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于干头他们都来。来了就咋咋呼呼,像是野滩里的牦牛,洒脱得很。
邓朝露已经听说,这些人早就是路波的常客,他们跟路波称兄道弟,关系亲热得不是一般。来了吃路波的,喝路波的,抽路波的,走时还顺手牵羊,将水文站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拿走。在他们眼里,水文站就是路波的。水文站的职工有意见,但碍着路波是元老,都不敢说。路波自己也不检点,对这些人尤其纵容。他现在精力根本不在工作上,对站上的事想问了问几句,不想问什么也不问。幸亏副站长是位很敬业的同志,事无巨细都替路波把心操了。上级念着路波是位老同志,马上到退休年龄,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现在工作就这样子,没谁真拿水文站当回事。
邓朝露听了,心里越发不安。怎么会这样呢,在她心目中,母亲他们这一代人,没有一个不敬业的,工作起来个个玩命。就算是苗雨兰阿姨,也是一个工作狂。独独路伯伯,变成了这样。
路伯伯这是怎么了?
第三天,那个叫于干头的再来,邓朝露就堵住了他。
“你找我路伯伯干什么?”
于干头挠挠头:“你是小露吧,你妈我们认识的,是管理处处长对吧?你光屁股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邓朝露差点呸出一声,厌恶地瞪住这个人:“我路伯伯不欢迎你们,这里是单位,不是草原,你们以后少来。”
于干头这才明白,邓朝露截住他是为了表达不友好,而不是欢迎他,搓搓头道:“这你说了不算,我们找你路伯伯是商量大事,大事你懂不?不懂吧,关系到这条河,关系到整个流域。这事你不用管,我们会奔走的。”
“奔走个鬼啊,我求求你们,放过我路伯伯吧,他有病,经不起折腾。”邓朝露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两天她看到路伯伯在大把大把吃药,咳嗽起来很厉害,每次吃饭都很少,夜里也是半夜半夜地睡不着觉。昨天半夜他又在吹笛了,笛声凄婉,直往人的心里钻,搅得邓朝露根本就没睡。
“嘿嘿,你这丫头,话咋这么说哩,有些事你不懂,甭看你是研究生,社会上的事你还真不懂。算了,不跟你多说,你路伯伯呢?我找他有急事。”
“他不在!”邓朝露没好气地给了一句。于干头并不介意,冲院里“老路”“老路”喊了几声,路波就像一头老牛一样奔了出来。他们不愿意让邓朝露听到谈话内容,又往听山石那边去。邓朝露走过去,一把拽住路波。
“凭什么啊,不跟他们来往行不?”
“这你不懂的,回去!”路波严肃起来。
“我不,我让你回去,不许跟他们来往。”
“乱说什么,快回去。”路波脸色变得难看,不满地看着邓朝露。邓朝露偏不,任性地站在那里。这时副站长出来了,冲邓朝露说:“到我办公室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副站长不是本地人,华东水利学院毕业后分配到了祁连省,毕业时间跟邓朝露差不多,邓朝露读研,他没读,现在也是祁连省水文领域的中坚力量了。他跟邓朝露推心置腹谈了一下午,从河谈到流域,谈到流域这些年的治理,还有地方政府或省里出台的种种举措,以及下游和上游不可调和的矛盾。两人似乎有很多共同语言,看法也基本一致。不过对流域的未来,邓朝露充满忧虑,副站长却淡淡一笑,很有信心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官僚,你们这些人就爱说官僚话。”两人年龄差不多,副站长大邓朝露几岁,资历也不相上下,邓朝露在他面前说话相对从容一些。副站长并不争辩,这是一个看上去城府颇深的人,心里能藏住东西。他忧伤地捋了下头发,话题落到了路波身上。他问邓朝露,是不是对路波很失望?邓朝露嗯了一声,副站长笑笑,说了声别。邓朝露问为什么?副站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很是沉重地说:“我也说不清,看到站长那样,我很自责,总觉得是自己没把工作做好。”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替他做的已经够多了。”邓朝露不解地说。
“有些事没有因果,有些事却必有因果,路老师他心里苦啊。”一席话说得两人都垂下头去,半天,副站长说:“不要对站长有误解,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我相信,他是正确的,他绝不是一个自暴自弃自私自利的人。”
“正确?”邓朝露惊讶了,站起身子,还以为副站长叫她来,是要商量办法拯救路伯伯,没想他居然说路伯伯是正确的。
“他正确在哪,就这样天天跟这些人在一起,你看他现在过的这叫什么日子!”
