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田纪检委……呵呵,都是他郑涛的人,不管用,”中年汉子苦笑一声。
但是你也不能让我这北崇区长,履行朝田纪检委的职能吧,陈太忠真是要多无语有多无语了——我说,你资料上这些事儿,都跟北崇不搭界啊。
“这个老乡,你反应的这些东西,跟我区里没什么关系,”想到自己刚批评了郑涛做事含糊,年轻的区长就很明确地表示,“哪怕是跟阳州有关系的事情,我都能帮你问一下。”
“批发市场跟北崇有关的,”中年人表情很坚毅。
这真是扯淡,陈太忠都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自己的无奈了,无非就是郑涛的亲戚,在批发市场的外围,租了几个门面——这跟北崇有关?
“你们还是上干货吧,”他有点不耐烦了,但还是尽量保持着客气。
“只要您把他判两年,北崇要的地我包了,”中年人咬牙切齿地发话,他一边说,一边拍胸脯,“多没有,三十五亩地……你想用多少年,随便。”
“老马你这是何苦呢?”郑涛阴阴地笑一声,“判了我,你就是村长了?”
“我让你说话了吗?”陈太忠侧头看他一眼,哈地笑一声,“郑村长你想指示我们怎么做事,也提前说一声嘛。”
“陈区长,对不住了,”郑涛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然后伸手抽打自己的脸,“我嘴多,我嘴贱……您不要跟我一般计较。”
“我要是真跟你计较,你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然后抬头看向中年人,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好像跟郑涛有仇?”
“我跟他仇大了,”中年人一拍自己的左腿,惨然一笑,“这条左腿,就是上一次我跟他竞争村长的时候,他打断我的。”
“少尼玛胡扯啊,那是你喝多了跟别人打架,”郑涛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小廖帮我抽他两个耳光,”陈太忠看一眼郑涛,“我都再三说了,不让你插嘴……再多嘴就是两百个耳光。”
廖大宝挂掉手机,走过来拽起郑涛就扇耳光,他年轻力壮,郑村长又不敢反抗,两记耳光下去,嘴就有点肿了。
而中年人也趁机表示来意,他叫马军,在老柳村是属于跟郑涛不对付的人,上次竞选失败,还被人打断了腿,一直就琢磨着,坏郑涛的事情。
近郊农村的竞选,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马军敢惦记这个,肯定也是有点底气的,事实上,他手上有工程队,是搞弱电施工的,带出村里好多人搞这个,算是个能人。
他自家又开了几个液化气和彩票的点,绝对是不缺钱的,在村里也有点人望,这次郑涛的人遭殃,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他就想着,有人要收拾郑涛,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陈太忠听得真是有点啼笑皆非,心说你们这番恩怨,不该扯到我的头上,不成想马军还真有杀手锏——要地?我这儿有三十五亩。
这三十五亩,可是比郑涛许下的十亩多得多,不过这也是有历史原因的,这里原本是村办砖厂,后来被马军承包。
当时的承包费用定得极低,后来赶上建设高潮,看到砖厂利润大,村里就想提高承包费,马军当然不干了,最后商定,他买断砖厂的经营权——也包括土地。
反正村里这些东西,是没办法细算的,很多现象并不合法,但是村民们就一致认定,这块地是马军的了——反正这里是砂石地,种点树还行,种庄稼并不划算。
尤其是后来,这个砖厂被政府取缔了,马军相当于小亏了一点,他就找到村委会,说你得退我钱,要不就确定这块地是我的。
村里还特意写了一份文书,说这块地就是他的了——原本也就是块荒地,无所谓的。
这个文书其实不合法,但是村里就是这样,不管合法不合法,大家认定是这么回事了,那就是这么回事,尤其是……马军具备保卫这块地的能力。
所以现在虽然老柳村随着城市的发展,地价飞涨了,也没有人否认这块地的使用权。
而现在,马军就愿意把使用权卖给北崇,“长租也行,我一签就跟你签五十年的合同,离大路两百来米,不算偏,价钱也好说。”
陈太忠也不表态,拿眼去斜瞟郑涛,不过,郑村长现在是真不敢说话了。
陈区长想了好一阵,还是摇摇头,“谢谢你对北崇的支持,不过我不想介入到你们村子的内部事务里,北崇跟郑涛有私人恩怨,可是我无法履行纪检委的职权。”
“唉,”马军听得叹口气,他此来就是落井下石来的,也没存了必得的心理,可听陈太忠如此明确地反对,还是难掩失望之情。
还好,下一刻他就调整好了心态,“我那块地,马上也要盖招待所的,能让北崇的菜农们住到那里吗?离菜市场可真的近。”
“那当然可以,”陈太忠听得就笑,将来北崇办事处就算建好了,菜贩们能在附近找个落脚点,那也是极为方便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反对?
