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终极救赎 第33章 暂时的解脱

乔丹·贝尔福特Ctrl+D 收藏本站

(3周后)

我至今仍不确定到底我是什么时候从背部手术中醒来的,只知道是1995年10月15日下午一两点钟。我记得当时睁开眼,咕哝了几句“感觉真糟糕”之类的话。接着,我突然开始狂吐不止,每吐一下我都能感到这种可怕的伤痛瞬间穿透了我体内的每一处神经纤维。我躺在位于曼哈顿的特种外科医院的特别病房,旁边挂着点滴设备,每次一推按钮,就会向我的血液中注入纯正的吗啡。我记得当时想到为了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得到这种廉价毒品不得不经历长达7个小时的手术时,感觉很悲哀。

女公爵俯过身来说:“亲爱的,你表现得很棒!巴斯说你会好的!”我点点头,渐渐进入了由吗啡产生的飘飘欲仙的昏迷状态。

之后几天,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根本没有了时间概念,大概过了一周左右,我出院回家了。艾伦·切姆托伯帮了我不小的忙——我出院回家的第一天他就送来了500片安眠酮。到感恩节时这些药就全部吃完了。这可是伟大男性的一大壮举,我对这一战绩相当自豪——平均一天服用18片安眠酮,而单单一片安眠酮就可以让200磅重的海军陆战队员昏睡8个小时。

“笨鞋匠”来探望过我,并告诉我他已摆平了“说教者”,“说教者”同意持有一小部分股票期权安静地离开公司。接着,“说教者”来了,他说,总有一天“笨鞋匠”会坠入无底深渊并用他自己的马尾辫自行了断。丹尼也来过,他告诉我他正准备和各州达成交易,由此,公司绝对还有20年的好光景。之后“假发佬”来了,他告诉我丹尼已完全脱离了现实——与各州之间根本就没有交易可言——“假发佬”正在物色一家新的经纪公司,Stratton一倒闭他就另起炉灶。

Stratton在不断走下坡路的同时,比尔特莫尔和门罗·帕克则处于持续上升阶段。到圣诞节时,它们已经和Stratton完全划清了界线,不过仍按照约定,每发行一只新股票就向我支付100万美元的贡金。与此同时,“大厨”每隔几周就过来一次,定期向我通报帕翠西亚·默勒一事的最新进展,该案仍在调查中。帕翠西亚的继承人,蒂凡妮和茱莉现在正在和英国的国内税收局(相当于美国的国税局)打交道。有传言称联邦调查局也介入了此事,不过尚未有传票发出。“大厨”向我保证绝对不会出问题。他和“造假大师”联络过——他正在接受瑞士和美国政府的审问,他对我们的事缄口不谈。由此,科尔曼探员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家人方面:卡特终于摆脱了“不利的开局”,现在越长越可爱。他非常漂亮,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毛发,五官极为端正,蓝色的大眼睛,极长的眼睫毛。天才宝宝钱德勒现在两岁半了,她已深深地爱上了她的弟弟。她喜欢假扮妈妈——用奶瓶给他喂奶,格温和艾瑞卡给他换尿布时她会站在一旁监督。

女公爵的生活也非常精彩——我指的是刚开始时。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从感恩节到圣诞节再到新年,她逐渐失去了耐性。我全身上下都打着石膏,这令我烦躁不安,所以我想,作为她的丈夫,我有义务也让她烦躁。不过,身上的石膏倒不是什么问题——真正的噩梦是背痛比以前更厉害了。事实上,我现在正遭受着新伤旧痛的双重折磨,新的伤痛较以往位置更深,进入了脊髓。任何一个突然的动作都仿佛是向脊管内点燃了熊熊烈火,疼痛难耐。格林医生曾告诉我伤痛会逐渐减轻,但它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到1月初时,我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女公爵坚定地采取了严厉手段。她告诉我,我必须减少毒品服用量,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要有点正常人的样子。对此,我抱怨着我33岁的身体如何抵挡不住纽约冬天的严寒。毕竟,以我的年纪,全身的骨头都老了。她建议我们去佛罗里达州过冬,但我告诉她,佛罗里达州是老年人去的地方,尽管感觉自己有些衰老,但我仍有一颗年轻的心。

