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农人芸于山下,妇以陶器为饷。食已,置器垄畔。向暮视之,器中余粥尽空。如是者屡。心疑之,因睨注以觇之。有狐来,探首器中。农人荷锄潜往,力击之。狐惊窜走。器囊头,苦不得脱;狐颠蹶,触器碎落,出首,见农人,审益急,越山而去。
后数年,山南有贵家女,苦狐缠祟,勅勒无灵。狐谓女曰:“纸上符咒,能奈我何!”女绐之曰:“汝道术良深,可幸永好。顾不知生平亦有所畏者否?”狐曰:“我罔所怖。但十年前在北山时,尝窃食田畔,被一人戴阔笠,持曲项兵,几为所戮,至今犹悸。”女告父。父思投其所畏,但不知姓名,居里,无从问讯。
会仆以故至山村,向人偶道,旁一人惊曰:“此与吾曩年事适相符同,将无向所逐狐,今能为怪耶?”仆异之,归告主人。主人喜,即命仆马招农人来,敬白所求。农人笑曰:“曩所遇诚有之,顾未必即有此物。且既能怪变,岂复畏一农人?”贵家固强之,使披戴如尔日状,入室以锄卓地,咤曰:“我日觅汝不可得,汝乃逃匿在此耶!今相值,决杀不宥!”言已,即闻狐鸣于室。农人益作威怒。狐即哀言乞命。农人叱曰:“速去,释汝。”女见狐捧头鼠窜而去,自是遂安。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