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回到花间酒楼时,董燕儿正在房中焦急地踱来踱去,她今日午时得到红袖可以离开市司的消息,等她赶去接她时,红袖却已经不在市司,董燕儿没多想,以为红袖自己回来了,就回了花间酒楼,回来之后金子却说红袖未归,他们等到天擦黑还是没等到红袖,她担心红袖是被孙铸文带走了,心想着今晚红袖若还不回来,明日她就去孙铸文的寓所打探一下。
正打算着,丫鬟匆匆进来禀报,说红袖回来了,董燕儿心中一喜,慌忙地赶出去,看到红袖穿着一身不知打哪来的朴素衣服,不禁有些惊讶,“红袖姐,你去了哪里?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
红袖脸上有着淡淡的疲惫之色,她摇了摇头,“说来话长,先不说了,准备火盆,给我去去霉气,有热水么?我想洗一下身子。”
董燕儿连连点头,赶忙吩咐一旁的丫鬟准备火盆,“厨房里有热水,红袖姐,你吃过晚膳了么?”他们的大厨房贴了封条,董燕儿就让人将久置的小厨房洒扫干净,暂时用着。
虽然楚云容为她安排了晚膳,但红袖没胃口,饭菜几乎一口未动,这会儿她突然有些饿了,“没有,你叫厨房下碗面条吧,我随便吃点。”
董燕儿道:“厨房热有饭菜,我就是担心你没有用晚膳,就叫厨房做了几样你爱吃的菜,一直用在锅里热着,你现在想吃我就叫人端来。”
红袖笑了下,心中升起些许暖意,“你做事总是周到的,待我洗净身子再吃吧。”红袖在市司一直没能洗澡,又在湖里泡了许久,红袖一刻也无法忍受身上的肮脏。
董燕儿点头,“我这就去叫人抬热水到你房里。”说话间金子已将火盆拿过来,红袖跨过火盆后,回了自己的屋里,红袖的房间没贴上封条,里面的东西也完好无损。
红袖在浴房待了许久,董燕儿担心她在里面会晕过去,时不时地隔着帘子与她说几句话,一个时辰后,红袖裹着丝绸制成的袍子,披着湿润的长发,浑身散发着芬芳,慵懒地从浴房走出来,她的脸颊被热水蒸得绯红,双眸莹润璀璨,整个人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貌。
董燕儿立刻让人将饭菜送了过来,放到榻上的花梨木方几上,三菜一汤,一小碗米饭,精致的莲花瓣形小盘中装着分量很小的菜。
倚在松软柔滑的靠枕上,回想市司里的那张一动就咯吱咯吱响的破旧椅子,红袖只觉此刻甚是幸福,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刚想送进嘴里,忽然想到今日楚云容为她安排的晚膳也有一道糖醋排骨,不由莞尔一笑,可惜没能见到儿子一面。
坐在一旁的董燕儿见红袖定定地看着那块糖醋排骨,神情恍惚,心中有些担心,“红袖姐,你怎么了?”
红袖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掩饰了心头突如其来的伤感,“没什么。”红袖将排骨送进嘴里,唇边笑意渐渐加深,吃了几口饭,忽然想到小凤仙,“小凤仙还在孙铸文那里么?”
董燕儿正在喝茶,闻言放下茶盏,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这几日我有尝试过去孙铸文的寓所找小凤仙,但他的仆人不让我进,说是他们主子不在,他们不敢擅作主张,红袖姐,你今日也回来了,他们应该会放了小凤仙吧?也不知道小凤仙怎么样了?孙铸文第一次来我们这,我便觉得他看小凤仙的眼神不大对劲儿。”红袖回来后,董燕儿瞬间像是找回了主心骨。
听董燕儿说起这事,红袖瞬间又是满肚子怒火,自从遇见那孙铸文和楚云容之后,她便诸事不顺,当了五日阶下囚,被罚了二百两银子,还被勒令停业三个月整改,今日还险些掉湖里淹死,这两人都是她的冤家,明日她得再找大师给她作作法,去去晦气才行,“且看他明日会不会把人送回来,若没送回来,我便亲自去一趟,他知道自己有把柄在我手上,不会不放人的。”红袖宽慰她道。
听了红袖的话,董燕儿稍稍放宽了心。
红袖说的不错,就在第二日孙铸文就放人了,而且孙铸文还亲自将小凤仙送了回来。
小凤仙一看到红袖和董燕儿就禁不住泪眼汪汪地流,有很多话想要和她们诉说,但碍于孙铸文在身旁,她没敢说话。
红袖让董燕儿带着小凤仙回了房间,自己则留在厅堂招呼孙铸文。
董燕儿和小凤仙一回到屋立刻将门闩上。董燕儿仔仔细细地将小凤仙打量了一番,发现她的脸竟然还圆润了几分,精神看着不错,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这几日孙铸文有没有欺负你?”董燕儿担心地询问。
小凤仙摇了摇头,忽然又点了点头。
董燕儿被她弄糊涂了,急问:“到底有还是没有?”
