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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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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露出了晨曦,紫苑路3号大院像一个沉睡一夜的人正在逐渐清醒。寂静的小路上有人跑步,大门边的哨位上,武警战士在换岗。

钱向阳家,陶仁贤手忙脚乱地准备早餐,钱向阳坐在卫生间里看报,陶仁贤准备好早餐推开卫生间的门叫他:“快点,看报到办公室看去,堂堂大市长坐在马桶上用功,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钱向阳用脚把门踢上:“你干嘛你,尊重点别人行不?”

陶仁贤:“有什么了不起,就你身上那点东西谁没见过,真是的,越老毛病越多。”

钱向阳无奈地收起报纸,从卫生间出来,坐到餐桌旁准备吃早餐:“你也是的,起来这么早干吗?”

“干嘛,伺候你,我怎么也不能让全市人民抱怨我不给市长吃早饭。”

钱向阳:“你放心,全市人民谁也不会关心市长是不是吃了早饭。我说了多少次了,雇个人雇个人,你就是不雇。”

陶仁贤:“钱明一家子一个礼拜才回来一趟,平常家里就你跟我两个人,雇个人连吃带住还得开工钱,值得吗?再说了,家里男主人跟小保姆闹出来的花花事还少吗?我可不想你晚节不保。现在不都讲究从源头上消除腐败吗?这就是我的预防机制。”

钱向阳:“又来了,我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能出啥事,即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

陶仁贤:“对我是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对别人可说不上,这方面我懂,别忘了我在医院工作。”

钱向阳:“你不就是个收费的吗?又不是医生,冒充什么内行!”

陶仁贤:“你快吃,吃了赶快走,我还得睡个回笼觉呢。”

“你今天不上班了?”

“上什么班,休息了。”

“你那个班也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我要是你们院长早就让你下岗了。”

钱向阳还没吃完,陶仁贤就急匆匆地开始收拾碗筷,边收拾边唠唠叨叨地说:“院长自己下岗也不敢让我下岗,这就是当市长老婆的好处。”

钱向阳:“你干什么呢,我还没吃完你急着收拾东西干嘛?”

陶仁贤嘻嘻哈哈又把碗筷放回原处:“我以为你不吃了呢。”

钱向阳急匆匆地喝着稀饭:“那你也得自觉点,人家当面不说,背后肯定要议论你市长老婆不自觉,想上班就上‘不想上班就不来’还白拿工资。让我说,你要上班就正正经经地上,不然就干脆办个提前退休把位置让给别人,需要一份工作的人有的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你懂什么?这个茅坑还真得占着,一离开这个茅坑工资就得少一半。别说我了,就你们那个政府大院里有多少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前边楼那个老白毛,从副书记转到人大当副主任,又从人大转到政协当副主席,现在又当了老龄办的主任,还兼着什么老年基金会的主席,市里哪个茅坑他没蹲过?十年前就过六十岁的生日,现在问起来还是六十五,我看他起码有七十五岁了。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占住那几个在岗工资,占住那一栋常委楼嘛!”

钱向阳:“这个话你可别胡说,谁也没规定只有常委才能住在这个院里,副市级以上领导同志在职的、不在职住在这个院里的好几十个,常委只有那么几个人,那些不是常委的同志听你这么说,肯定反感。人家要是找我闹着要搬家,你给人家解决房子去。”

陶仁贤:“反感就反感,事实就是事实,人民群众不都把这紫苑路3号大院叫常委大院吗?如果不是常委大院,为什么门口要放武警站岗,别的居民小区怎么不放武警站岗?你们这些当官的啊,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实际做的又是另一套。”

钱向阳吃好了,放下碗筷起身穿衣服,叮嘱陶仁贤:“那也只是老百姓随便那么一说,这里面住的大部分同志还不是常委么。我上班去了,中午不回来。你千万记住,昨天晚上的事不要出去跟别人议论,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其实也就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事实证明孙副市长活得好好的,没有任何人杀他,记住了,过去就过去了,千万别乱说。昨天晚上赵书记还专门来电话说这件事情要保密。”

陶仁贤不屑地撇撇嘴:“我给谁乱说去?别忘了,昨天晚上赵宽的小舅子,那个专门写文章气你的记者也在现场,有了他今明两天你就等着看报纸吧。再说了,昨天晚上来了那么一呼隆人,哪个人下巴上面没有长嘴?你还能把所有人的嘴都缝上?就知道给自己的老婆套紧箍咒,看你那点出息!”

钱向阳:“谁的嘴在下巴上长着?又胡咧咧了。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起码我得管你,管好自己的亲属是党中央交给我们每一个领导干部的任务。”

“我还用得着你管吗?我表现够好的了,既不利用你的职权贪污受贿,又没在外面开公司挣大钱,老老实实上班挣工资,不就是爱凑个热闹吗?这也算问题的话,那你就报告党中央,把我开除、让我下岗我都没意见。”

钱向阳笑了:“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党中央哪顾得上管你,党中央把你交给我管了。我给你说真的,昨天晚上的事情非同小可,你千万别乱说,孙国强如果知道是你到处传闲话,我今后还怎么跟人家共事。你不看别的,就看人家跟咱们是街坊邻居,也不能拿人家家里的事当瓜子嗑。”

陶仁贤抱起狗送钱向阳:“好了好了,我保证不说还不成吗?”

