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原本可以让齐黄直接消失的,他把此人拎出来,是因为听说,对方打算联系刘望男,陈某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护短。
听到对方如此说,他就怀疑,刘望男那里会不会被说服——真要被说服的话,他会事后骂刘望男一顿,但是他也要给自己女人留面子……刘总说放过你了?那行,我就原谅你了。
但是,你东扯西扯的,扯不到点儿上,还说资本无关道德——且去投胎!
做完这件事,这陆海之行,基本上就可以告一段落了,那个叫鱼泡的混混,他没有干掉,但是他能确定,这个人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鱼泡的家境是很不错的,在城中村起了五层的楼房,天井里停着一辆宝马一辆捷豹,装潢也异常考究,三个姐姐,就他这么一个男孩——依通海规矩,这些迟早全是他的。
而且他的几个姐姐,生活得也不错。
这样的人,是没有豁出来拼命的勇气的,陈太忠非常确定这一点——跟着别人打枪,不需要有多大的胆子,但是以命搏命,还真没几个富家子弟能做到。
那些老一辈革命家里,也有富家子弟,但那是他们身上有一种历史使命感,才能做到,在这个道德缺失的年代,谁还能有使命感?连道德都没有了,能留得几分良心,已经是罕见的人物。
第二天一大早,他驱车离开通海,搁给普通的通海市民,完全不能想像,这辆缓缓离去的奥迪,带来了多少的血腥,它的离去,又让多少人长出一口气。
“可算走了,”老岚轻叹一口气,这一个晚上,他都睡得不踏实,经常就被噩梦惊醒了,他甚至都没敢回家睡,就是睡在忠义堂了,身边起码有五支枪上膛。
紧接着,他就接到了齐黄在市党委宾馆失踪的消息——齐总的情人睡了一觉醒来,猛地发现身边的男人不见了,自然要报警。
频繁出现的偶然,那就是必然了,老岚一点都不奇怪齐黄的失踪,你能防住别人,还防得住陈太忠?
然后就是东浑县的两人失踪——其实都不算失踪,只不过当晚不见了两人,这实在是很正常,很正常的偶然现象……
但是黄梨码头冒出的那具浮尸,终于让老岚不能淡定了——我说,咱能不能别这么狠呢?
陈太忠心情愉悦地开着奥迪车,一路向北崇驶去,他是周四晚上离开的,周五抵达凤凰召开英雄会,周六一早抵达通海,今天是周日,要是开得快一点,应该能在凌晨左右抵达北崇。
所以说,哥们儿就是请了一天假,他很轻松地打开了手机——我在回家的路途中,打开手机不算什么。
然而令他感觉到悲催的是,手机一开,无数个电话就涌了过来,其中最夸张的是许纯良,短短一天半,他发了六个信息,大意就是——我艹,陆海有事你说话,我帮你搞定。
阴京华也回了四个信息,大致是说,万事好商量,咱动静小一点成不?
“我只是通知你们一声,我来陆海了嘛,”陈太忠很无语地撇一撇嘴,删掉了阴京华的短信——到时候就说没收到好了。
但是他想装没收到,别人却未必肯答应,手机一开,各种信号就进来了,其中居然有邵国立的电话,“太忠,你去陆海威风,咋能不叫我呢?”
“我威个毛的风,”陈太忠干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来陆海了?”
“听南宫说的,”邵总在电话那边笑着回答,“正好陆海那边又要开条高速了,我上个月才去过……有没有兴趣一起操作?”
“我在陆海别的没有,就是仇家多,”陈太忠听得就笑,他一直对跟邵国立合作兴趣不大,邵总这个人有点爱财,这倒是小事,关键是这货基本上都是在玩空手道,手里就没有一支拉得出来的队伍——许纯良也搞公路,但是有自己的队伍。
空手道玩得多了,自然就免不了各种不规范的行为,这才是他最不满的地方,偶尔过一过界无所谓,不能每次都靠这种手段,“我北崇多少事儿呢,顾不上。”
“你把你那小县城做出花儿来,能挣几个?”邵国立不以为意地回答,他是实在不能理解这份执着,“人往高处走,还不是求财?”