由此,女公爵决定亲自动手解决此事,接下来我只知道我住进了可以俯瞰整个洛杉矶市的贝弗利山庄。全体家丁当然也一起跟来了,继续着“有钱人和生活紊乱者的生活方式”,我以4万美元/月的特价租下了以硬石餐厅闻名的彼特·莫顿的宅第,并在那里过冬。女公爵迅速重拾对“室内装修”的狂热,当我们搬进去时,房子里已经摆放了价值100万美元的全新家具,全部已各就其位。唯一的问题是,这个房子太大了,或许有3万平方英尺,所以我考虑着要不要买一辆小型摩托车放在屋里骑。

另外,我很快意识到,洛杉矶不过是好莱坞的代名词,所以我投入了几百万美元,开始制作电影。约3周后,我意识到,在好莱坞,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稍稍有些古怪,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是——吃午餐。我在电影行业的合伙人是一个由固执的南非犹太人组成的小家庭,他们曾是Stratton的投资银行客户。他们都很有趣,身体长得像企鹅,鼻子则像针头一般。

5月的第三周,我全身的石膏终于取下来了。我心想,这太棒了!我仍受背痛的折磨,但现在要开始接受物理治疗了,或许这会有些帮助。但物理治疗的第二周,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一周后,我回到了纽约,拄着手杖走路。我用了一周的时间,不断奔走于不同的医院进行检查,检查结果均不乐观。按巴斯的说法,我患的是身体疼痛神经系统功能紊乱;用机器无法查出我背部的问题,因而也无法通过手术治疗。

我心想,这很公平。除了爬进主卧等死外,我已别无选择。我琢磨着,过量服用安眠酮应该是最佳方法,或者,这至少是最恰当的方法,因为安眠酮是我的首选药物。不过我面前也摆着其他选择——一大堆其他的毒品。

1个月后——6月20日早上,我无精打采地躺在主卧里,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了珍妮特的声音:“巴斯在1号电话线上。”

“让他留个信,”我咕哝道,“我正在开会。”

“真是好笑,”令人极度不爽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说他要现在和你通话。要么你现在拿起电话,要么我走进来为你拿起电话,你选吧。另外,把你的可卡因小瓶子放下。”

我吃了一惊。她怎么知道这个?我环顾四周,搜索着针孔摄像头,但却一无所获。莫非女公爵和珍妮特在监视我?这可是公然的侵犯!我疲惫地叹了口气,放下了可卡因瓶子,抓起了电话。“你好。”我咕哝着,听起来像极了外出执行了一晚上任务的埃尔默·弗德(兔八哥动画片中的骑警)。

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一个充满同情的声音:“嗨,乔丹,我是巴斯·格林。你现在怎么样?”

“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我低沉地说道,“你怎么样?”

“噢,我很好,”这位善良的医生回答道,“听着,我们有几周没有打电话了,但我每天都在和娜丁通话,她非常担心你。她说你有一周没出过房间了。”

“不,不,”我说,“巴斯,我很好。我只是在休息,努力恢复精力。”

“你到底怎么样?”

我又大大地叹了口气。“巴斯,事实是,我放弃了。我无法再忍受这种痛,简直让人活不下去。我知道这不是你的过错,所以,不要误认为我这些话是在针对你。我知道你尽了最大努力了。我猜我命该如此,或许我这是在还债。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巴斯马上接着说:“或许你愿意放弃,但我不愿意。在你治愈之前,我绝不放弃。你一定会痊愈的。现在,我希望你马上离开床,去你孩子的房间里,好好看看他们。或许你不愿再为你自己战斗下去了,但是你要为了他们而撑下去。或许你没有留意到,你的孩子们正在缺少父爱的情况下一天天成长着。你最近一次陪他们玩是什么时候?”

我努力忍住泪水,但根本控制不住了。“我无法再忍下去了,”我哭着说,“这种痛已经把我击垮了,它已经切入了我的骨头,我没有办法这样生活下去。我很想念钱德勒,而我几乎还不了解卡特。但我一直疼个不停,唯一不疼的时候是手术后醒来的头两分钟,此后,我的背痛就迅速杀了回来,我已经吃不消了。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但就是止不了痛。”

“我今天早上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有原因的,”巴斯说,“我希望你试用一种新药。它不是麻醉药,也没有副作用。一些人服用后取得了令人吃惊的效果——他们的病症和你一样,都是神经损伤。”他停顿了一下,我听到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乔丹,听我说,你的背部在结构上不存在问题。你的脊柱融合得很好。问题就在于,你的神经受到了损伤,它失火了,更准确地说,是无缘无故地起火。你知道,对健康人而言,疼痛扮演着警戒信号的角色,让身体知道某一处出问题了。但有时,这个系统会短路,这通常是在遭受重度创伤后。接着,即便伤口治愈,神经仍不断在起火。我怀疑你就是这个问题。”