钱向阳说:“唉,你这个人啊,啥都可以,说得过去,就是豁嘴骡子卖个驴价钱,吃亏就吃在嘴上了。”

陶仁贤朝门外推他:“快去上班吧,市长也不能迟到早退。”钱向阳拉开车门上车的时候,陶仁贤捏着狗爪子上下摇晃:“宝宝,给爸爸说再见。”

钱向阳气得摇头,车里的司机看到这一幕咧着嘴笑,钱向阳鼓着脸说司机:“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司机:“我笑嫂子真幽默,乐天派,保险能长寿。”

陶仁贤见钱向阳的车子离去,立刻回家,桌上的残羹剩饭碗筷也不收拾,穿上外套牵着狗絮絮叨叨地出了门:“宝宝,走,妈妈带你遛弯儿去。”出了门,陶仁贤便兴致勃勃地朝那些在院子里锻炼身体的人凑了过去。

医院,孙国强跟鼠目坐在医生值班室外面的长凳上。两个人眼睛发红,精神疲惫,显然他们熬了一夜。

鼠目:“孙副市长你饿不饿?我出去买点吃的。”

孙国强:“不饿,你要是饿了你去吧,谢谢你了,让你跟着熬夜。噢,对了,你一夜没回家,给家里打招呼了没有?”

鼠目:“没关系,我反正就一个人,自己到哪家就到哪。”

孙国强:“怎么回事?离婚了?”

鼠目:“对,离了。”

孙国强:“我看你也有四十了,怎么没再结婚?”

鼠目:“谈倒也谈过几个,高不成低不就,再加上工作忙,也就拖了下来。说来也怪,结婚娶媳妇这种事情好像也有一个临界点,过了那个临界点反而不着急了。”

孙国强:“那也得结婚成个家才好……”

鼠目:“结婚真就那么好吗?就说你吧,你老婆做梦都想着杀了你,真可怕,你怎么得罪你老婆了?相比之下我这样倒好,起码睡着了不用担心别人害我。”

孙国强:“两口子的事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我爱人可能精神上有点问题,倒也不是我得罪她什么了。”

鼠目:“今后你睡觉还真得小心点,说不定她什么时候犯病了真把你给处理了,人家有精神病,不承担法律责任;你白白送命,真不值得。”

孙国强让他说得心惊胆战,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那还不至于吧?她怎么着也不会真的动手吧?”

鼠目坏坏一笑:“那可说不定,要是真出了事,你得同意我写一篇报道。”

孙国强:“要是我真的死了,你写啥我也管不了了。”

两人正说着,护士出来叫他们:“你们进来。”

鼠目跟在孙国强后面一起来到了医生值班室。

孙国强急不可待地问:“大夫,我爱人……”

医生:“噢,根据她的临床症状,你爱人可能有过比较长期的精神忧郁症,只不过你们都没有发现而已。她平时挺正常,如果碰上特别让她难以承受的刺激,会爆发短暂性的狂躁,这种狂躁有时候会让她做出非常极端的事情,如果她并没有真正做出她想做的事情,由于受幻觉或者臆想的支配,也会认为自己已经做过了,这有点像梦游或者短暂性神经失常,给你们打个比较通俗的比喻,你们会用电脑吧?”

孙国强:“我不会。”

鼠目:“我会。”

医生:“你在操作电脑的时候,有时候电脑的某个系统发生冲突,程序就会发生混乱,这个时候你就得关机,然后重新开机,电脑就又恢复正常了,可是也有可能导致计算机系统整个崩溃,你懂了没有?”

鼠目让医生说得似懂非懂,孙国强反而听懂了:“你是说我爱人的病休息一下有可能好,也有可能发展成真正的精神病?”

医生:“你虽然不懂电脑,却很有悟性,你爱人的病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如果能让她从目前的程序紊乱中清醒恢复过来,那一切就过去了,恢复正常后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不会有任何记忆,就像梦游者对梦游中做的事情不会有任何记忆,最多只是以为自己做了个梦而已。如果不能恢复正常,她就会深深陷入到自己的幻觉臆想中,导致整个精神系统的崩溃,那时候问题就大了,有可能发展到真正意义上的精神分裂症。”

孙国强:“那我该怎么办?”

医生:“我昨天晚上给她注射了镇静剂,从昨天晚上的情况看她的睡眠很稳定,待会我再给她注射一针,让她多睡一段时间,最好能住院观察。”

孙国强:“我一切听医生的。”

鼠目:“孙副市长,我看还是斟酌一下比较好。他们是精神病院,你爱人醒过来一看自己住到了精神病院里,弄不好没有精神病也闹出精神病了。”

孙国强用眼睛询问医生,医生:“噢,您是孙副市长啊,我说看着面熟呢,这位同志说的也有道理,你爱人醒过来之后看到自己住到了精神病院,到底会有什么反应谁也说不清楚。”

孙国强:“那怎么办?”

