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路3号大院的入口处张贴了一张公告,进来出去的人都要驻足看上一阵,渐渐地公告前面就聚拢了一堆人。公告的题目是《紫苑路3号院管理改革方案(征求意见稿)》。看公告的人都沉默着,这也是住在这个大院里的人们长期磨炼出来的功夫,有什么想法、看法,闷在心里,决不当众表达出来。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市长钱向阳的老婆陶仁贤,她在大院里算是个异类,心直口快、口无遮拦,按照一般标准,她是个很不适合给领导干部当老婆的女人,她却当得有滋有味,而且自我感觉良好。此时,她抱着那只小狗也站在公告栏前面,其实她已经看过三遍了,她在这里,只不过是不断向新加入进来阅读公告的人介绍自己的看法:“嗯,说得有道理,现在是什么年代?就是改革的年代么,这么改一改也好,再这样下去我们都成了没人管的野人了。我支持改革,你呢?你呢……”
被她追问的人有的笑而不答,有的漠然冷对,也有的哈哈一笑说:“我跟你一样。”
陶仁贤未能得到期望中的回应,便有些意兴阑珊,从人丛里钻出来,把小狗放到地上:“自己走走,老让人抱着,累死人了。”无辜的小狗抬头看看她,眼神迷离恍惚,不明白这个主人要干什么,明明是她要抱着它,这阵却像是小狗张口闹着让她抱了似的。小狗愣怔了片刻,扭头跑到草地上撒欢去了,陶仁贤一转眼看到了孙国强,马上迎了过去,热情洋溢地跟人家打招呼:“孙副市长,今天没出去啊?大礼拜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孙国强不想跟她聊天,哼哼哈哈地应付着。陶仁贤却是个对别人反应并不敏感的人,或者说她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对别人的反应习惯性忽略,所以她追着问:“孙副市长,最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爱人了,她干吗去了?出差了?”
孙国强含糊其辞地说:“嗯,有点事不在家。”
陶仁贤自以为幽默地说:“丈夫丈夫,一丈之外就不是夫了,她老不在家对你放任自流,那可就有点太大意了。”
孙国强原地踱来踱去,正在等车,对于这位喋喋不休的市长夫人真是有点无可奈何,蓦然想到这位市长夫人有一张漏勺嘴,是最好的传话筒,便压抑下对她的厌烦,做愁眉苦脸状对她说:“她最近身体不好。”他知道,只要他说出这一句话,陶仁贤肯定会刨根问底,那样他就可以以被动的方式说出想主动告诉她让她当义务宣传员的话来,肯定比主动告诉她效果要好得多,可信度也高得多。果然,陶仁贤立刻满脸关切,急不可待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挣钱挣的太猛,人给累垮了?唉,钱那个东西多少是个够?家有千贯万贯,不如一条好汉,病得重吗?住院了没有?”
孙国强:“陶大姐你就爱开玩笑,她能挣什么钱?真能挣钱的人保险累不坏,累坏的都是挣不来钱还老想着挣钱的人。张大美的病跟挣钱没关系。”
陶仁贤:“那到底是什么病啊?你看你这个人,说个话吞吞吐吐的,我看你上电视讲话的时候,滔滔不绝、振振有词,谁能想到一下了电视就不成了。”
孙国强也让她逗笑了:“陶大姐你真有意思,电视又不是楼梯,什么上来下去的。告诉你吧,在电视上讲话都是事先准备好了的,你们家钱市长也是一样,没准备好谁敢到电视上胡说八道去?”
陶仁贤:“你快告诉我,你爱人到底怎么了?得了什么病?说不定我还能找到偏方把她治好呢。”
孙国强这才长长叹息了一声,指指脑袋说:“她是这的毛病,精神有问题,住院了。”
陶仁贤惊讶了:“什么?她是神经病?”
孙国强哭丧着脸说:“是啊,谁能想得到。过去她长期患有忧郁症,我们谁也没在意,最近一段时间突然变得非常严重,也怪我,光顾了忙工作,对她关心不够,结果病情越来越严重,医生诊断说她已经转化成精神分裂症了,就是你刚才说的‘神经病’。”
陶仁贤:“是吗?那种病能治好吗?”
孙国强:“医生说了,只能缓解症状,彻底去根不太可能。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她说把我杀了,把警察叫来折腾了一晚上,那就是精神病发作了。”
陶仁贤:“她现在住院我能不能看看她去……”
孙国强的车来了,孙国强就要上车,陶仁贤扯着他的衣袖追问:“我去看看她行不行?”