“这是什么样的药?”我怀疑地问道。

“这是一种用于治疗癫痫病的药物,不过也适用于慢性疼痛。乔丹,跟你实话实说吧,这种药希望并不是很大,它作为止痛药,尚未得到美国食品及药物管理局的批准,所有的证据也只是逸闻罢了。你将是纽约首批服用此药来止痛的人之一。我已经让人给你送来,你应该一小时后就能收到。”

“这药叫什么名字?”

“利必通,”他回答道,“我刚刚也说过,这药没有什么副作用,所以你甚至根本就感觉不到你服用过此药。我希望你在今晚睡前吃两片,然后我们看看什么效果。”

第二天早上,我刚过8点半就醒了,和往常一样,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女公爵已经去了马场,或许这会儿已经在狂打喷嚏了。到中午她回到家时,仍是喷嚏不断。接着,她会下楼去她的孕妇服装设计室再设计几套衣服。我想,未来某一天,她或许会尝试着推销这些服装。

我躺在床上,抬头看着超级昂贵的白色丝绸顶篷,等待着我的伤痛发作。到现在,我受伤痛的困扰已有6年时间了。

但是,伤痛并未沿我的左腿一路冲击而下,我身体的下半部分也没有任何灼烧感。我将双腿从床边收回并拢,径直站了起来,向上方伸展着双臂。还是没有什么感觉。我做了几个体侧屈——还是没感觉。我并不是说我的疼痛减轻了,而是根本一丝疼痛感都没有。仿佛有人扳起开关,断掉了我的疼痛,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这样,我穿着短裤站在那儿,似乎站了很长时间。接着,我闭上双眼,咬着下唇开始哭了起来。我走到床边,将额头靠在床垫边,继续哭着。因为背痛,过去6年来,我放弃自己的生活;过去3年来,背痛太过严重,似乎已耗尽了我的全部心力。我沦为了一个瘾君子,我情绪低落,吸毒吸得很兴奋时我做下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如果没有这些毒品,我不会让Stratton如此失控。

我的毒瘾在多大程度上加速了我的堕落?作为一个清醒的男人,我会和那些妓女上床吗?我会到瑞士洗钱吗?我会纵容Stratton的销售做法如此失控吗?我得承认,将一切都归咎到毒品上很容易,但是,我仍然要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唯一让我安慰的是,我现在过上了一种更加诚实的生活——全力打造史蒂夫·马登鞋业。

这时,门开了,是钱德勒。她说:“早上好,爸爸!我过来要再亲亲你,帮你赶走疼痛。”她靠过身来亲了下我的腰部,左右各一下,接着,她直接在我脊柱上的刀疤处亲了一口。

我转过身来,眼中仍含着泪水,仔细地打量着我的女儿。她不再是小孩子了。在我受伤痛折磨丧失自我的日子里,她已经长大了。她的脸庞现在更加精致了,尽管还不到3岁,她的言谈中已不再有小孩子气了。我朝她笑笑说:“小家伙,猜猜看,你的亲吻真的赶走了爸爸的疼痛啦!现在爸爸的疼痛完全消失了。”

这让她提起了兴趣。“真的吗?”她以惊奇的语气问道。

“是的,宝贝,这是真的。”我将手放在她的臂膀下面,径直站了起来,将她举过头顶。“宝贝,看到了吗?爸爸的疼痛现在完全不见了。很棒吧?”

小家伙很兴奋地喊道:“那你今天会和我出去玩吗?”

“当然会!”我将她举过头顶,转着圈,“从现在起,我每天都陪你玩!不过我先要去找妈妈,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她会意地说道:“爸爸,她现在正在骑马。”

“噢,那么我就去找她,不过先去看看卡特,给他一个大大的吻,好吗?”她急切地点点头,我们出发了。

当女公爵看到我时,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马向一边跑去,她则向另一边用力,现在,她正躺在地上,不停地打着喷嚏,大口喘着气。我把我奇迹般的康复告诉了她,我们亲吻着——一同分享着这个神奇、无忧无虑的时刻。接着,我说了句似乎很具讽刺意味的话:“我认为我们应该开游艇去度个假,好好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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