“你们先把你爱人带回去也可以,我给开一些镇静药,按时服药,注意观察,千万不要让她受刺激,如果一切正常就不用住院了,如果有什么异常反应,要及时送回来才好。另外,她的身边不能离人,一定要随时随地有人陪伴,因为她这种病有可能因为臆想或者狂躁而自残或者伤害别人,她的脑子就跟计算机一样,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系统冲突,什么时候发生死机,谁也无法保证。”

孙国强:“那好吧,我还是先把她带回去。”

孙国强跟鼠目起身,鼠目对医生说:“我看你最好别当医生了。”

医生:“你什么意思?”

鼠目:“你去修理电脑比修理人脑可能更合适。”

陶仁贤牵着小狗在大院的小路上四处转悠,碰到人就跟人热情地打招呼,正在锻炼的人也跟她亲热地回应着,可就是没人跟她提昨天晚上的事,好像大家真的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似的。走着走着她就觉得挺失落,挺无聊,好像一个人满心欢喜地跑到舞厅找乐子,结果谁也不跟她跳。

陶仁贤正在无聊惆怅,一眼看见了在路边树丛里打太极拳的政协主席周文魁,便凑了过去:“周主席,今天不上班啊?”

周主席继续打他的太极拳,边打边说:“我们那个班,有事就去,没事不去也没人找。怎么,你也出来遛弯儿啊?你怎么也不上班?”

陶仁贤:“我那个班跟你那个班差不了多少,只要去就有事,不去也没人找。”

周主席带了几分嘲弄地说:“噢,你跟我这个当主席的待遇一样么,好好好,咱们都是闲人,闲人就是活神仙。”

陶仁贤:“我哪能跟您比呢,您对海阳市的贡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即便你整天在家睡大觉,看他谁敢放半个屁。我这是昨天晚上闹哄了一夜没睡好,今天起来头昏脑涨,就请了假,算是病休吧。”

周主席朝四周看看,这才问:“昨天晚上怎么回事?那么多警车跑到孙国强家门口干吗?”

陶仁贤就好像内急跑了一整天才找到公共厕所,恨不得一下子把自己肚里那点东西全部放空倒光:“哎呀周主席,你不问我也得向你汇报一下。可了不得了,昨天晚上我正搂着狗宝宝睡觉,宝宝多灵敏,外面稍微有点动静马上就醒了,它一醒也就把我叫起来了,我爬起来一看……”

她叙述的过程,陆陆续续有买菜回来的保姆、晨起锻炼的老人、妇女围拢过来,听她绘声绘色的描述:“孙国强他们家楼下来了十几辆警车……”

旁边一个妇女纠正她:“没那么多,我数了,一共才4辆。还有一辆桑塔纳,不是警车,没挂警车标志,牌照也不是公安局的。”

陶仁贤有些尴尬,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可能我刚刚爬起来迷离迷糊没看清楚,你数得那么清楚你来讲,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个插话的女人嗫嚅着说:“我光数车了,没下楼,不知道出啥事了,是不是他们家被偷了?丢了些啥?”

陶仁贤乜斜她一眼:“被偷了倒好了,也用不着我下楼去帮忙了。孙国强被他老婆杀了!”

围拢来听她讲话的人大为惊诧,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哇,怎么可能。”

陶仁贤见自己的话产生了轰动效应,更加来劲了,连比带划说,活像一个很长时间受到冷落的过气演员终于又回到了舞台中心:“我一看那么多警车开到了孙副市长家,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溜烟就跑下楼过去看。”

周主席也听得直发愣,忘了打拳,全神贯注地听陶仁贤宣讲。

陶仁贤说:“你们也别觉得我好事,我是想,咱们这个大院既没有居委会管,又没有物业公司服务,有个什么事情也没人出面张罗,啥事情都往机关事务处推,机关事务处能管啥?除了送送煤气罐,修修下水道,碰上这种事情警察同志万一需要找熟悉咱们大院的人了解情况都找不着。我在跟前,有什么事警察同志需要帮忙了我不是可以代表咱们大院做些工作吗?”

旁边有人赞成:“这倒是,陶大姐是个热心人,这谁都承认。”

陶仁贤得意极了:“唉,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有难处。在我们单位,有个同事老公出了工伤,几万块钱的抚恤金单位拖着不给,我陪着那个同事整整跑了两天,从劳动局一直找到赵书记那儿,总算把抚恤金拿到手了。”

周主席:“你也真能绕弯子,直接找你们家钱市长不就得了?”

陶仁贤:“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家老钱就这一点不好,能办不能办的事我一出面他就烦,好像我是阶级敌人,还说什么家属不准参政,我这是参政吗?我想参政能参得上吗?参政议政是周主席的事,轮不到我,我那是主持公道……”

旁边有人提醒她:“陶大姐,咱别研究参政不参政了,你快说说,孙国强后来怎么样了?真让他老婆给杀了?”