孙国强边往车里钻边说:“医生不让探视,你去了她也不认识你,弄不好还得打你挠你,好了,我替她谢谢你了,我今天还得到环城公路的工地上看看去,你忙吧。”上了车孙国强对司机说:“快开车。”
汽车开走了,陶仁贤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嘴里喃喃念叨着:“好好个人怎么就疯了呢,好好个人怎么就疯了呢。”
旁边过来一个人跟她打招呼:“她陶阿姨,散步啊。”
陶仁贤回过神来,马上就着人家开始表达同情:“你知道吗?孙副市长的爱人疯了,唉,真可怜,孙副市长也太辛苦了,老婆疯了呆在医院里,大礼拜双休日,别人都休息了,他还得往工地跑,公而忘私,真是好干部啊。”
那人惊讶地问:“你说什么?孙副市长的爱人疯了?怎么可能。”
陶仁贤马上开始详细介绍过程:“这是孙副市长亲口说的,你还记得那天晚上警察跑到他们家折腾的事吧?那就是张大美犯病了,说她把孙副市长给杀了,才把警察招来了。孙副市长说了,过去她长期有忧郁症,这方面我懂,忧郁症不小心就会变成‘神经病’的……”
这时候又有一些人围拢过来听,听众数量的增加,令陶仁贤更加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开讲,宛若一个生意很好的街头卖艺者。
鼠目决心要动用赵吉乐了,尽管陈律师已经开始到法院申请对张大美进行精神鉴定,但是鼠目对他玩的那一套不抱多大希望,甚至有些蔑视:“你算了吧,孙国强一个电话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你没听老百姓说么,‘法院大楼高又高,见了领导就弯腰;法院大院宽又大,见了领导就害怕。’其实孙国强也是多余,张大美要离婚,他只要给院长打个电话,你去立案人家连受理都不会受理。”
陈律师是吃法律饭的,如果跟鼠目一样的思想认识,那就连挣饭吃的平台都没了,所以坚持依法办事,要以张大美法律代理人的身份申请法院对张大美进行精神鉴定。鼠目就不再寄希望于陈律师,决心自己采取行动。他动用赵吉乐的理由有三条:其一,赵吉乐是科班出身的警察,擒拿格斗、侦察反侦察都有一手,这对突击解救人质非常有用;其二,对张大美跟孙国强的事情赵吉乐多多少少有所了解,激发他的正义感,可以争取他的理解和同情;其三,办这种事情必须是非常绝对可靠绝对可信赖的人,眼下只有赵吉乐具备这个条件,尽管这个外甥有时候对他这个舅舅缺乏晚辈对长辈应有的尊敬,可是他也绝对不会坏鼠目的事。因此,赵吉乐现在成了鼠目心目中最为理想的同谋人选。
现在的问题是找到赵吉乐,虽然都在一个屋檐下面生活,可是正应了那句话:用不着的时候觉得绊脚,想用的时候找不着。赵吉乐搬到周文魁家,给周文魁当了假外甥,对润发实施监控,对周文奎家实施保护,鼠目却一点也不知情。他给赵吉乐打了几次电话,都被赵吉乐给按掉了,根本不接,过去这种情况鼠目也经常碰到,如果赵吉乐正在执行一些特殊任务,除了局内人的电话,局外人的电话一般都不接。鼠目由此断定,赵吉乐又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如果他单枪匹马去突袭康复医院营救张大美,他自忖没那个能力,所以只好守株待兔在家里等赵吉乐,他想,再有任务,赵吉乐也不能不回家,起码他得换衣服。梨花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医院陪伴照顾李寸心,赵宽下班后就到医院陪李寸心,直到睡觉的时候才回家,现在鼠目反客为主,反而成了赵家的主人。
在家里等了两天,赵吉乐踪影全无,鼠目实在闷得受不了了,就到外面散步,不由自主地就来到了张大美家外面,想到张大美此刻还在精神病院受苦,而自己却无力拯救她于水火之中,惆怅和郁闷涌塞在胸腔里,也更加急于找到赵吉乐,便开始给赵吉乐打电话,电话通了,赵吉乐却压掉不接,鼠目无奈地收起手机,一转脸却看到陶仁贤快步走了过来:“唉,老鼠兄弟,老鼠兄弟……”看到她鼠目便想拔腿逃跑,这个时候这个心情,他没心思陪陶仁贤聊天。而陶仁贤却是个不太在意别人感受和情绪,只关注自己主观感觉的人,一路叫喊着“老鼠兄弟”追了过来。鼠目无奈地停下步子,哭笑不得地纠正她:“老鼠姐姐,你这么‘老鼠兄弟老鼠兄弟’地喊,人家还以为我们在演动画片呢。”
陶仁贤振振有词:“咳,你倒是不吃亏,我叫你老鼠兄弟你反过来就叫我老鼠姐姐,哎,我不叫你老鼠兄弟叫什么?你的笔名不是就叫老鼠么。”
鼠目:“我的笔名是‘鼠目’,不是‘老鼠’。”
陶仁贤:“鼠目长在什么地方?不就是长在老鼠身上吗?那么计较干嘛。”
鼠目苦笑,只好默认,反过来问她:“老鼠姐姐,你不上班在大院里转悠啥呢?”