还是姓马的懂得做人啊,他点一点头,“不过,我不可能下行政命令,让我的老百姓去你那里歇脚,你想让他们去,就要开出足够优惠的条件,吸引他们过去。”
“这个是一定的,”马军笑着点点头,“我交朋友,从来是用诚意的,您放心。”
这是他来北崇的第二个目的,就算扳不倒郑涛,也要跟北崇人挂上勾,以往他斗不过郑涛,一个是财力要差一些,二来就是,他没有那么多打手,玩硬的不行。
若是能拉拢住北崇人,他就不用担心对方的黑手了,经过这一架,老柳村的人都知道了,北崇人本身就能打架,七八个人就敢跟一百多号人对打,更别说还有一个更厉害的村长。
可以想像得到,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北崇人在老柳村,肯定是横着走的。
至于说这么干,可能得罪乡亲,马军也不在意,他跟郑涛的仇结得大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来对付姓郑的,别人不能说什么,须知马某人在村里,也是有支持者的。
陈太忠也没想到,狠狠地收拾了老柳村人一顿,居然还有人主动示好,不过这个因果,随便一想也就想到了,于是他点点头,“你先做吧,好不好的,自然有人向我反应。”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马军微笑着回答,又微微扫了一眼郑涛,眼中满是示威之意——老子就是当着你的面投靠陈太忠,有种你咬我啊。
郑村长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心里这个懊恼,就不用提了,马军的出现,简直比让他给陈太忠一千万都难受,这货找上撑腰的,以后他在村里,还真不好搞一言堂了。
郑涛自认,是很少用极端手段对付村里人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极端手段,就是他说话大声的保证,而现在他的仇家,却是找到了更强壮的武力靠山,这让他分外地担心——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了。
想到马军能公然讨好陈太忠,他却不能,郑村长心里这个憋气,也就不用提了,冲动果然是魔鬼啊,这场架的代价,真的太大了。
若没有这场架,他好歹是村长,想讨好陈太忠,起点就比马军高出不止一筹,但是既然有了这档子事,他就只能徒呼奈何了。
只看郑村长的懊恼,就可以理解,马军这一步棋走得是多么漂亮了。
说话之间,北崇宾馆就将饭菜送了过来,陈太忠想一想,邀请马军二人共进晚餐,不管怎么说,他愿意为自己的子民结一份善缘。
至于说郑涛,那就免了吧,“老朱你带他去办手续。”
“陈区长,能先给碗米饭吃吗?”郑村长看着香喷喷的菜肴,不住地吞口水。
陈太忠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可能是什么原因了,他指一指对方,想了一想之后,最终是摇一摇头,“看你这点出息。”
至此为止,老柳村的事儿,就算告一段落了,而马军愿意为菜贩子提供休息场地的消息,没几天也传开了,北崇的菜贩子们听说之后,也是喜出望外。
菜贩子们赚钱不少,但赚的也是辛苦钱,不但路上辛苦,到了菜市场,也要二十四小时看守,丢上一点半点不要紧,半车半车地丢,那可就抓瞎了。
尤其是大冬天,露宿在外面,一天两天的还好说,整个冬天都这么过的话,太遭罪了,更令人苦恼的是:菜市场不让点明火。
能有一个相对封闭的地方,供大家停车的话,那就能睡上半晚上好觉了——四点钟以后,就有人开始批菜了,但是大冬天前半夜能睡个好觉,就能缓过劲儿来。
其实,老柳村也有人搞这个服务,不过一直没有规模化,那是往人家院子里停,菜贩们觉得自己给的价钱不低了,可村民们觉得,你往我家院子里停呢,脏兮兮的大车,这价钱不能低了——又不是公家地方。
听到这个消息,北崇的菜贩就开心了:咱陈区长的人格魅力,还真不是吹的,就算打了人,村里人还愿意给咱找地方停车,这一架打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