邓朝露激动了,一气说了许多,言语中甚至有伤害的字眼出现。她诅咒那些穿戴不整的人,诅咒于干头也诅咒五羊,说他们是无赖,一伙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人,是他们让路伯伯堕落,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副站长默默听着,并不打断邓朝露。等邓朝露说完,起身,望向窗外,望着对面茫茫的祁连。
良久,他说:“我们的目光还是太浅了,看不透这座山,看不透这里的人,等着吧,他们或许会创造奇迹。”
邓朝露听得莫名其妙。回到路波办公室时,路波睡了,他喝了不少酒,脸红着,呼吸声很重。再去看时,于干头他们已经走了,听山石下一片干净,什么痕迹也没留下。邓朝露有些茫然,孤独地坐在听山石上,远处的松涛声传来,轰击着她的心。河水哗哗,世界进入完全陌生的状态,邓朝露忽然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但她确确实实哭了。哭到后来,偏是又想起那个叫秦雨的人,想起自己死去的爱情。她几乎要被痛苦淹没了,感觉自己已被这个世界抛弃,谁也不在乎她,谁也不跟她讲实话,谁也在拒绝着她欺骗着她。
这天黄昏,天将要黑下来的时候,路波非常郑重地将邓朝露叫到面前,跟邓朝露谈起了秦雨。这是路波第一次跟邓朝露谈爱情,场面显得神圣。爱情两个字,在路波心里的地位跟别人断然不同,路波这辈子对什么都无所谓,他过得随心所欲,无欲无刚,脸上让岁月这把刀深深地刻下一蹶不振四个字,到哪都洗白不了,很难从他身上看到令人怦然心动的东西。独独对爱情,路波却有顽固的眷恋和奉若神明的虔诚。邓朝露对秦雨那点心思,路波早就知道了,所以没点破,是想让两个年轻人自自然然恋爱,他等瓜熟蒂落那一刻。人活着有爱情多好啊,再暗淡的人生也会因此而精彩,再虚弱的人也会因爱情而刚强。哦,爱情,每每看到有人相爱,路波自己先陶醉起来。没想到这事突然有了变故,黄了,没了,夭折了,半途而废了,路波心里不好受啊,感觉心上肉被人狠狠挖掉了一块。
邓朝露起先躲闪着,不肯说实话,任凭路波怎么问,只说哪有这回事啊,路伯伯,我跟他之间啥也没有,真的没有。路波急了,抬高声音说:“小露你别打断我,伯伯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的心思伯伯懂,伯伯所以不提这事,就是不想让你难过。”
“我没难过。”邓朝露忽然捂住鼻子,不争气的鼻子,居然就酸酸地发起了涩,后来又忍不住发出一片呜咽。
路波心疼地伸过手,揽过邓朝露的肩说:“不难过,小露不难过。”可他自己的眼泪却下来了,竟然哭得比邓朝露还恓惶。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伤害比爱情带来的伤害更深重呢,没有,路波坚信没有。爱情可以让一个人幸福地活,活得夺目,活得灿烂,更可以让一个人死。他算是死过好几回了,如果不是心中还藏着一个结,怕是早就一头扎进杂木河了……
哭了一阵,路波抹掉泪说:“小露,告诉伯伯,还有办法挽救不,只要有一线希望,伯伯就豁出去,为你赴汤蹈火。”
邓朝露感动地望着路波,这句话好温暖哦,几乎可以抚平她内心的伤。她坚定地摇摇头,她不是那种企求别人施舍的人,更不是从别人手里掠夺幸福的人。这点上她跟母亲邓家英是那么得像,跟路波也是惊人的相同。他们三个,真是像一家人哦,可惜不是。