陶仁贤:“你不知道啊?咱们大院要搞管理体制改革,组织居民委员会,要从大院里抽几个人帮助街道办事处和机关事务管理局搞筹备,我是专门从单位借过来搞筹备的,不是吹牛,我还是你姐夫赵书记亲自提名的,不然我才不干呢。”
鼠目:“那好啊,我也觉得你当居委会主任最合适了,到时候我投你一票。”
陶仁贤倒非常明白:“少来,卖空头人情是不?你的户口不在我们大院,没有选举权。”
鼠目:“没有选举权也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宣传,制造舆论,反正我支持你。好了,你忙吧,我该走了,我还有事呢。”
陶仁贤一把抓住他:“不许走,我还有要紧话告诉你呢。”
鼠目挣扎:“我真的有事,改日我到你们家听你详细说。”
陶仁贤:“是孙副市长家的事,你听说了吗?”
鼠目停下了步子:“孙副市长家怎么了?”
陶仁贤:“孙副市长的爱人疯了,让他给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鼠目本能地反驳:“胡说八道,那是他陷害人家,张大美你又不是没见到,好好个人怎么可能疯了呢?你这是听谁说的?”
陶仁贤:“我可不是随便传闲话的人,告诉你吧,这可是孙国强亲口告诉我的,不然我哪敢给人家造谣。”
鼠目:“嘿,我的老鼠姐姐,你也不想想,人家为什么告诉你?不就是要借你这张嘴造舆论吗?不然他瞒都来不及,哪有家里人得了精神病满大街吆喝的?好了,老鼠姐姐,你别再给人家当义务宣传员了,到时候张大美回来了,知道你到处说人家是疯子,不找你算账?”
陶仁贤:“嘿,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问题,你肯定知道内幕,对了,我听孙国强说,那天晚上张大美犯病了,说她杀了孙国强,是不是对你说的?”
鼠目:“是啊,那只是气话,我当时当真了,就报了案,其实人家根本就没有疯,跟疯是两回事儿。”
陶仁贤:“是吗?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鼠目也想通过陶仁贤来消除孙国强造成的影响,便对陶仁贤说了起来:“过去我跟张大美不认识,那天晚上碰到了张大美,张大美情绪很不好,跟我聊了起来,说她回家发现枕头上有别的女人的头发,一气之下恨不得把她老公杀了,我问她杀了没有,她顺口说杀了,我吓坏了,就报了案……”
鼠目在不违背基本事实的基础上,运用记者对同一事实改头换面来证明不同观点的本事,把张大美描述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一个精神健全却又忍受非人精神折磨的受难者。果然,陶仁贤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地咒骂孙国强:“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怎么敢把脏女人带到家里来?我要是张大美,就不光那么想,我就真的杀了他。嗳,照你说孙国强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把张大美弄进精神病院的?”
鼠目:“这是事情的起因,真正的原因是,张大美要跟他离婚,孙国强不离,张大美就请了律师到法院起诉,孙国强哪敢离婚,一离婚这些破事不就全都露馅了?所以就干脆把她送进精神病院,这样法院就不会判离了,而且张大美做说啥也都不会有人相信了,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呢?”
陶仁贤听得张大了嘴,恍然大悟:“真的?我说孙国强怎么突然对我说起了他家里的事情,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混蛋,把我当傻子耍,让我给他制造舆论,嗨,我的天啊,这个人真毒啊。”
鼠目:“好了,我给你说的这些话你可千万别给别人说,即便给你贴心的人说,也别说是从我这知道的,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只不过偶然知道了一些,如果把我牵扯进去,我可不承认啊。”
陶仁贤:“你看你吓的,我陶仁贤向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狗扯羊皮没反正的,你放心吧,一来我不会乱说,二来即便我说了,也绝对不会牵扯你,你相信我把这些话给我说了,我再把你给卖了,那我成什么人了,要是那样,你今后见了我,就给我脸上吐唾沫。”
鼠目:“那就好,我就是相信你老鼠姐姐是个女中丈夫,才对你说的,也是不愿意让你稀里糊涂给人家当枪使。好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等有时间我再详细跟你聊。”
陶仁贤扑哧笑了,鼠目愕然问她:“你笑什么?”
陶仁贤:“我叫你老鼠兄弟,你就叫我老鼠姐姐,多好玩。”
鼠目:“好好好,叫啥都行,别人听了以为我跟你玩过家家。”
鼠目急匆匆走了,陶仁贤一转眼看到了大院里的邻居,马上凑过去开始宣传:“你们知道孙副市长的老婆到底怎么回事吗?人家根本就没有疯……”
周文奎家,电话响,吴敏接了电话,听到是找润发的,就叫润发下来接电话,赵吉乐跟润发一同从楼上下来,润发接电话,赵吉乐急忙示意另一个负责监听电话的警察打开监听。擦皮鞋的约润发见面,润发看赵吉乐,赵吉乐点点头,润发就说:“好,什么时间,到哪?”
对方告诉他就是现在,他们就在大院外面,让他出来接他们。赵吉乐又对润发点点头,润发就答应了。赵吉乐对润发吩咐:“你去接他们,我们有人在一旁监控,你放心好了,别想我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自然一些。”
吴敏担心地说:“不会出什么事吧?”
