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这小小的火苗掐灭,我只能开始另一段感情,把注意力转嫁到别人身上,这样我就能对皇帝的俊颜产生抵抗力!至于我要喜欢谁,慢慢物色对象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在心中做完这样一个重大决定,我已经走到太医院了,找孙郁签字领了两支百年人参后,孙郁把我拉到一个僻静的小房间,说:“你知不知道你处境很危险?”
“很危险?有吗?”我装傻,“孙郁,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副担心天塌下来要砸在我头上的样子?你放心,天塌下来有皇帝顶着,没我什么事。”
昨晚喝荷花酒醉晕,孙郁替我看病,肯定看出皇帝喜欢我的苗头来。
孙郁面露急切关心的神色,说:“你这是在玩火,总有一天纸包不住火的。”
我淡淡的说:“孙郁,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
孙郁气的跺脚,我发现我真是修炼出了一种特异功能——短时间内把人气个半死还能面不改色神情自若,试问天底下有几个敢像我这样时不时抽疯惹皇帝生气的宦官?
“你以为你比皇上更聪明?你要是真有那么聪明,就不该进宫!”
我知道孙郁不喜欢看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可我有什么办法?皇帝手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我只是皇帝的贴身宦官,他好不容易喜欢我,难道我要让他讨厌我才行?不过,我有一件事很好奇。“孙郁,昨晚你看到了什么?”
“超乎寻常的关心。”
短短七个字,就描绘出皇帝对我的关心,我以前只知道孙郁医术好,却不知道孙郁连遣词造句也不输给文人墨客。
我低声问:“那你觉得皇帝有没有发现我的身份?”
“难说。”
我又问:“你进乾清宫的时候,我已经躺在龙床上?衣裳穿的整齐吗?”
“问这些,你觉得有多大的意义?皇帝不起疑心,那才是有问题。”
孙郁认为皇帝已经对我的身份起疑,那皇帝知道我是女儿身吗?为什么经过昨晚的事情,皇帝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要不是有孙郁替我去看病,我几乎也要以为那是一场梦。
皇帝越是闭口不提,我越忐忑不安,不知道皇帝心中到底想的什么。要是皇帝问我为什么骨架那么小,为什么我喝一壶荷花酒就醉,这些问题皇帝问了,我还能试图通过这些问话揣摩圣意,可皇帝不提,我怎么猜也猜不明白。
我知道接下来的路越加难走,当皇帝的贴身宦官我要万分小心,可我除了小心小心再小心之外,还能做什么?我很无奈的说:“孙郁,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多加注意的。”
“你为什么不选择坦白从宽?”
孙郁让我自己找皇帝坦白,争取皇帝能对我宽大处理?这简直是我有生以来听过最大的笑话!万一皇帝追究起来,我一个人死不要紧,可我那奸臣爹和众多姨娘还有颜府上百口人命怎么办?
“孙郁,我现在是身不由己,自打进宫,我就预料到迟早会有那么一天。我享受的生活够好了,看尽了人间繁华,要是皇帝收走我这条小命,我也无怨无悔。”
“这不是你,你从不轻易认命。”
没进宫之前,我从不认命。我是以牙还牙,有仇必抱之人,可进宫了,唯皇命是从,我不认命又能怎么样?找皇帝打架?找皇帝吵闹?刺杀皇帝?就算我想一刀杀了皇帝,可我又不是杀手,有那个本事吗?也许用毒药可以,孙郁是御医,给我一点毒药,我在给皇帝试菜的时候下毒,皇帝吃下去就死翘翘了。可不出半天功夫,皇帝的死因就会被查出来,我要么死要么逃命。
要是皇帝死了,没有立储君,天下大乱,草莽英雄们为了争夺皇位,四处起干戈,百姓生灵涂炭,那我岂不是千古罪人?
我那奸臣爹曾说过我有一个致命缺点: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太清
楚,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别人。这个缺点我一直不以为意,今日才发现,我那奸臣爹真的是一句话戳中我的死穴,我要是能再糊涂一点就好了。
“孙郁,那你要我怎样?坦白从宽,另一层意思就是自投罗网去送死。”
孙郁叹了一口气,“你走吧。”
临走前,我说:“孙郁,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行事自有分寸。”
孙郁朝我摆摆手,我大踏步走出了太医院。孙郁说的话,是有道理。赶在皇帝揭穿我的身份之前坦白,利用皇帝对我的那一丁点喜欢做筹码,可那一点点筹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根本不值得我冒险。更何况,颜府那上百口人命,外加我奸臣爹的官职,还有我这一条小命,我绝不能以身试险。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皇帝有代步工具——御撵,霍擎苍也有代步工具——皇帝御赐的轿子,只有我靠这一双脚走路,待遇实在是不公平。这次去英国公府,阵势很大,侍卫、宦官和宫女们加起来一共有将近二百人。算起来,皇帝三次去英国公府,唯有这次称得上是声势浩大。
御撵出行,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要避让。一路上我什么人都没看到,看到八只喜鹊,六只八哥,百姓们院子里栽种的樱桃树果实累累,挂在枝头真是鲜嫩欲滴。
在我十岁之前,简直是个假小子一样,我奸臣爹不管我,晏卿和孙郁斯文有余,爬树还不如我。樱桃树一般都不算很高,他们勉强可以爬上去。对我而言,樱桃树算是很简单的,像那种很高的柿子树,我也用不了多久就能爬上去。柿子开始转黄的时候,我在树上边摇边摘,晏卿和孙郁在地上捡柿子,晏卿总是像个小大人教育我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其实,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捡柿子的时候毫不含糊。
进宫之后,我越来越喜欢回忆过去,又觉得过去的记忆像沙滩上的沙子一样,被风吹日晒雨淋,不知不觉间沙子被风吹走了许多而不自知。
忘了就忘了吧,那些记忆强留也留不住。只是,我更害怕将来,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