“不,伯伯,您别枉费心机了,死去的东西再也不会复活,不会。”她咬住嘴唇,咬得嘴唇都已出血了。血从牙缝里渗出来,滴在路波心上,路波的心锐利地疼了几下,揽着她的手禁不住发抖。这是一个多么懂事的孩子啊,又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孩子,路波还怕她挺不过来呢,更怕她做出什么荒唐事。
女人是为情生为情死的,这点路波非常坚信。路波几乎就要欣慰了,可心的某个地方突然一动,柔柔软软地那么动了一下,就又把他动得复杂,动得恍惚,仿佛心里纠结着的那个结猛然要打开。他已经感觉到揽着邓朝露的手跟刚才有些不同,传递出另外一种力量了,慌忙间他将自己制止住。
不能啊,他听到这么一声,手陡然一松,从邓朝露肩上落下。
路波捂住了脸,一股藏在心底很深处的泪喷出,差点将他淹没,差点将他带进另一股洪流中。半天,路波平静下来,变得不那么神经。他冲邓朝露笑笑,尽管勉强,但温暖是显而易见的。
“忘掉他吧,伯伯不忍心看你这样子。小露这么优秀,还怕没男孩子追,将来一定找个白马王子。”
邓朝露扑哧一声笑了,路波这么老旧一个人,居然也能说出白马王子。她仰起脖子说:“伯伯你甭替我担心,你的身体要紧,以后不许喝酒,跟那些人还是少来往。”
路波淡淡地笑了笑,说:“他们是好人,伯伯信得过他们。”
“可我信不过他们。”邓朝露顶了一句嘴,转而又甜甜地笑了。因为她看见明亮的笑已在路波脸上升腾起来。她这次来,不想给路伯伯心里添堵,只要路伯伯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于是起身,高高兴兴替路波洗衣服去了。白天里她还赌气,路波脏衣服堆了一堆,本来想洗的,后来故意装看不见。这阵就笑自己傻,有些气你根本赌不出,也不该赌。路波痴痴地盯着邓朝露的背影,盯着盯着,就又恍惚,不自禁地就又想起一些事来,后来他叹一声,回头拿出相夹,一遍遍抚摸。
邓朝露本想在杂木河水文站多待些日子,她有个课题,需要石羊河近一年的水文观测数据,她想借这个机会,把数字整理全。副站长已经答应,让站里几个年轻人帮她。谁知第二天,山下就出事了。当时邓朝露正跟几个工作人员翻观测记录,一项项往表上抄录数据,忽听得门外响起尖厉的声音,是那个叫五羊的,进院就喊:“老路,老路站长,快出来!”邓朝露抬头往外看,就见路波急急地走出办公室,跟五羊在院里嘀咕几句,然后坐上五羊的摩托车走了。邓朝露感觉不大对劲,追出来,路波他们已没了影。正生着气,身后响起副站长的声音:“走吧,今天一定有热闹看。”
邓朝露坐着站上的车,跟副站长他们一同到了离水文站十公里远处的南营水库。这是石羊河从源头数起的第一座水库,杂木河还有紫水河以及南部山区的几条河流在南营前面的贡达梅岭汇合,然后滚滚而下,要穿过雄险的野鹿谷时,突然被一座大坝拦住,这大坝就是南营水库。
这座水库跟西边另一条支流上的西营水库、东边黄羊河的黄羊水库构成石羊河第一道防护体系,活生生地将奔腾的河水给拦断。也正是凭了这三座大坝,上游谷川区才俨然成为河的主人,像是掐住了河脖子,总是显得底气比别人足。邓朝露他们赶到的时候,下游龙山和沙湖的人刚刚跟南营这边的群众打完架。两边来的人都不少,尤其南营,近乎把半个乡的人都发动了上来,黑压压地站满了大坝,两边山坡上也是。而龙山和沙湖那边自然就显得力量单薄了些,他们来了三卡车人,是来抢水的。