赵吉乐安慰她:“没事,我保证没事,他们来了肯定说是润发的同学、朋友,你就当他们是同学朋友,他们要是在客厅坐,你招呼一声就上楼,如果他们要上楼,你就在客厅呆着,不要管他们说什么。”然后又对那个监听的警察说:“这帮家伙也够油条了,大白天,说来就来,如果我们事先没有准备,还真得让他们闹个措手不及呢。”
润发问:“我还要换件衣服不?”
赵吉乐:“换啥衣服,又不是相亲,该干嘛干嘛,越随便越好。”
润发问:“那你呢?”
赵吉乐:“我不能跟你去,你只管去就成了,我尽量不露面,万一我露面了,你就把我叫哥,告诉他们说我是你表哥,投奔你爸来找工作的。”
润发:“好,那我们走吧。”
赵吉乐:“你走你的,别管我。”
润发就出门向大院外面走去,赵吉乐远远跟在他的后面,缉毒警察早一步来到了大院门口,蹲在大院门口的马路砑子上吸烟,默默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润发出了大门,才走了几步就在马路边上看到了擦皮鞋的和华哥,这俩人真的按照润发的提示装扮了一番,华哥西装革履,还在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擦皮鞋的也换了行头,穿了一件休闲衫,皮鞋擦得甑亮,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苍蝇落上去都得摔跟头。润发暗暗好笑,摇摇晃晃的趋了过去招呼道:“华哥,你亲自来了?”
华哥也不跟他嗦,直截了当地说:“走吧,到你家串串门。”润发问擦皮鞋的:“条件你都跟他说了吗?”
华哥:“说了,不就是七折、提成这些事吗?小事一桩,你如果照应得好,还能有好处,你是不是还要让我给你写个承诺书啊?”
润发笑笑说:“华哥开玩笑呢,你就是写了承诺书也没用,这种事情哪敢见官?江湖上么,人言为信,说出来的话就是合同书。”
华哥:“你还挺明白啊,你们家怎么样?你爹妈不会起疑心吧?”
润发:“我爸整天上班瞎忙,我妈也得上班,今天休大礼拜,我妈在家,我爸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平常家里就我一个人。对了,最近我姑的孩子来了,算是我的表哥吧,想在海阳市找个工作,农村来的,傻乎乎啥也不明白。”
华哥:“走吧,去看看。”
于是在润发的带领下,擦皮鞋的跟华哥一起进了大院,朝润发家走去。
鼠目回到家里,继续孜孜不倦地给赵吉乐打电话,赵吉乐索性关机,鼠目再也无法忍耐,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刑警队找赵吉乐,刑警队说赵吉乐在外面执行任务,不好联络,鼠目说:“我是他舅舅,他如果跟你们联系,请你们告诉他我有急事找他,让他赶紧跟我联系。”
刚刚放下电话,电话就响了,鼠目以为是赵吉乐,抓起电话忙不迭地接通:“喂,吉乐吗?”
“什么吉乐,我是陈近南,你有时间吗?”
鼠目:“我现在除了时间就啥也没有了。”
“那好,你尽快到我这来一趟,或者我到你那儿去。”
鼠目:“我得在家里等我那个外甥回来商量事,还是麻烦你过来一趟吧。”
陈律师无奈,只好说:“那好,你等着我,对了,进大门麻烦不?”
鼠目:“不麻烦,登记一下,通报一下就行了。”
陈律师:“这还不麻烦,跟探监差不多了,用不用带单位介绍信?”
鼠目:“我到大门口接你。”
陈律师:“这还差不多。”
放下电话,鼠目便到大门口等陈律师,顺便遛遛弯,活动活动筋骨。等了一支烟的功夫陈律师就赶到了,鼠目急忙迎了过去:“什么事情把大律师急成这样?”
陈律师只说了三个字:“他妈的。”
鼠目拉着他:“走,到家里说去,有什么苦水到家里倒个痛快。”
两个人便回到了赵宽家。陈律师东张西望,对鼠目请示:“我长这么大可是头一次到这么大官员的家里,能不能上楼看看。”
鼠目:“这不过就是个家么,跟普通老百姓的家相比,房子大一点,跟大款暴发户相比,房子旧一点,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你要是想看就随便看,别偷东西就行。”
陈律师骂了一声:“胡说八道,我除了人别的什么都不偷,你要是怕我偷东西,就跟在我后面监督。”
鼠目正在给他沏茶倒水,打趣道:“你这个人除了风流,再没别的缺点,偷东西不会,偷人我这也没人可供你偷,看看快点下来,说正事。”
陈律师倒也不客气,管自上楼四处看起来,过了一阵下来,鼠目问他:“怎么样,什么感觉?”
陈律师:“三个字:脏乱差,难以想像市委书记那么大的官儿,家里竟然这副德行,这么好的房子真可惜了。”
鼠目:“你喝口水,平常也不是这样,现在我们家是非常时期:我姐姐病的挺重,一直住院;梨花,就是我们家的保姆,一直在医院里陪我姐姐;就剩下我们三个男人,而且是三个懒惰的男人,能维持到这个程度不错了。你说,什么事情把你急成那个样子?”