陶仁贤:“对,到婆家去走着走着怎么拐到娘家去了,嗨,都是你们插嘴把我给带走了,我接着说……”陶仁贤开始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地讲述昨天夜里她看到听到的一切,早就把钱向阳嘱咐的话抛到了脑后。

孙国强:“李记者,我向你提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鼠目:“你说出来听听,只要我答应了的我绝对会履行承诺。”

孙国强:“我爱人的事情绝对不能见报,那样会对她造成极大的刺激,她已经是病人了,我不希望她再受到其他伤害。”

鼠目有些迟疑,想了一想才说:“我答应你,你爱人的事情我绝对不见报,但是别人的事情我可不能保持缄默。”

孙国强敏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抽个时间详细把你跟我爱人见面的情况给我说说,我想知道她病得到底有多严重。”

鼠目爽快地答应了:“这没问题,什么时候都成,我这几天就准备搬到你们大院去住,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孙国强诧异:“你搬到我们大院去住?”

鼠目:“对呀,我姐姐身体一直不太好,家里也没人照顾,我反正也是一个人,搬过去了互相之间可以有个照应。”

孙国强:“你姐姐?你姐姐家住在我们大院?谁?”

鼠目:“我姐姐叫李寸心,我姐夫叫赵宽。”

孙国强大惊:“赵书记是你姐夫?我过去怎么不知道,不,我过去怎么没在大院里见过你?”

鼠目:“我很少去他们家,都是大人了,各有各的生活,除了逢年过节去看看姐姐,我基本上不去。再说了,进你们那个大院也太麻烦,门岗管得严,又是登记又是通报的,我不习惯。”

孙国强若有所思,鼠目说:“孙副市长,你什么时候要找我谈打我手机,这是我的名片。”

孙国强走神了,鼠目又说了一遍他才反应过来,接过鼠目的名片说:“好好好,我尽快抽时间找你谈谈。”态度客气了许多。

两个人来到了观察室,张大美还在熟睡,鼠目问孙国强:“孙副市长,怎么办?不行就让她在这睡着,我帮你找个人照顾她。”

孙国强:“不行,我还有个会,把她放到这儿我不放心,你们当记者的也很忙,这样吧,咱们还是先把她送回家,让她在家里休息,家里条件也好一些。”

鼠目点点头:“也好,我去找个手推车来。”

孙国强:“不用了,咱们两个大男人还弄不了她?来,我背,你在后面扶着点。”

说着就把张大美从床上背了起来,鼠目在后面扶着,出了医院大门,孙国强吩咐鼠目:“麻烦你把车开过来。”

鼠目就急急忙忙跑过去开车,把车停到了孙国强跟前,又下车把后门打开,两个人半抱半塞地将张大美弄到后座上。孙国强也坐到了后座,将张大美的脑袋扶在自己的腿上枕着,张大美注射的镇静剂还在发挥作用,睡得像个死人,任由他们折腾。鼠目坐到了驾驶座上,开车朝紫苑路3号大院驶去。

大院内,陶仁贤还在向围绕着她的人做宣讲报告,有人问:“陶大姐,照你说原来孙副市长没事啊,那他爱人怎么说把他杀了呢?”

陶仁贤自己也说不清楚,揪着周主席追问:“主席,你当过公安局长,你给分析分析,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国强他老婆会不会是精神病?或者有意造谣?”

周主席耸耸肩膀:“唉,我连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哪还能管那么多?”说着,扭头走了。

陶仁贤:“老滑头,光听不说,真是官场这口大锅里炸出来的老油条。”

旁边一中年妇女插嘴:“你也别怪周主席了,家家都有难唱曲,谁家的锅底都是黑的,你知道他最近为啥不上班去了?”

陶仁贤急忙问:“为啥?他刚才还说没事就可以不去。”

中年妇女:“什么没事就可以不去,他是不敢去,最近他大老婆天天到他班上找他,把他办公室都占了,他去了也没地方呆,只好藏在家里。”

陶仁贤:“活该,谁让他喜新厌旧,像这样的人就该折腾折腾。哎,他大老婆去闹没人管啊?”

中年妇女:“谁管?谁管谁粘包。他大老婆把办公室占领了,市政协的人打电话把110叫去了,110傻乎乎地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人家带回去交给派出所处理。派出所处理完了,周主席的大老婆直接就跑到林局长家让林局长给她当老公,还让林局长掏钱供她儿子上大学。林局长懵懵懂懂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大老婆就说了:‘你们公安局不是爱管闲事吗?要管就管到底,这两个问题不解决,老娘就住到你们家了!’林局长一问是110出面管人家的家务事,气坏了,把110狠狠臭骂了一通,让110赔情道歉,罚的钱扣110奖金加倍偿还,110多好的警察,让这件事闹得灰头土脸的。这种事儿,连公安局都管不了,谁还能管?也怪周主席,离婚了后事也得处理好,不能光顾了眼前这一窝,前一房妻子儿女就啥也不管了,好赖也是结发夫妻,生下来的儿子好赖也是你的亲骨肉,不能翻脸无情。前段日子大老婆单位裁员,大老婆下岗了,儿子考上大学交不起学费,人家不折腾你找谁去?”