小凤仙解释:“他想来着,但是后来没成。”
董燕儿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一边说着一边携着她的手到竹榻上坐下。
小凤仙一改先前的难过,笑嘻嘻地道:“这几日我被关在他的寓所里,虽说不得自由,不过伙食倒是不错,那厮比咱们还会吃,怪不得肥头猪脑的。”
她说她怎么看着还胖了些,董燕儿一拍她的手背,没好气地笑道:“谁问你吃得好不好,我是问你,他是怎么欺负你,又没成功的。”
小凤仙连忙缩回手,“燕儿姐,你别急,你听我慢慢说,那孙狗这几日好像很忙,几乎每天都不在寓所,但就在昨日,他得了空,找我陪他喝酒,还要我唱曲儿给他听,喝着喝着,唱着唱着,他突然就搂住我欲行轻薄,就在这时,他的随从突然赶到,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突然就放过了我,然后今天就把送我回来了。”
“没被他欺负就好。”董燕儿庆幸的同时又莫名地心生不安。
小凤仙回想昨日的清醒,忽然皱了皱眉,“我想起来当时那随从和他说完话之后,他一脸算计的神色,你说孙狗会不会又在憋什么坏主意,要把我们拖下水吧?”
董燕儿心中不安更甚,满脸愁容道:“但愿不会吧。”
金子捧着点心和两盏茶进来,红袖起身亲自端了一盏,笑吟吟地递到孙铸文面前,“有劳孙大人亲自将小凤仙送回来,她在贵邸没有叨扰到您吧?”红袖客套地道。
“这倒没有。”孙铸文示意她坐下,猥琐地笑道:“小凤仙歌喉有如莺啼,这几日有她作伴,才觉得不负这春光。”
红袖心底暗骂一句,脸上却笑得愈发妩媚,她端起茶,低头默默地呷了一口,心中暗暗揣测他的来意。他今日亲自送小凤仙回来,还一副亲切友善的样子,红袖可不信他没目的。
想到昨日自己听到的那件事,孙铸文暗暗地打量着红袖,虽说她不如那些年轻小娘子娇嫩烂漫,却也妩媚风情,虽然他喜欢干净纯洁的少女,但没准那楚云容就喜欢她这种懂风月,阅历丰富的,“红掌柜这几日在市司受苦了。我与你都没想到那楚云容心机如此重,竟然摆了我们一道,害得你受牢狱之灾,酒楼还被封了,虽然我们的计划未能成功,但红掌柜你有苦劳,那三百金就当作是对你的补偿吧。”
红袖原本还猜测他亲自来一趟是为了要回那三百两黄金呢,没想到他竟然将这三百金拱手相让,不过红袖想,这金子她不会轻易地得到手,且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吧。“无功不受禄,我想孙大人是要妾身去做一些事吧?”红袖没有和他拐弯抹角,干脆利落地询问。
孙铸文笑了,端起茶,“我听闻昨日发生了一件事。”他拿着茶盖轻刮茶汤上的茶梗,目光盯着红袖的面庞,缓缓道:“红掌柜落湖,楚相公所救,还在他的宅邸待了许久。”
他竟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这是试探她与楚云容的关系来了?红袖淡淡地笑道:“孙大人,你有所不知,妾身落湖也是他害的,妾身在湖边想掬一捧水洗洗脸。谁知他突然出现叫了妾身,害得妾身掉进湖里差点淹死,又受了一场惊吓,妾身现在这心口还疼得慌,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子。”红袖纤手揉了揉胸口,一脸怨愤道。“一提起这事妾身就一肚子火,孙大人,你说妾身这不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么?”
孙铸文一直在观察红袖的神态,她那怒火中烧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怀疑,他心微微放宽,佯装关切道:“原来其中还有这般缘由,红掌柜受惊了。”
像是要灭心头的火似,红袖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放下茶杯后又愤愤然地道:“孙大人,有一事您说对了,那楚相公表面是个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实际上却是个见色起意的不轨之徒,借着妾身昏迷之际,他竟将妾身带回府中,欲行轻薄之事,幸好妾身及时清醒过来,他才没能得逞,这位楚相公真是位衣冠禽兽,真不知晓多少人被他蒙骗了过去。”红袖越说越生气,贝齿紧咬,柳眉倒竖。
见红袖那般真情流露,仿佛将他当了自己人,孙铸文虽然很满意,但仍旧也有些不放心,“那楚云容一向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我们私底下都管他叫笑面阎罗,听这名字你就知道什么意思了。红掌柜要提点心,若是让他知晓你与我合伙算计他,他定不会放过你。”
红袖不傻,知道他这番话表面为关心,实则暗含威胁之意,他是在告诉他,她和他是同一个根绳上的蚂蚱,“孙大人放心,我会小心谨慎,经过此事,妾身已经见识到他手段之毒辣,断不会去招惹他。”
孙铸文摇了摇头,笑道:“红掌柜,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不是让你不要招惹,恰恰是要你去招惹他。”
红袖神色滞了下,很快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孙大人该不会是要让妾身去勾引他?”
“红掌柜聪明。”孙铸文称赞道。
除了用女人这一招,他就不会使用别的招数了?红袖虚伪地笑了笑,“孙大人,论手段妾身实在不是楚相公的对手。”
孙铸文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你不是说他对你心怀不轨么?”不等红袖答话,他又接着道:“红掌柜没必要和我装作贞洁的模样,只要有钱,委身于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我只要你接近他,从他身上获取我需要的情报,红掌柜,富贵险中求,只要能获取有用的东西,我会给你一笔不菲的酬劳。”
红袖有些后悔,她方才就不该和孙铸文说楚云容对自己心怀不轨,和他打过几番交道,她深知对他用女色这一招根本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