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詹事无比恭敬地接过圣旨,领着詹事府的其他官员们站了起来,叫众官员们进詹事府去办公,季少詹事一副无比狗腿地模样问我:“三宝公公,您是个明白人,皇上这道圣旨是何意,请指点一二。”
昨天不是各种搪塞我吗?今儿个圣旨下来,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我语气颇为傲慢地说:“季少詹事,咱家只负责宣读圣旨,至于圣旨内容是什么意思,咱家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罢了,比不得季少詹事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满腹经纶,若是季少詹事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季少詹事脸色讪讪的,犹如把脸凑过来被我扇了一巴掌似的,他说:“三宝公公,一直以来詹事府和翰林院两个机构就像是两兄弟一样,虽然有时候协同合作,但更多的时候是各司其职,翰林院以编修史籍和讲经侍读为主,詹事府主管太子读书的一切事宜,两个机构虽然都是跟《四书》《五经》打交道,但是岗位职责一点都不一样。按照皇帝的意思,要把詹事府的官员转移到翰林院,翰林院人才众多,何须詹事府的同僚们协助呢?”
听季少詹事的意思,他不仅自己不情愿去翰林院,连手下的官员们也不肯放到翰林院。我知道季少詹事和大部分詹事府的官员,数年来闲散惯了,就算曾经饱读诗书,经过这么多年的浪荡,肯定早把那些诗书礼仪全还给孔夫子了。他们去翰林院,不能像在詹事府一样每天混日子,要参与编纂史籍,抄写股本等重大活动,每一样都是技术活加体力活,俸禄还不一定高,他们这些拈轻怕重的人肯定是不愿意去翰林院。
皇帝为了江山社稷兢兢业业,平民百姓为了生存和缴税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詹事府位于紫禁城中,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詹事府这几十号人竟白拿俸禄不干活,还想把这样优哉游哉继续过下去,别说皇帝不让,就连我这个做惯了混账事的三宝公公都想替天行道收了这群国家蛀虫!
我摆出一张正义凛然的脸,义正言辞道:“除了詹事大人外,季少詹事就是詹事府最能说得上话的人,季少詹事不想着去和翰林院的同僚们商量把詹事府的哪些官员安置到翰林院,而是想从咱家嘴里套出一点皇帝的口风来。季少詹事,要是咱家把这话学给皇上听,你以为皇上会大力褒奖你吗?”
没长脑子的人都知道我说的最后那句话是反话,季少詹事长了个脑袋,听出来我语气不善,忙嬉皮笑脸赔笑道:“三宝公公别生气,我一定给同僚们说清楚皇上的良苦用心,等会就去翰林院找徐学士商量迁官事宜。三宝公公千万别把那些话学给皇上听,不然……”
长一张国字脸诓骗群众的季少詹事凑得极近,从袖子处掏出一个金晃晃的金锭子,我在颜府的时候,金锭子没少见,这金子成色极好,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晃眼,差点亮瞎了我的眼。
季少詹事硬是把这锭金子往我手里塞,且不说皇宫里耳目众多,要是被某个眼线盯上报给皇帝,以皇帝从严治我的脾性看,我吃不了兜着走,还得卷铺盖滚。我才发誓过要效忠于皇帝,怎么能食言?万一雷公电母不长眼,把我劈个外焦里嫩怎么办?切不可为了蝇头小利失了信誉。毕竟一毛不拔的皇帝才给我四两银子当零花钱,只要我好好表现,皇帝心情好了,再打赏我一点银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此烫手又晃眼的金子,我可不敢接!我把双手合在一在拢在袖子中,“季少詹事,你是何意?咱家奉旨办公,自有皇帝给咱家发放月钱,不劳季少詹事费心。季少詹事,据咱家所知,正三品官员一年俸禄颇多,但也没有多到一出手就是金锭子这般地步吧?你要是金子多的没地方花,不如开个粥铺或者开仓放粮当个乐善好施的好官。”
季少詹事脸色阴晴不定,时而红,时而绿,时而紫,最后涨成猪肝色,我知道他恨不得揍我一顿,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
到禀告皇帝,皇帝少不得要请季少詹事喝喝茶谈谈人生!
我最见不惯别人在我面前臭显摆,明知我身为皇帝的贴身宦官一年的月钱加起来也没几两银子,季少詹事一出手就是金锭子,摆明了打我的脸吗?更何况,我那奸臣爹收受的贿赂已经够多了,我怎么能跟我奸臣爹一样,同流合污呢?我要做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啊不,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季少詹事恨不得当场给我跪下,说:“三宝公公,您别生气,是我没眼力劲,用几个臭钱玷污了您的眼,三宝公公,今儿个这些事,您可千万别告诉皇上,不然我这顶乌纱帽难保啊。”
现在知道急了吧!“季少詹事,你可长点心吧。”其实我也就是吓唬吓唬季少詹事,他没少给人塞钱这一点我知道,但我要让他知道,目前皇帝的贴身宦官三宝公公,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宦官。纵使三宝公公比男人少了一样东西,在骨气和气节方面,比季少詹事这种正三品大官要高出一百倍不止!
见季少詹事被我唬住,我没有再谈下去的兴致,便说:“季少詹事,咱家还有事情要做,后会有期。”
季少詹事巴不得再也不看到我,我深明这一点,给了他一个谜之微笑,便上了肩舆,扬长而去。
说实话,在颜府的时候,我那奸臣爹总说我是个歪点子多喜欢耍小聪明的人,可我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反倒是做过几回劫富济贫的事,比如把我家的银子施舍给乞丐,以我那奸臣爹的名义在城东开了个粥铺,粥铺运营八年,也算是造福了方圆十里的穷人。
相较于这些经过科举一跃龙门从寒门子弟摇身一变成了高官的詹事府官员们,要是我把我的生平说出来,简直是实力碾压他们。皇帝处置詹事府的官员,这件事干得漂亮。但我也知道,詹事府这么多官员,不是个个都像季少詹事少一根筋,调动一事,只怕还会生出很多波折来,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顺利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