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几个公安走进来。
他们问我,你认识丁小满吗?
丁小满三天没有来电话了。
他们说,他们打出了亚马逊娱乐城监控室的电话一个月来的通话清单。唯一的外线电话,是打给我的。
对面的亚马逊娱乐城。
一个大胡子的男人对我说,丁小满最后一个电话是在七月十六日凌晨两点二十五分打来的。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我摇摇头。
男人的口气重了:你要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亚马逊娱乐城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丁小满是最大的嫌疑人,现在畏罪潜逃。
我说,他会去哪儿。
男人说,我们也想知道。
转眼间,大大小小的线路与仪器在我身边布满了。男人说,别紧张,这是电话定位追踪系统。我们估计丁小满还会打电话给你。你现在照常工作。到时候,你知道应该说什么。
仍然是各种各样的人打电话进来。但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每句话都在监控之下。他们仍然在电话里头,尽情暴露着自己。一个男人告诉我,他想和他的情人殉情,征求我的意见,哪种死法既无痛苦死相又最好看。一个老太太怀疑她的女儿和女婿在琢磨她的遗产,问我如果偷偷捐给红十字会,需要办什么手续。一个小姑娘告诉我她因为来月经受到了体育老师的嘲笑。她决定去教务处告他非礼用来惩罚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虽然她其实暗恋过他。一个喝醉酒的男人,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在电话里做爱。他说他可以付费,给他个卡号让他把钱打过来。
我不动声色地将他们敷衍过去。
大胡子公安皱了皱眉头,说,你的业务够繁忙的。
到了午夜的时候,所有人都很疲惫,也包括我。
丁小满的电话是在凌晨三点打来的。
他说,姐……
我说,小满,是你么?
大胡子公安一挥手,手下人立即戴上了耳机。定位仪的屏幕也开始闪动。
小满说,姐姐。
小满哭起来了。
我静静地听他哭。这哭声被仪器放大,在房间里回荡开来。
大胡子做手势,示意我说话。
我说,小满,别怕。
我的眼睛好像被什么击打了一下,有很热的水,从眼角流淌下来。
小满没有再哭,他也不再说话。突然,我听见他声音很清晰地说,姐姐,我想见你。
大胡子使劲地对我点头。
我说,对不起,我不想见你。
我将电话挂断了。
大胡子用几乎咆哮的声音说,你为什么不见他。你知道你说这句话的后果吗?
我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员工须知”给他看。
公司有业务规定,不允许私下约见客人。
手下人将定位报告拿给大胡子看,来电所在地,是在城郊的一座肉联厂。
他
我很想,当我走出来的时候,那些人看着我。我突然喊起来,我想再打一个电话,可是,没有人理我。那个攥住我手的警察,好像很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够了。
她
我再也没有等到他的电话。大约每次铃声响起的时候,我都会心里动一动。终于动得麻木了,只是例行公事地跳一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