“跟你这个人,没办法谈理想的,”陈区长干笑一声,压了电话,他其实也没什么崇高的理想,无非是锻炼情商来的——真要说有什么愿望,也就是希望治下的老百姓生活得好一点,要不然,也太伤仙人的自尊了。
就在通电话的时候,老岚拿到了陈某人在电信宾馆的长途话单,以他的谨慎和老辣,自然是要了解一下,话单上都是什么人物。
老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陆海人,他的交游又非常广阔,不多时就打听了,合着话单上不但有首都四季春的老板,还有凤凰科委的主任,而许主任的老爸是天南第三号人物,在陆海也有相当的势力。
亏得没在白道上动手脚,老岚心里不住地庆幸,他心头原本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我在白道上的关系,都没用上,现在想来,没用却是对了——对方早防着呢。
电话上这几个人,改变不了通海的局面,老岚在地方上的经营还是不错的,但是人家有直接过问的能力,地方上自然就不好胡来。
这也就是说,陈太忠自打住进电信宾馆,就做好了白道上见真章的准备,并释放出了信号。
我这是又学了一招啊,老岚心里暗叹,在宾馆打几个长途,都能释放信号,这官场里的门道,真不是一般的多。
事实上,这也是电信宾馆的管理太严格了,前台的小姑娘,根本不让随便查客人的信息,这个话单,还是通过电信内部一个小混混协调,才搞到手的,老岚后知后觉也是正常。
陈太忠打这些电话,确实是为白道斗争留后手,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后手没用上不说,反倒是搞得不少人提心吊胆,生怕他又惹出什么泼天的祸事来。
九点的时候,阴京华的电话打了过来,“太忠你现在到哪儿了?”
“刚出陆海,正要上省道呢,”陈太忠笑着回答。
“上什么省道?我跟你说,绕一下落宁,直接穿乌法,全程高速,”阴总很熟悉地建议,“过几天正式通车,不过现在已经能走了。”
“乌法的高速,总是感觉不太靠谱,”陈太忠干笑一声,他一个人就弄塌了乌法两座大桥,“那行,我试一试。”
“你起码少走两个小时,”阴京华笑一笑,“你住通海电信宾馆201,怎么打回去电话你不接?”
“骚扰电话太多,我拔了电话插头,”陈太忠信口胡说八道,他不接电话,一个是防监听,一个就是防止有人打电话陷害——他不怕麻烦,但是也不喜欢麻烦。
“听说这两天通海不太平,今天早晨还有人失踪,”阴京华在电话那边笑,“你早点离开也好,我和二叔都很关心你的平安。”
“我觉得通海挺安全的,”陈太忠听得就笑,老阴如此谨慎说话,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过分的话,“还见了几个热心公益事业的爱心人士,为北崇的教育事业化了点缘。”
“你的运气真好,走到哪儿都能碰上爱心人士,”阴京华貌似羡慕地叹口气,心里却是在嘀咕,你这打秋风的水平真是不低——通海最大的黑社会头子,都得吃你的敲诈。
这一天多以来,他一直在关注通海的事情,甚至齐黄刚刚失踪,他都得到了消息,可见这重视程度了,眼下听得陈太忠跟对方达成了和解,心里也终于放下一块大石头。
想到自己这一天多以来的紧张,阴京华终于是不能免俗,悻悻地唠叨一句,“反正你离开了,我也可以松口气了。”
“本来也就没啥大事,”陈太忠笑着回答,黑社会之类的,他真没放在心上。
阴京华还想问得细一点,想到这个时候终究是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干笑一声挂了电话,脑子里还在想:这次应该没多少命案吧?
两天之后,他才获得最精确的消息,合着那天在金粟跳楼自杀的某人,是通海黑社会的,被泥头车撞了,导致二死五伤的金杯车,车上的全是道上的,甚至另一起开车撞树的死者,也是通海黑社会老大的心腹。
就这还没完,失踪的商人齐黄和失足落水而死的通缉犯,是在凤凰搞过事的,还有两个搞事的家伙,是踪影皆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有一个去过凤凰的家伙,还有信息。
阴总听说之后,暗暗咋舌,太忠这手,还真不是一般的辣——在京城混饭,脑补能力是一个很重要的生存指标。
为此,他还特意找到了马小雅,“你说太忠干活,糙不糙?”
马主播一开始没弄明白他要问什么,待她知道,通海那边有三人下落不明,就知道阴京华是担心,那三人的尸体,保不齐什么时候会暴露。
她想一想之后,摇摇头,“太忠好像从来跟这种事无关的。”
“倒也是啊,”阴京华笑着点点头,小陈还真没出过这样的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