陶仁贤:“他那个大老婆我过去看着挺老实一个人,没想到真的闹起来也不是善茬子。”

中年妇女:“再老实的人逼急了也得拼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大老婆过去就是吃了太老实的亏,让周主席骗着离了婚,把好好一个窝让给了第三者,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闹,不断地闹,让他也过不消停。”

陶仁贤憧憬道:“我估摸着他大老婆在办公室找不到他,这几天就得追到大院来,嘿,到时候又有热闹看了。”

另一妇女:“哼,用不着等着看他大老婆来大院里添热闹,他那个后老婆生的小儿子就够热闹了,这几年把老头子折腾得够受……”说完觉得不妥,急忙撤离,陶仁贤马上追了上去:“怎么了?他小儿子怎么了?”

妇女悄声说:“你真的不知道啊?他小儿子好上这个了。”说着用手比划了个吸毒的动作。

陶仁贤傻乎乎地学着人家的动作追问:“吹喇叭?什么意思么,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就像大便拉半截夹半截,难受不?”

旁边的人都让她逗笑了,嘻嘻嘿嘿地催那个说话的妇女:“对,把话说明白,别拉半截夹半截让陶大姐难受。”

说话的人只好再说明白一些:“吃粉,吸毒,这都不明白?!”

陶仁贤大吃一惊:“那可了不得,在咱们大院里吸毒,那问题可就严重了,我可听说过,吸毒可费钱了,一克就好几百,没钱根本抽不起。吸毒的人为了弄钱吸毒,啥事都干得出来,连娘老子都敢杀了卖钱。完了完了,今后咱们大院没有消停日子过了。大家都得提高警惕,把门户看紧了,咱们大院要是也出了盗窃案,那可就成了大新闻了。”

众人让她这么一煽动,都有些紧张不安,好像随时家里都会进去窃贼,有几个人唠叨着开始撤退:“对呀,今后还真得小心,我得回去看看我家的窗户关严了没有?”

人群正要散去,鼠目的桑塔纳驶了过来,大家便立足不动观望。陶仁贤马上告诉大家:“昨天晚上就是这辆车,惟一没有挂公安牌照的车,我记得清清楚楚。”

车内孙国强看到外面那么多人定定立着看他们这辆车,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气恼地对鼠目说:“手扶拖拉机又开始乱突突了,哪都少不了她,典型的是非精,长舌妇!”

鼠目见孙国强如此愤怒,好奇地问:“什么手扶拖拉机?”

孙国强气哼哼地说:“还有谁,市长夫人么。这个老娘们,大院里就她的是非最多,我真想不透,钱市长怎么能容忍这个娘们?”

鼠目说:“不容忍能怎么样?你不也得容忍自己的老婆想像杀你么。”

孙国强瞪了他一眼,不吭声了。

别人都在远远地观望,只有陶仁贤毫不知趣地跟了过来,见车停在了孙国强家门口,马上跑过去搭话:“怎么了?没事吧?要不要我帮忙?”

孙国强“哼”了一声说:“没事,谢谢了,你忙你的吧。”话说得客气,口气却冷得像冰。

鼠目跟这些人不熟,便也省去了跟他们打招呼说话的麻烦,帮着孙国强往外扶张大美,陶仁贤过来帮忙,边帮着往外面搀扶张大美,边对鼠目说:“我认得你,你是赵书记的小舅子,报社的记者,净写破文章给领导填堵?”

鼠目呵呵笑了,陶仁贤这话非常唐突,鼠目却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反而觉得这个市长夫人挺逗,直率中有几分可爱,便反问她:“钱市长骂我了,对不对?”

陶仁贤急忙撇清:“没有,工作上的事他从来不在家里说。”

“那你怎么知道我净写文章,还是破文章给领导填堵。”

“那是你姐夫说的,昨天他还打电话过来,说要……”说到这儿陶仁贤猛然醒悟自己正在“泄露”领导机密,连忙住口不往下说了。

鼠目:“说要干吗?是不是要找我们报社领导处分我?”

陶仁贤:“你怎么知道的?处分倒没有,就是说今后你写的文章要严格把关,谨慎处理。唉,这也是为你好,怕你犯错误么。”

鼠目笑眯眯地说:“陶大姐,我发现你这个人挺好的,热情,没有心机,对人坦诚。”

陶仁贤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对呀,我就是这么个人,我们家老钱老看不上我,骂我是狗肉上不了台面,还说我是豁嘴骡子卖了个驴价钱,吃亏就吃亏在嘴上了,你说可气不可气?”

