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木循声看过去,沈璐玥不卑不亢地迎着他的目光,这是他想要的目光,长的样子自然是好看的,她是能够达到唐木期望的。不过他却微笑说:“可以的,还有其他同学没有兴趣的,也可以回去休息的。”
仲祺看见SUMI也站了起来,两个人一道出去了。这是很扫唐木面子的事情,但是唐木不为所动,笑呵呵地招呼教授坐下,开始进餐。
沈璐玥出门并没有回寝室,她告诉SUMI与李洛寒自己有私事要找高城,便往高城宿舍去了。她了解高城的两个习性,喜欢抽烟、喜欢睡觉。这时候她闯进他的宿舍,无疑是找死,她也不笨,拐道去小卖部买烟。小卖部的中年男子不卖,他说:“姑娘你赶紧走开吧,我就不告发你了,我要是卖给你烟,我这份工作就保不住了。”
沈璐玥终究是赤手空拳地敲开了高城的房门,高城穿着裤衩来开的门。他瞄了一眼是沈璐玥,就顺过T恤套了上去。
“进来吧。”
他招呼沈璐玥坐下,点了一根烟。
“怎么?打算来潜规则啊?”
沈璐玥对这个恶劣的玩笑嗤之以鼻,她说:“高老师,现在圈子里潜规则还是有的,只是女生已经不吃香了,我今天来是有不靠肉体要谈的事情。可以吗?”
“好啊,对了,你们今天不军训了吗?”
“哦,那个唐木今天要挑演员,不高兴被挑的,可以回去休息,我就找您来了。”
“你呀,璐玥,你就是这个性格,你这样的性格是好,但是有时候,机会,也就这样溜走了,知道吗?”
“嗯,高老师,有些机会确实是我自己没有珍惜溜走了,有些机会却是被不公平地剥夺了。”
“你接着说。”
“我说的就是新生汇报演出,咱们有这个东西不就是给新生们一个展现自己的舞台吗?让大家看见你的才艺,让同学们在一起排练的时候可以增进感情,多好的事情啊!现在却因为一个唐木,我们堂堂表演系的同学全部要做观众了?高老师,你带我们也是想带出几个唐木来的,你怎么说也是一东北爷们儿,您能心甘情愿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样被挤压到一边去了吗?”
高老师耐心地听沈璐玥把话说完,他给她倒了一杯水,“璐玥,你老家是哪里的?”
“河北,石家庄。”
“哟,与我姥爷是一个地方的。”
“高老师,你别与我套近乎了,我倒不是有多少集体荣誉感,我就是觉得憋屈,凭什么呢?你他妈的都有那么多舞台了,还要与我们来抢这小小的贫瘠的舞台吗?”
“我以为沈璐玥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有些道理是不需要我讲的呢。看来回头我要好好给你上一课了,等咱们回市区了,我再请你出来吃饭吧。”
“那这件事情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了?”
“对。”高城站了起来,这是送客的意思,“好吧,你回去休息吧,一个女学生在男老师的宿舍里待得太久总是不好的。”
屋子里开着空调,喷着冷气,但是高城的脸上仍旧是汗涔涔的。他一边去找扇子,一边嘟囔着,“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军训真的没有什么意思,哎,你说这个扇子哪儿去了?哟,躲在这里,瞧我给你逮着了,来,璐玥,你扇扇,降降火气。”
高城把扇子递了过去,沈璐玥背着光站在门口,强烈的太阳光刺得他一下子睁不开眼睛来。高城半闭着眼睛,仍旧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种异样并不是来自一个老师对学生的觉察,作为戏剧学院的老师,千奇百怪的学生,他也是见了不少了。这种异样其实很熟悉,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感应,但是这种感应发生在这里,是让他觉得陌生与悚然的,这是他与他的学生啊。窗外的呐喊声提醒他这是在军训,他可没有吴波那么稚嫩,但是他的学生,确确实实是,脱光了衣服,一脸坚毅地站在他的面前。少女的热气在茫茫的闷燥中尖锐地向他刺来,高城觉得有点儿发晕,他倒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也经手过几个女人,但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学生,会在这样的场合,有这样的举动。
他点了一根烟,手指有些颤抖,他想去床上坐着,又觉得这似乎是个不好的暗示,只能转回来,靠着窗子看外面的学生。太阳明晃晃的,照得他清醒了些,他说:“璐玥,老师睡了你,也是于事无补的。其实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你必须欣然接受,不然你无法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的……”
他说到一半,突然跑过去推开窗户,然后就听见楼梯传来“噔噔噔”下楼的声音,这是一幢独立的寝室楼,出口就在脚下,站在楼上往下看,一清二楚。但是高城并没有追出去,沈璐玥也识相地拉上了门,仍旧是呆呆的,也是静静的,看着高城。
高城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他静静地抽完一根烟,她真是一个孩子,这么意气用事,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窝囊过,但是勇敢地窝囊下去,算不算是另一种坚强呢?他听到窸窣的声音,是沈璐玥在穿衣服吧。差不多算到她穿好了,他转过身去,眼睛仍旧不在她身上,他说:“走吧。”他将烟尾丢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了。
他送璐玥到楼梯口,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潦草地穿好了衣服,有些衣衫不整的样子,然而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反而是沈璐玥在安慰他,“高老师,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情的所有后果都由我自己来承担。”
从宿舍出来,沈璐玥看见她的女同学们排成了一排,等待唐木的挑选。她在心里想,这与街上拉客的妓女有什么差别呢?她觉得有些悲哀,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故作清高,说到底,做女人、做演员,本质也都还是拉客。她先前觉得高老师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却没想到他也是这般平庸与胆小的,她有些失望。
她到此刻才发现,自己也是可以这样软弱的,因为眼泪已经流到了嘴角。她是没有料到,回到房间里的高老师,是与她一样软弱的。只是他是男人,即使一个人的时候,眼泪也只能通过咽喉,往心里走。
唐木停在了SISSI面前,她是好看的,他是懂得审美的,他问她:“你是什么星座的?”
“天蝎座。”
“哦,怪不得呢,眼神有些凌厉,我就要找这样眼神的。”
SISSI于是有些腼腆地笑了。
“你是上海人?”
“从无呀呀开四就四了(从我爷爷开始就是了)。”SISSI说。
“嗯。”唐木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站在一边的金子琪脸上了,“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