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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画 信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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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机”这个词,在这里分外恶心。因为完全没有套路和规律可讲,也完全没有办法做出应对和规避,全凭运气。

柯寻看了眼身旁的牧怿然,见他一动不动,像一尊白石雕像,就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柯寻收回目光,听着那巨影粗长缓慢的喘息声,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呼吸同它调整一致,而有着这巨影发出的喘息声掩盖,柯寻也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巨影终于来到了两人的帐篷边,柯寻看到它那八条粗肥的手臂像是不受它操控一般,在空中乱扭乱舞,在这些手臂之间,一大坨黝黑的圆东西就遮在帐顶,柯寻猜那是这巨影的头颅,它似乎正在蹲下身子,把它的头贴近帐篷。

喘息声骤然响在了头顶上方,隔着薄薄的帐篷皮,柯寻隐约看到了这颗巨大头颅上的两只眼睛在缓慢地眨动。

它在向帐里看。

柯寻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被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当头这么死死盯着的感觉,简直无法言喻,因为难以预料下一秒钟,这东西会不会就伸出它巨大的手掌,把他们两个从帐篷里捏出去,然后扔进它的血盆大口。

柯寻盼着它赶紧离开,然而头顶上的喘息声,始终不紧不慢地停留在原地,也始终不厌不弃地看着帐篷中的柯寻和牧怿然。

时间越久,神经越紧绷,情绪越崩溃,就像是刀尖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反而不如早早落下来更让人安心。

柯寻的冷汗已经不由自主地沁了出来,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快要爆裂,如果不是这巨影的喘息声太粗太重,他觉得它说不定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这样被摆放在刀刃底下的处境,不知过去了多久,喘息声终于离耳朵远了一些,巨影挪动了它的双腿,缓慢地走向了另一个帐篷。

柯寻放松了全身紧绷得太久的肌肉,睁开眼睛偏脸看向牧怿然。

牧怿然侧卧着,在光影里只露出了半边弧线优美的下颌和一只眼睛。

两个人都没有再动,静静听着帐外的动静。

并没有过去太久,一声凄厉的惨叫炸响在帐篷群间。

由于声音太过凄厉而导致变腔,柯寻一时听不出是谁发出的,他转过脸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那巨影正用一只手从帐篷里拎出个人来,这人疯狂地挣扎扭动,可却无法从巨影的手里挣脱分毫。

巨影拎着他,像是拎一只幼小的老鼠,它直起身,巍峨耸立,那人被它拎到了半空,巨影另外几条仍自扭曲舞动的胳膊,忽然齐齐伸向前方,粗壮的手指分别握住了那人的头颅四肢和躯干。

然后,轻轻一扯。

柯寻闭上眼。

可还是让那浓血与内脏漫空泼洒的画面留在了视网膜上。

惨叫声还在耳边留有余音,柯寻终于听出来,这声音,属于那个年轻人谭峥。

那个中年男人说,必须两人一帐。所以今晚死掉的,是抽中自己一帐的谭峥。

天将亮的时候,所有凝固不动的影子又重新随着风颤动起来,帐篷里有些冷,四外漏风,柯寻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身体,坐起身,见牧怿然已经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柯寻随后跟出来,向着昨夜谭峥被抓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灰花的岩石地面上,四处喷洒着殷红的血点子,谭峥的断体残肢,被扔得到处都是。

几个新人都吓坏了,叫做李紫翎的美女当时就吓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周彬的女友赵丹直接吓吐在了帐篷里,卫东沾了一身的污物,苦着脸四处找东西刮衣服。

马振华吓尿了,灰败着一张脸蹲缩在帐篷外,时不时壮着胆子向着谭峥死去的方向看上两眼。秦赐和牧怿然正在收敛断肢,而后用一张破毯子盖住。

秦赐看向牧怿然:“少了头部。”

“嗯。”牧怿然看向顶上天空,“那东西拿走了。”

秦赐就道:“看样子这一次的规则实际上很简单,死的只有单独住一个帐篷的人。”

“那么现在我们剩下了十二个人,今晚不会有人落单,是不是也意味着不会再死人?”柯寻走过来说道。

秦赐垂眸:“显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不死人,就投票。”

总会有一个人要死掉。

相比于之前进过画的人,新人们的接受度和适应力要差了很多,直到聚集在那个中年男人所说的最大的帐篷里,几个人仍然脸色十分难看,吓到路都几乎走不动。

中年男人已经等在帐篷中,惨青的目光看着众人:“祭祀将在第七日举行,尔等须敬备祭礼用物,即:五慧露、五贡肉、多姆、奠酒、供碗、灯盏、嘎拉、当喀……”