鼠目:“他那不是看不上你,要是看不上你还能跟你过这么多年?那对你的缺点错误进行批评帮助,因为你是家里人,所以话就说得糙一些,要是对外人他肯定不会那么说。”

陶仁贤:“你这就说对了,别看我们家老钱在家里老数叨我,可是对我却还真就是一心一意的,这么多年了,在外面从来就没有过让人家议论的事儿,从当处长、副市长一直到当了市长,从来没有那些花花草草的事儿,每个月的工资一分钱不少全都交给我。哪像有些领导,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养小蜜、包二奶,那样的人能不贪污受贿吗?这方面我们家老钱我从来都放心得很。不过,他长那么难看,除了我勉强能凑合,可能也没哪个女的能看得上他。”

她这话说得鼠目哈哈大笑,孙国强直皱眉头,却又不好公开表示反感,只好阴了脸沉默不语。鼠目说:“你们家钱市长人确实不错,政府大院的上上下下都说钱市长是领导干部里的模范丈夫、现代好男人。”

陶仁贤连忙谦虚:“模范丈夫他可够不上,跟你姐夫赵书记比,他可差多了,赵书记对你姐姐那份关心呵护,那可是从心底冒出来的,我们这个年龄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对了,你姐姐最近身体还好吧?你让她多出来锻炼锻炼,我陪她,老在屋子里头糗着,好人也得糗出病来。”

鼠目说:“我姐姐最近一段时间身体还不错,能坚持工作,没事,我回头告诉她,就说你要陪她锻炼身体。”

三个人边说边将张大美抬到了楼上卧室,把张大美安顿好之后,鼠目便告辞:“孙副市长,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走了,你说的事我一定做到,你放心。”

陶仁贤却还不走,在屋里东逛西走地参观起来,一边参观还一边啧啧有声地发表评论:“孙副市长,一看你们家就是有文化有档次的人,看看这墙上的画,还有屋顶这吊灯,真艺术。还有这橱柜,摆在这儿看上去就像电视里的外国人家。这幅画不好,怎么把一个光屁股女人挂那么高?太流氓了,哈哈哈哈……”

孙国强尴尬地解释:“我哪有时间弄这些事儿,这些事都是大美弄的。”

“哼”,陶仁贤撇撇嘴:“我才不信呢,你们家张大美自己就是女人,想看照照镜子啥看不着,非得挂别的女人的光屁股看,还是你们这些老爷们爱看。”

鼠目临下楼了站住脚在一旁听陶仁贤的评论忍不住偷偷地笑,看到孙国强已经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赶紧拉着陶仁贤下楼:“陶大姐,孙副市长昨天晚上熬了一夜没睡觉,医生让她爱人好好休息,你要是爱串门,你们两家这么近,改日来串门,聊个够。”

陶仁贤也不是一点没有感觉的人,也觉察到自己不太受欢迎,只好跟着鼠目下楼,孙国强也没往下送,对着鼠目喊了一声:“李记者,今后有时间过来玩啊,我还要照顾大美,就不送你们了。”

陶仁贤受到冷落挺不高兴,出了门“哼”了一声:“有什么了不起,架架哄哄的,好像他比市长书记还牛。”

鼠目劝慰她:“陶大姐,你应该理解他,老婆病成那样,他又一夜没睡,心情肯定不好,怎么说他也是钱市长的助手、下级,怎么会对您牛呢?”

陶仁贤抓紧时机问他:“哎,到底怎么回事?他老婆病了?什么病?是不是精神病?”

鼠目:“倒也不是精神病,没那么严重,医生说就是受了点刺激,加上长期休息不好,可能发了癔症,休息一下就会好。”

陶仁贤:“走,兄弟,到家里坐坐去,咱们好好聊聊。”

鼠目逗她:“陶大姐,你家我可不敢去,你刚才不是说我净写惹钱市长生气的文章吗?钱市长碰上了,还不得把我轰出来?”

“没事,俗话说有理不打上门的,当官不打送礼的。再说了,我们家老钱生气归生气,也不至于把你赶出来,他要是气量那么窄,就不配当市长!”

鼠目:“我跟你开玩笑呢,我哪能吓得都不敢到你们家去了,要是那样我还能写文章气你们家钱市长吗?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今天我真得回去好好睡一觉了,昨天一夜没睡,现在你看,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说着,鼠目作了个眯缝眼让陶仁贤看,把陶仁贤逗得呵呵直笑:“好了,我不耽误你睡觉了,有时间真的到家里来玩,我们家不像有的人家,门槛高,除了送礼的谁都不能去。我们家没门槛,谁来都欢迎,你要是会打麻将就更好了,我们打麻将经常三缺一。这个院里的人啊都有毛病,谁跟谁都熟悉得像地瓜红薯一锅煮出来的,可是谁也不上谁家串门,几步路的事儿宁可打电话,也不串门。有时候想起来啊,还是住在大杂院那会儿好,谁跟谁家都像亲戚,到别人家串个们就像上自己家的热炕头,现在啊,人跟人越来越远了。”

鼠目上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陶大姐,你放心,等我搬过来住了,没事我就上你们家打麻将去,不过你得准备好烟好茶,别让我觉得市长家里穷抠搜。”

陶仁贤满心欢喜:“好说好说,好烟好茶大姐专门给你留着。”

公安局刑警队,赵吉乐趴在桌子上打盹,队友小刘见他趴在桌上睡觉就拍打着他:“醒醒,回家睡去,刑警队成你的卧室了?!”

赵吉乐急忙坐起来,睡眼蒙地问:“队长呢?”