邓朝露急着找路波,生怕路波搅进是非中。副站长让她别急,一再说路所长不会的。可他显得比邓朝露还急,已经不停地跟别人打听路波的下落。围过来的人很多,七嘴八舌都在说刚才打架的事。有人说打得很凶,龙山那边两个人断了胳膊,另一个被打断了三根肋骨。也有人说屁事也没,都在干吼却不动手。说这话的人中就有于干头他们。他们看上去幸灾乐祸,几个人围在一起抽烟。那烟肯定又是路波赏给他们的。邓朝露心里就想,这架跟路波有关,一定是他在背后教唆,让于干头们挑弄是非。后来得到的消息果然如此,路波充当了幕后教唆和操纵者,于干头们不过是他的“干将”。往下游调水是谷水市早就做出的决定,邓朝露他们在沙湖县搞完那次科研,谷水市的决定就做出了。上游谷川区却坚决不答应,几次协调都没成功。但下游旱情一天重过一天,不只是庄稼,树也成片成片地渴死。沙湖县几度告急,孔县长摆了好几次酒宴,就为了让谷川区的领导点个头。可这个头点起来实在困难,大家都盯着这点可怜的水,盯着这条可怜的河,僧多粥少,顾及不到啊。僵来僵去,市里发了火,强行要求上游谷川区开闸放水,解下游之困。谁知开闸第一天,就遇到了上游群众的围攻。
南营乡几千号人站在大堤上,打着横幅:人在水在,誓与河水共存亡。下游沙湖和龙山的群众也打起了横幅:一河所生,一河所养,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有人甚至打出了“娘的奶头你吃得我也吃得”这样直白的标语。双方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区里和县里的领导都被叫去,谷川区长不讲话,只是说只要群众答应怎么都行,我们没意见,都是一河水养大的嘛。龙山县长说这不是明摆着推责任吗,群众说了算还要领导干什么?谷川区长笑说,依靠群众是我们党的光荣传统,这个传统什么时候都不能丢。龙山县长明知人家是在搪塞,不想解决问题,但又在语言上占不了优势,只能焦急地看沙湖县长孔祥云。反正沙湖旱情比龙山还重,只要沙湖能度过去,龙山就能度过去,好歹龙山还有几座水库呢。孔祥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他以前在谷川做过常务副区长,去年才调到沙湖县。上游情况要说他比龙山县长更了解,三座水库的水充其量也只能解决谷川自己的问题,但他现在是沙湖县长,就不能这么想问题。他站出来说:“听群众的没错,但这条河不是谷川区的吧,祁连山不是谷川区的吧,上游要丰收,总不能把下游饿死,怎么着也得分一瓢给下游解渴。”
“水就在库里,我没藏起来,两位县长要多少,只管拿走,我绝没意见。”谷川区长依旧不急不躁地说。
“怎么拿?你让水库工作人员躲起来,大坝又让群众占着,我们怎么拿?”龙山县长咄咄逼人道。刚才是群众吵架,这阵轮到他们吵了。谷川区长却不想吵,做出一副甘拜下风的样子:“我的两位好领导,千万别冤枉我,水库管理人员是让群众赶跑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再闹下去,我这个区长也会让他们赶跑。”
“装,装,装,你就装。”龙山县长明知谷川区长是在演戏,却又拿他没办法,这事摊谁头上,怕都一样。去年沙湖县跟他告急求援,他一样装了哑巴,一滴水也没支援。没想到同样的难题现在又搁到了自己头上。
三位领导都是位子上的人,平时见了一个比一个热情,一个比一个客气,礼尚往来,客套得很。这阵为了水却要红脸,也实在是难为他们。
市委书记吴天亮一直看着三位,他是中途赶来的,他来的时候,三方群众正纠缠一起,中间确也动了手,不过还算克制,没出大问题,伤的几个人他看过,都不重。本来他想把公安叫来,后来一想算了,集体突发性冲突面前,还是保持克制的好。
“说吧老陆,这水到底放还是不放?”吴天亮问谷川区长。
“书记,您也看到了,群众情绪这么大,我真是无能为力啊。”谷川区长姓陆,听见吴天亮问话,苦着脸说。
