。”童小悠点头,转身就走,“那我去了。”
“哎——”陆星成叫住她,“你这么傻会不会被人骗进去拿糖果,然后被卖去偏远山区做儿媳妇?”
童小悠皱眉:“好像也有这个可能。”
傲娇怪放下手里的剪刀,摘下肩上的皮尺,脱掉自己帅气的夹克衫,嘴里嘟囔道:“好好的万圣节,干吗cosplay快递员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