陈律师叹息了一声:“不幸让你言中,我到法院去了,申请对张大美进行医学鉴定,法庭说他们商量一下,今天正式答复我,由于张大美一直没能亲自到庭,所以至今连离婚案都没立案,申请对张大美进行精神鉴定也就无从谈起。”
鼠目:“怎么连离婚都没立案呢?”
陈律师:“我已经把诉状交给法庭了,过去法庭接受了诉状,程序上没有什么问题就算立案了,这一回人家说了,离婚案必须当事人亲自到庭提交诉状,才能正式立案。”
鼠目:“法律是怎么规定的?”
陈律师:“法律没有这方面的具体规定,离婚属于一般性的民事案件,立案程序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啊。我是全权代理,张大美可以不必去,起码申请立案的时候可以不去,开庭的时候离婚案她倒是必须亲自到庭的。”
鼠目:“这也没啥奇怪的,即便没有孙国强的干扰和影响,法院对这种案子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开玩笑,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离婚,谁敢判?能不能离婚倒是后话,现在的问题是,张大美怎么办?就那么扔在疯人院里?”
陈律师:“法院不承认我们立案,我们到法院申请司法鉴定就没有道理,人家肯定不会搭理我们。现在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到公安局报案。”
鼠目马上否决了他的意见:“胡扯,这是不可能的,我那天把公安局都叫到疯人院去了,警察接了孙国强一个电话就吓跑了。再说了,疯人院的院长跟孙国强是一伙的,他一口咬定张大美是精神病,谁说也没用啊。”
陈律师:“那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
鼠目:“你说我如果到里边把张大美弄出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是说算不算犯法?”
陈律师:“应该不犯法吧,疯人院说到底不过就是医院,又不是监狱,到监狱里把关的人接出来是劫狱,到疯人院接病人法律上没有不允许啊。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你能不能把她接出来,不把她接出来,她这个人就毁了。疯人院那种地方,疯子进去是治病,好人进去就是找病。没有她亲自出面,后面的事情就没法办了。”
鼠目:“你这是教唆怂恿我深入虎穴啊。”
陈律师:“太夸张了吧?不过就是一个精神病院么,又没有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站岗,不就是没经过他们同意接个人出来吗?即便发现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鼠目沉吟不语,陈律师知道他已经跃跃欲试了,便起身告辞。鼠目急着想招解救张大美,知道这种忙陈律师帮不上,也就没心思留他闲聊天,顺水推舟送客。
赵吉乐急匆匆地抢先回到了周文魁家,把监听器材等等物品收拾了起来,又在自己的脑袋上抓了两把,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人马上就变得土气了许多,活像刚刚进城的农民工。赵吉乐刚刚收拾好,润发就带着擦皮鞋的跟华哥来到了家里。赵吉乐见他们进来也不打招呼,盯着电视节目管自呵呵地笑,好像看得很开心。华哥瞪了他一眼,润发说:“这就是我表哥,农村人,刚刚进城,别理他,走,上我屋去。”
这时候吴敏从楼上迎了下来,见到润发领了两个人,愣住了。润发介绍:“这是我妈,这是我的同学,小柳、小李。”
华哥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阿姨,你好。”
吴敏忙不迭地回应:“好好,你们好。”
润发:“妈,我的这两个同学可都是大学毕业的,最近要帮我联系工作,你给他们沏点水,我们到我屋去聊天。”
吴敏只能连连答应,有几分手忙脚乱地下楼去了。
华哥疑惑地问:“你妈怎么回事?紧张什么?”
润发:“我从来没有带朋友同学到家里来过,你们今天来得突然,她也有些懵,不是紧张。”
华哥:“噢,那就好,我们到你屋里看看。”
三个人便上楼来到了润发的屋子。赵吉乐在楼下看电视,吴敏过来偷偷地问:“这两个人就是?”