另一个警察从外面进来,拿赵吉乐逗趣儿:“听说你们昨天晚上破了一个大案子,凶手要杀孙副市长,让你们及时制止了?这阵队长可能正在局长那里接受嘉奖呢。”

赵吉乐:“滚开!少拿这事当笑话。”

广林子从外面进来:“谁笑话谁呢?”

小刘:“谁也没笑话谁。”

赵吉乐:“队长,局长怎么说?”

广林子:“局长没说啥啊,就问了问过程,让我们写个结果报告。”

赵吉乐:“我还以为局长刮你了呢。”

广林子:“刮我干吗?凭什么?我们没做错什么啊。局长刚开始倒想埋怨我几句,我一句话他就不吱声了。”

赵吉乐:“你说啥了?”

广林子:“我说,局长您当时一听说不也马上赶到现场去了么?”

赵吉乐拍了大腿一巴掌:“对呀,我担心什么,昨天你不也到现场去了么?”

广林子:“我跟局长不一样,我的部下是笨蛋,你看看你那样儿,红眼咯吱的,回家睡觉去吧,睡醒了把报告写出来交给我。”

赵吉乐:“说来说去还是我,行啊,算我倒霉,小刘,你走不走?我带你一段。”

小刘看广林子,广林子:“都走都走,眼不见心不烦。”

小刘吐吐舌头,跟着赵吉乐走了。

鼠目来到赵宽家门前,把车停好之后敲门,赵宽家的保姆梨花前来开门,见到鼠目高兴地朝楼上喊:“阿姨,舅舅回来了。”

李寸心闻声从楼上下来,站在楼梯上问:“是寸光吗?”

鼠目进门就朝楼上走:“是我,姐姐你好吗?”

李寸心:“好着呢,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回家来了?吃饭了没有?”

鼠目:“这段时间特忙,还得抽空应付女朋友,一直没顾得上回来。”

李寸心欣喜地问他:“你有女朋友了?怎么不带回来让我看看。”

鼠目:“已经是过去时了,处了几天,没感觉。”

李寸心:“你离婚已经五年了,会不会得了婚姻恐惧症?不行就找心理医生看看去。”

鼠目:“你别瞎想了,还没碰上呢,碰上了我会主动占领的。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现在这样也挺好,钻石王老五,正进兴。”

李寸心:“你是不是还想着她呢?有心理障碍。”

鼠目:“人家现在早就开始给美国人传宗接代了,中美合资的杂种都不知道造出来几个了,我想她干嘛?我是没碰到能让我怦然心动的那种,胡乱抓一个即便结婚了也跟电线杆结婚没啥区别。要真是碰上了,你看我这个人还会客气吗?保证奋不顾身冲锋陷阵不获全胜誓不罢休!”

李寸心跟着鼠目来到楼上:“说得也是,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不道德的婚姻么,可是什么时候才能碰到那种让你怦然心动的呢?你要是就这样耗着,已经过了四十了,等耗成老头子,即便人家能让你怦然心动,你也没办法让人家怦然心动了。”

鼠目:“姐姐,你能不能换个话题?从进门就说这事,你们两口子真有意思,一个见了我就是报纸文章的党性原则,一个见了我就是娶老婆成家,能不能说点别的?”

李寸心:“你又胡赖了,今天的话题可是你提起来的。”

鼠目:“没关系,你要是愿意聊我就陪你聊,可是现在不行,我太困了,昨天一夜没睡,我得睡觉了。”

李寸心:“昨天晚上我看见你了,听你姐夫说孙国强他老婆把孙国强给杀了,结果警察来了他还活着,还说是你报的案,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也掺和进去了?”

鼠目:“这事我到现在还纳闷呢,孙国强他老婆说得明明白白有鼻子有眼,结果全都是子虚乌有,还得我陪孙国强把他老婆送到康复医院看病,守了一夜才回来。我困了,睡了。”

李寸心:“你睡吧,还睡你原来的那间屋,梨花把被子床单都拆洗过了。”

鼠目推门而入,房间里整洁舒适,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替我谢谢梨花,等我高兴了带她吃意大利馅饼去。”

李寸心进屋帮他拉开被褥,鼠目:“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来。姐姐,我想搬回家来住一段时间。”

李寸心很高兴:“好啊,又不是没地方住,什么时候搬?”

鼠目已经钻进了被窝:“这不已经搬过来了吗?单身汉,走到哪哪就是家。好了,我要正式入睡了。”

李寸心:“好吧,你正式入睡,我正式告辞。”说着从屋里出来,轻轻地给他拉上了门。

赵宽家,楼下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李寸心下去开门,赵吉乐抱着头盔进来:“妈,我有钥匙,没钥匙让梨花开么,你楼上楼下来回跑什么?”