“我看你根本就没想着解决问题,煽动群众情绪,鼓动闹事,老陆你胆子不小啊。”吴天亮拉下脸来批评。陆区长结巴着,他还没胆子让吴天亮生气,但他真没能力说服外面的群众。正尴尬着,吴天亮开口了,他冲孔祥云和龙山县长说:“先把人带走,其他问题回去再解决。”两位县长面面相觑,极不甘心,但市委书记这样说了,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服从。
陆区长倒是松下一口气来。
吴天亮又转向市委秘书长:“路波找到没,等他多长时间了?”市委秘书长结结巴巴说:“站上说他早就出来了,但现场找不到他。”
“打电话给邓家英,让她去找!”吴天亮火了。
这个时候,邓朝露正在四处找路波。水库上到处是人,黑压压一大片。有的在看热闹,有的在等待更大的热闹,更多的,却是在嚷嚷着水。邓朝露步子飞快地穿来穿去,哪也不见路波的影子。她问过几个熟悉的人,都说没看到。后来她看见几个跟洛巴穿戴一致的藏人,想走过去问问他们。那些人站在半山腰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些为水吵得不可开交的汉人们。山腰上不知什么人在唱《五哥放羊》,嗓子还不错,凄凄切切的声音跟山下水库上正发生着的事很不和谐。邓朝露刚到山脚下,就听有人说,路波正跟几个放羊的老汉“挖牛”呢。
“挖牛”邓朝露懂,是一种类似扑克牌的玩法,山里人管一种纸牌叫“牛九”,闲时没事,就靠它打发光阴。邓朝露走过去,见山脚一背风处,几个老汉坐在皮袄上,面前摊开一张羊皮,路波就在中间,手里抱着“牛九”牌,正笑眯眯地计划着怎么让几个老汉输掉。几个老汉一看就是行家里手,根本不服他。有个老汉声音很大地训他:“磨蹭什么,出牌啊陆水文。”
“三老虎!”路波猛叫一声,甩出三张Q来,老汉哈哈一笑,脸上露出得意道:“就知道你舍不得牌,打对老虎我就输了,三牛!”路波懊恼地连叫几声,腾地起身说:“不玩了不玩了,玩不过你们。”
一股子尘腾起,是路波屁股上的土。老汉们不依,刚才赢了牌的叫嚣:“正玩兴头上呢,不能走,人家抢水你慌个啥,去抢好了,反正水迟早要干掉。”
“谁说的?!”邓朝露奔过去,不满地瞪了老汉一眼,一把拽过路波:“找你都找疯了,还有心思玩?”
“找我做什么?”路波明知故问。老汉帮腔道:“这是邓家女子吧,嗯,长大了,长成野丫头了。”
“你才野丫头哩。”邓朝露学着山里人的话,抢白了一句。几个老汉马上笑了,都说:“像,跟她妈一个性子。去吧路水文,忙你的正事去吧。”
路波没吭声,兀自走了,脸上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邓朝露纳闷,他怎么这样啊,都闹成这样了,还能打他的牌。
邓朝露追上来,毫不客气地问:“是不是你操纵的?”
路波知道邓朝露问什么,不否定,但也不承认,仍旧走着,走几步停下,瞅了瞅黑压压的人群,像是忽发感慨地说:“当年要不修这水库,就没这事了,世事难料啊。”说完,也不理会邓朝露,一个人往前走了。
邓朝露越发觉得路波不大对劲,不只是样子怪,说的话更怪,傻傻地望着路波背影,一时竟有些恍惚,这人是路波吗?联想到路波近来一连串古怪的行为,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邓朝露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路伯伯到底在玩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