赵吉乐:“可能是,也可能不是,阿姨,你别紧张,润发说是他的同学你就当他的同学,客气点,别让人觉得你紧张不安,没关系,他们不会在这儿这个时间干出格的事情。”
吴敏:“那好,那好,我去给他们沏茶。”
赵吉乐:“一会茶沏好了,你就大声叫我送茶,我不去,恋着看电视,你就上去,然后当他们的面抱怨我几句,这样就自然了。”
吴敏答应了,沏好茶果然大声唤赵吉乐:“吉乐,把茶水给润发的同学送上去。”
赵吉乐:“俺不去,让他自己下来端,凭什么让俺伺候他。”
吴敏见赵吉乐装得像模像样的,忍不住扑哧一笑,紧张情绪大为缓解,唠唠叨叨地上去送茶了:“这孩子,自己的表弟来朋友了,送趟水有什么,还低看你了是怎么的,真是的,现在连农村孩子都这个样子,真没辙了……”
来到楼上,吴敏笑容满面地把水放到桌上,然后对润发说:“你的同学朋友难得来一次,你好好招待,中午就在家吃。”又对擦皮鞋的跟华哥说:“我们家润发从小就不爱学习,要是他也能像你们一样上个大学,哪怕是最差的大学,我都烧高香了,找工作也不至于高不成低不就这么为难了。”
润发不耐烦:“行了妈,让我们自己聊会吧。”
吴敏连忙退了出来:“好好好,你们聊,你们聊啊。”
吴敏一退出来,华哥便起身:“走,参观参观高干住宅去。”
润发满心不愿意,可是还得陪着他从房间出来,一边走一边讲解:“这是我爸我妈的房间,这是客房,现在我表哥住着,这是书房,这间房子闲着,这间房子也是闲着的,放杂物的。”
华哥的姿态活像买房的客户:“到底是高干住房,够大,不过装修和摆设都太一般了,我们用着还不错。”
擦皮鞋在一旁敲边鼓:“那是,闲房子多,视野又开阔,门口还有把大门的,安全着呢。”
回到房间,华哥喝了两口水,对润发说:“没问题,就按我们商量好的办,到时候我跟你联系,事情顺当说不定老板一高兴,会跟你见一面,只要跟老板见面,就算是公司的员工了,能拿固定提成呢。”
润发装作极为高兴的样子:“真的?那太好了,有料用,还能挣钱,我保证没问题。”
几个人说说叨叨地往下走,楼下赵吉乐把腿搭在沙发扶手上趔着身子看电视,见他们下来置之不理,华哥瞪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冷漠和傲慢非常不满,润发推着华哥往外走:“别理他,农村人没教养,我爸下班回来他都不知道起来打个招呼,还想让我爸帮他找工作呢,我妈说了,不管他,让他耗上几天没意思就自己回去了。”
这几个人刚出去,赵吉乐掏出手机正要拨,手机却先响了,赵吉乐看了看是刑警队的电话,只好接:“喂,谁啊?我忙着呢。”
对方说:“你舅舅打电话到处找你,说是有急事,把电话都打到刑警队了,你快跟他联系一下。”
赵吉乐:“他没啥正经事,我知道了,你别管了,我有急事,不多说了,挂了啊。”说着挂断电话急忙给外面的缉毒警察挂电话:“目标出去了,注意贴上。”缉毒警察回答已经知道了,赵吉乐才挂了电话。吴敏从另外一间屋子出来,赵吉乐连忙坐正不好意思地说:“吴阿姨,我有点放肆,别笑话我啊。”吴敏:“没关系,没关系,你随便。刚才这两个人就是毒贩子?”
赵吉乐:“都是小喽,大街上转悠的,我们早就掌握他们了。”
吴敏:“我怎么看也不像啊,一个个文质彬彬的,怎么会是干那种事情的。”
赵吉乐:“那你看我像不像警察?”
吴敏这才认真看了看他,赵吉乐穿着旧衬衣,衬衣下襟搭在裤腰外面,头发也让他揉搓的乱蓬蓬活像一堆茅草,吴敏忍不住笑了:“不像警察,像刚刚进城的农民工。”
赵吉乐:“这就对了,走在大街上,人人都像模像样的,可是谁知道谁是干吗的?”
吴敏:“这倒也是。嗳,你说吴阿姨今天表现得怎么样?合格不?”
赵吉乐:“太合格了,恰到好处,吴阿姨你能当演员。今后他们再来,你根本用不着管他们,最好根本别想他们是干吗的,就当是润发的同学,客气点亲切点都成,千万别太靠近他们,免得他们发现什么。”
吴敏:“那你说我是去上班呢,还是在家帮润发?”
赵吉乐:“你上班啊,一切照常,你放心,有我们在,润发绝对吃不着亏。”
吴敏:“噢,阿姨放心你们,阿姨不是想帮你们么。”
赵吉乐:“你什么也别帮,就是最好的帮忙。”正说着,手机响了,润发看看号码,是自己家里的,就接通了:“喂,什么事?”
鼠目:“哎吆我的好外甥,你还活着呢?我上天入地地找你,你干吗去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赵吉乐:“我有工作,忙着呢,哪像你那么舒服,自由自在,说吧,你找我干吗?”
鼠目:“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找你。”
赵吉乐:“我在外地呢,你就在电话上说。”
鼠目:“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都要出人命了,这个时候你跑到外地干吗去了?”
赵吉乐:“什么事,你就电话上说么。”
鼠目:“说什么?你在外地我说了也没用,不说了,听天由命吧。”说着压掉了电话。
他压了电话,赵吉乐反而心神不定了,他知道,鼠目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这么急着找他,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起码是他认为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到这里,连忙起身向吴敏告辞:“吴阿姨,我回去一趟,一会润发回来了你给我来个电话。”
说着急急忙忙出门朝自己家里奔去。
鼠目放下电话,知道指望不上赵吉乐帮忙,便下了决心,自己独闯精神病院解救张大美。想到精神病院重症监护区坚固的铁门铁锁铁窗,他就开始准备工具,从赵吉乐家的储藏室里掏出钳子、螺丝刀、榔头等等往一个包里装。赵吉乐推门进来,看到他像老鼠搬家一样弄了一摊子杂事,奇怪地问:“你这是干吗?要入户盗窃啊。”
鼠目让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惊问:“你不是到外地去了么?”