李寸心:“作为母亲,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给回家的儿子开门更开心的?梨花到急救培训班上课去了。”

赵吉乐把钥匙交给李寸心:“那好,今后我就不带钥匙了,每次回家你都来给我开门。”

李寸心推开他递过来的钥匙:“你以为钥匙就是开门用的啊?钥匙还是一种感觉,一种有家的感觉,所以啊,每次你爸爸出差都要带着家里的钥匙,你爸爸说,对于出门在外的人来说,家里的钥匙就是护身符。”

赵吉乐:“好老妈,你跟我爸真不愧知识分子,说道就是多,我是没出息的粗人,对我来说,钥匙就是开门的工具而已。你刚才说梨花上急救培训班上课去了,她上课去了谁买菜做饭?”

李寸心:“是你爸爸给她报的,你爸爸说我身体不好,如果有什么事情,免得梨花啥也不懂耽误事。”

赵吉乐:“还是我爸‘老谋深算’,花一份钱雇个保姆还搭个护士。”

李寸心:“梨花还挺喜欢学的,买菜改到中午了,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我中午休息了她就去买菜,这个时间买菜更便宜。”

李寸心跟在他后面上楼,赵吉乐问:“我舅舅来了?”

李寸心:“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赵吉乐:“他那辆破车停在外面我还能不知道,他在哪?我正要找他算账呢!”

李寸心:“他又怎么得罪你了?你找他算什么账?你舅舅也真是的,昨天才得罪了你爸爸,今天又得罪了你,我看你们爷俩恨不得把他吃了。”

赵吉乐:“他得罪我也是昨天,害得我在队里丢尽了脸,舅舅,舅舅……”

李寸心急忙拦住他:“喊什么,他睡了,有什么事等他睡醒了再说。”

赵吉乐:“他倒能睡得着,那也好,我也睡,等我睡醒了再找他。对了,妈,如果他比我先醒,你一定要扣住他,别让他跑了,然后马上叫醒我。”

李寸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吉乐:“昨天晚上的事你还不知道?”

李寸心:“知道啊,听说孙国强他老婆说把他杀了,后来又没杀,事情搞清楚不就完了么,你舅舅怎么了?”

“就是他报的案,你报案也行,打110啊,偏要找我,也怪我太轻信他了,带着大队人马跑过来,结果屁事没有,闹得队里的人都灰头土脸的,队长还逼着我写报告,实际上是写检查。”说到这儿猛地拍了一把额头:“对呀,舅舅不是记者吗?我不抓他抓谁?”

李寸心有些着忙:“你要抓你舅舅?他犯什么罪了?”

赵吉乐:“不是往公安局抓他,是我抓差让他替我写报告,谁让他没搞清楚状况就乱报案。”说着打了个哈欠:“不行了,困死我了,我也得睡了。”说着钻进自己的卧室,倒头便睡,李寸心过去给他把被子拉好,出门来又轻轻把门关上,摇摇头哭笑不得,自言自语:“今天都犯什么毛病了,一大早都跑回来睡觉来了。”

孙国强家,家里非常凌乱,孙国强的心情更加烦乱,他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活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老狼。转了一阵,跑到楼上朝卧室了看了看,张大美仍然熟睡着,他只好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脸色极为阴沉地沉思默想着。

电话响了,孙国强接起来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往家里打电话么?噢,你也听说了,传得真他妈得快。没那回事儿,我老婆犯癔症胡说八道,公安局那帮人稀里糊涂跑来折腾了一夜,我刚刚从医院回来,下午就上班去,没事,有事打我手机。什么,手机打不通?对了,手机没电了,本来准备回来就充上,碰到这件事就给忘了,没事,我马上换一块电池。好了,就这样吧,记住了,今后绝对不能给我家里打电话。拜拜。”

放下电话,孙国强气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摁灭刚刚抽了半截的烟,起身来到楼上卧室,狠狠地摇晃张大美:“你醒醒,你给我醒醒。”张大美活像一团稀泥,任他怎么摇晃就是不醒,孙国强从床头柜上端起一杯凉水,泼到了张大美的脸上,张大美激棱一下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孙国强发愣,晃晃脑袋半晌才问他:“是你啊,你不是上山下乡去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国强:“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你起来,我有话问你。”

张大美又倒在了枕头上:“有什么话待会再说,我困。”

孙国强把她强行拉了起来:“你给我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张大美无奈地坐了起来:“几点了?干吗?”

孙国强:“昨天晚上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给那个记者,就是赵书记的小舅子说了些啥?”

张大美茫然地看着孙国强:“你说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什么记者,什么赵书记的小舅子?神经病!”

孙国强看着她茫然的神态,自己也有些茫然,拿不准她这样子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也把握不住自己还要不要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犹豫片刻,他还是忍不住要问个明白:“你昨天晚上对那个记者说你把我杀了,用刀子捅的,然后那个记者就报了案,公安局刑警队半夜三更跑到这个大院里闹了个天翻地覆,你难道就那么恨我?你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杀我,用舆论杀人,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

张大美无辜地瞠视着他:“你说什么呢?你要干吗?你是喝多了还是疯了?无聊!”说完拉过被子蒙上了脑袋。孙国强有些懵,呆呆地看着张大美,用拳头在自己的脑袋上狠狠砸了两下:“疯了,真的疯了,不是她疯了就是我疯了。”

张大美却又再次沉入睡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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