随着男人嘴里吐出的一连串奇怪的名词,众人听得面面相觑,牧怿然却是面色渐沉。

“天黑后还到此处集合,现在先吃早饭吧。”中年男人说完离开了帐篷,他身后的地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

早饭是粗粮做的散碎面食、水乳分离的乳茶和几块酸黄的奶酪,所有人都食不知味,几个新人更是没有动嘴。

“多少吃点吧,不然后头可没有体力撑下去。”卫东劝慰坐在旁边的李紫翎。

“这里头会不会有毒?”李紫翎哭得眼睛红肿,这会儿可能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哑着嗓子问卫东。

“不会,放心吃吧,就是味道恶心了点儿,但总比没有强啊。”卫东说。

柯寻和坐在旁边的牧怿然低声说话:“刚才那人念叨了那么一大串东西,是不是都和娑陀教有关?”

牧怿然放下手里的茶碗,声音微冷:“那要看,是和娑陀教哪一个支系有关。”

勉强混饱了肚子,新人中的周彬最先缓过劲儿来,看向牧怿然和秦赐:“你们所说的那个什么画者的钤印,一般会在什么地方出现?或者说,会以什么样的形态出现?”

秦赐答他:“每幅画都不一样,这个说不准,而根据我们之前进入过的几幅画总结下来,通常能找到钤印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破解画作者画这幅画的用意,或其中隐藏的秘密,即我们所说的‘破局’,一种是完成画中世界给我们设定的任务,钤印所在的地方,与画中提供的线索,和我们自己参透的画义,有着十分紧密的关系。”

“可这个局怎么破?我完全摸不着头绪!”周彬焦躁。

秦赐道:“事实上我们也没有摸着门路,线索不是坐等着就能有的,趁着白天,我们可以多在四周找找看。”

“没头没脑的要怎么找?”周彬追问。

眼镜妹沙柳忽然插言:“我觉得线索可能跟刚才那人所说的那些祭礼用品有关。”

秦赐微微点头:“这大概就相当于给我们设置的任务了,所以想办法去完成它,说不定会有收获。”

周彬忙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动身!”

他的女友赵丹握住他的胳膊:“但那些东西都是什么呢?我完全听不懂,肉、酒和灯盏还好,其它的听起来像是异族语言?”

沙柳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我感觉,这个地方有点儿像娑陀教的盛行地区——甘雄高原,你们看到远处立的彩幡了吗?这就是很明显的标志了,那么刚才那人提到的那一串名词,我想就是当地语言所指的器物。”

周彬就道:“那咱们只要找到这些东西就行了吧?赶紧动身,早点找齐就能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秦赐扫了众人一眼,说道:“东西当然是要找的,但也不能一股脑乱糟糟地去找,咱们十二个人,我建议分成四组,分别往四个方向去,中午的时候还回到这儿来,沟通一下进展和收获。”

没人有异议,周彬就问:“怎么分组?”

马振华踉跄着扑到牧怿然面前:“我和你一组行吗?求求你,求求你!”

那边李紫翎见状,也起身跑过来,一把抱住牧怿然的胳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哥哥,我也想和你一组,求求你了,我害怕……”

柯寻:“……”

卫东:“……”

沙柳看向柯寻:“我能和你一组吗?”

柯寻:“……”

卫东:“……”

秦赐看向牧怿然和柯寻:“就这么决定了?”

柯寻:“我不同意。”

卫东:“+1。”

秦赐:“那么,还抽签决定?”

周彬皱眉:“为什么你们什么事都要抽签决定,时间不多了,你们还在耽误什么!”

“他说得对,”柯寻说,“万一把他和他女朋友抽得分开多不好,现在是白天,又不是晚上,完全可以相熟的人搭伴做任务。照我说,周彬和女友肯定得在同一组,这位耿大哥一家三口也不能分开,俩妹子是同学,又都是女生,分开了一不方便,二没作伴的,所以也不能分开,你们说对吧?”

周彬和一家三口纷纷点头。

牧怿然面无表情地瞥着柯寻,觉得这货要作妖。

听得这货继续说道:“这么一来就很好分了,十二个人分成四组,每组三个人,有伴的不能分开,独自一人的就需要归到有伴的组里去。

“以有伴的为基准分成四组,分别是周彬小两口、耿大哥一家三口、俩妹子、我和卫东,耿大哥一家三口自成一组,剩下的三个人分别归进另三组。

“俩妹子都是女生,又是最弱势的一组,需要一个成熟可靠又有应急技术的男性来护卫,这名男性非秦医生莫属,万一俩妹子有个头疼脑热崴了脚什么的,秦医生可以及时进行救治。

“马振华就去周彬小两口那组,有年龄差摆在那儿,总比我和卫东还有小牧哥哥这样的同龄人,和你们小两口混在一组要方便得多。

“所以组就这么分了,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牧怿然:“……”就知道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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