赵吉乐:“相对于我家那不就是外地嘛。你火燎毛地找我干吗?行星要撞地球了?”
鼠目:“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张大美的事吗?”
赵吉乐:“记得啊,你不是说要调查么?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鼠目:“发现个屁,张大美让孙国强给关到精神病院去了。”
赵吉乐:“张大美成精神病了?”
鼠目:“什么精神病,如果有精神病关到精神病院不就正常了吗?问题是她没精神病啊。”
赵吉乐:“没精神病怎么可能关到精神病院?精神病院又不是孙国强家开的,即便是他们家开的,也不能想关谁就关谁啊。”
鼠目:“你还是刑警呢,脑袋瓜子一点都不转弯,我们不是到精神病院给张大美看过病吗?就是那天晚上张大美犯癔症的时候,你还记得吧?”
赵吉乐:“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她说她把孙国强杀了,害得我们兴师动众丢人现眼。”
鼠目:“孙国强跟精神病院的院长勾结起来,硬说张大美疯了,把她关进了精神病院天天强迫她吃镇静剂,想把她给弄成白痴。”
赵吉乐:“真的啊?那可太黑了。孙国强肯定是怕张大美把他的老底给掀开。”
“张大美要跟他离婚,如果他不离,张大美就要在法庭上提出证据证明他包二奶有私生子,这样一来势必要牵涉到别的问题,所以孙国强也就对她下了黑手。唉呦呦,我去看过了,张大美真惨啊,让人家给关在小屋子里面,窗户、门上都是铁条,还强迫她吃药,这样下去好人也得给逼疯了。”
赵吉乐啧啧有声:“孙国强这孙子真敢这么干?我都不敢相信,到法院告他啊。”
鼠目:“没用,张大美的律师出面找了法院,让法院对张大美进行精神医学鉴定,法院驳回了,因为没有张大美亲自出面或者亲笔签字,根本就不可能办。”
赵吉乐:“那报案啊,按非法绑架报案。”
“我们把110都叫去了,孙国强一顿臭骂就把警察都骂走了。警察也没办法,人家是夫妻,当大官的丈夫跟医院都说她有病,警察也不能单凭我们一两句话就强行从精神病院把人带走啊。”
赵吉乐:“让你这么一说,这件事情还真有点麻烦,是啊,既然法律上孙国强是张大美的丈夫,他们是夫妻,这种事情外人包括法律还真不好插手干预。关键是精神病院操蛋,他们怎么能那么不负责任,随随便便就把人家弄进去了?可是,好像他们也够不上犯法。”
鼠目:“所以我才急着找你商量。”
赵吉乐:“你跟我商量?你该不会是让我带着刑警队的人到精神病院强行把张大美弄出来吧?”
鼠目:“如果你真能那么干,当然最好。”
赵吉乐:“你觉得我有那个权力吗?我要是那么干,可能我就也得被送进精神病院了。”
鼠目:“其实也用不了几个人,你一个,再加我一个就足够了。”
赵吉乐:“舅舅,你是不是应该清醒一些了?我是警察,不是大街上的混混,更不是黑道上的打手,我看你脑子短路了。”
鼠目振振有词:“正因为我知道你是警察,我才跟你商量这件事情,警察是干什么?不就是打击犯罪、除暴安良、维护法律、保护人民群众吗?你眼睁睁看着犯罪行为却无动于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警察呢。”
赵吉乐:“人家是不是犯罪,那得由法律来决定,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鼠目:“法律都定了的事情还用得着你们警察吗?你就说一句话,管不管?”
赵吉乐:“倒是应该管,可是我不能管,这件事情得你管,我要不是警察我就跟你去。”
鼠目:“空肚子放屁,没劲又没味,算了,你不管拉倒,我也不指望你了。”
赵吉乐:“怎么,你要独自出马,英雄救美啊?就凭你这一副小身板,人没救出来自己也让人家给当成疯子关进去。”
鼠目:“他们不敢关我,第一,他们不是公安局派出所,没有关我的权力。第二,他们那里不是监狱,我进去也不违法,就是你们警察来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第三,精神病院终究不是黑社会的黑窝子,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赵吉乐:“嗬,你想得倒挺明白啊,看样子已经酝酿成熟了,你准备怎么办?”
鼠目:“你不去就算了,别问那么多。其实我就是对那个大铁门,还有房间的小铁门发怵,到处都是铁的,大锁头跟拳头似的,没有专门的工具真的弄不开。如果我去了,动静闹大了惊动了他们,下一次再想救她就困难了。”
赵吉乐摆弄着他找出来的钳子、扳手和螺丝刀那些工具,呵呵笑着说:“不知道的人看到你这些东西还以为你要入室行窃呢。”
鼠目:“我要是有个帮手,花点功夫,撬开门还是有可能的。”
赵吉乐:“我劝你还是不要干,你刚才说的根本站不住脚,你那属于非法侵入,人家可以告你的。而且,张大美跟你非亲非故,没有任何法律关系,人家的老公送人家进去治病,你却非要给弄出来,到时候你也说不清道不明,人家还是可以告你。这件事情还是要通过正常的法律途径来办。”
“你说我脑子短路,我看你的脑子装的不是脑浆是糨糊。我刚才不是对你说过了吗?法律渠道根本走不通,人家张大美有委托律师,律师出面都没办成。等到法律渠道走通了,张大美早就变成横路敬二了,孙国强不正好可以为所欲为逃脱法律的制裁了吗?”
赵吉乐:“横路敬二是谁?”
鼠目:“笨蛋,日本电影《追捕》里的,就是让人家给关进精神病院吃药,吃成傻子白痴的。”
赵吉乐:“那是日本电影,我们海阳市的康复医院还不至于那么干,即便他们想那么干,可能也没有那么高的科技手段吧?”
鼠目愤怒了:“这你个人怎么一点正义感和同情心都没有?是药三分毒,那些镇静剂是给病人吃的,好人天天吃怎么受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不帮忙我自己去,告诉你,一个警察如果连起码的正义感和同情心都没有,不管他是哪家公安大学毕业的,都不配当警察。”
赵吉乐愣住了,鼠目虽然是他的舅舅,却极少对他发火,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似于朋友、哥们。小的时候,鼠目还是他打架斗殴的后台、支柱,赵吉乐打架吃亏了,鼠目便出手帮忙。看着鼠目气恼的样子,赵吉乐瞠目而视,半晌才说:“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因素?你不至于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对我这样吧?”
鼠目:“怎么是不相干的人?即便是不相干的人,难道就不能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吗?”
赵吉乐叹息了一声:“舅舅啊,别的话也不说了,没办法,我是警察,一切都得按照规矩办事……”
鼠目:“滚蛋吧,好好当你的白痴警察去,我的事不靠你。”
赵吉乐:“你让我把话说完么,你要是再这种态度,我真的不管了。我是说,我不能去,我是警察,要按照规矩办事,可是我可以让别人跟你去,帮你这个忙。你不就是想偷偷溜进去,把大铁门的锁打开,然后把张大美偷出来吗?我找个开锁专家陪你走一趟,不过万一让人家抓住了,你可千万别把我供出来。”
鼠目一下子蹦了起来:“我就说么,我们家吉乐绝对不是那种胆小怕事、见死不救的人。要是他把你供出来怎么办?”
赵吉乐:“他不会,到时候他肯定会说是你花钱雇他的,你也统一口径说是花钱雇他的。他有开锁的特殊行业执照,吃的就是这碗饭。行了啊,废话少说,我给他打电话,看看他有没有时间,有没有兴趣。”
赵吉乐给他的朋友打电话,鼠目在一旁专注地听着,满脸的渴望和期待。
赵吉乐:“师傅吗?有个事求你,不是我,是我舅舅,晚上想到康复医院串门,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见不散。”
就说了这么几句赵吉乐就收了电话,然后对鼠目说:“说好了,他跟你约好晚上在江滨茶楼见面,见面后他直接跟你走,需要做什么你直接告诉他就行了。”
鼠目半信半疑地问:“这人行吗?我听你也没跟他说什么啊。”
赵吉乐:“你别担心了,你不就要找个帮你撬门开锁的吗?即便我跟你去了,也开不了门锁,我没学那个专业。”
鼠目追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多大岁数?姓什么叫啥?”
赵吉乐:“咋地,要给人家介绍女朋友啊?”
鼠目:“不是,我今天晚上去了总得能认出来他呀,我到江滨茶楼总不能对着所有喝茶的人吆喝:‘谁是赵吉乐的朋友?晚上跟我上精神病院撬锁去?’”
赵吉乐说:“这些你都别管,只管去,去了人家保准能认得出你来。你也别管人家姓什么叫什么,你就跟我一样把他叫师傅就行了。”
鼠目:“我怎么觉得你们办事有点大忽悠劲儿,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这么三言两语把我打发了?”
赵吉乐:“你以为还要开三天大会讨论研究啊?不就是让他跟你去一趟,把需要开的门开了,把需要领出来的人领出来吗?行了,你别寻思了,记住,晚饭后,江滨茶楼迎门的座位,30来岁,平头,个子跟我差不多,反正你去了人家就能认得出来。”
鼠目:“对他的信任度能达到多少?”
赵吉乐:“没什么信任不信任的,你想干什么告诉他,他能干的就帮你,不能干会明白说出来,别的废话也用不着说,估计你们也没多少聊天的机会。行了,没别的事我走了,我还忙着呢。”
鼠目看看表:“我也走,到医院看你妈去,你去不去?”
赵吉乐:“我抽空再去,今天没时间了。”
鼠目:“有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带过去?”
赵吉乐:“没什么事儿,告诉我妈我好着呢,就是工作忙,过两天我一定抽时间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