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接了晋建国的电话,也是有点哭笑不得,心说哥们儿最近对警察局,放纵得也稍微有点过了,人家知情不报,他们就要一个人五千块的保证金,这可不好。
于是他抬手给朱奋起打电话,“奋起局长,我知道警察们辛苦,但也不能乱来,未涉案的司机一个人五千,这不是瞎胡闹吗?”
朱局长也接了不少的电话了,他一直就顶着,不成想陈区长打来电话,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有点冤枉,让严抓的也是你,不让严抓的也是你。
不过他终究是在机关里呆过的,略略一思索,就猜到区长的用意了——区长重视的案子,小警察们不经请示就如此折腾,确实有点活跃过分了,于是他笑着回答,“小家伙们不听话,抓住个知情不报就大做文章,是该敲打敲打……那您的意思是?”
“每个人罚上两百,意思一下算了,”陈区长号称睚眦必报,肯定也不能坐视那些人全身而退,“他们能顶住诱惑守法运营,还是要肯定的,有必要区别对待。”
肯定和否定,其实就在你一念间,朱局长笑一笑,又请示一下那十辆车和货的处理,陈区长指示,货卸到堆场,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剩下那十八辆车,可是要扣住,“……这是有组织地盗窃国有资产,性质还是比较恶劣的。”
指示完毕之后,陈太忠又给王媛媛打个电话,“给你个任务,下午计委组织个会议,针对堆场和煤场可能存在的问题和漏洞,大家开动脑筋集思广益,一定要尽快地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有没有信心?”
“我会尽量努力的,”王主任的底气,果然还不是很足,不过她也不是被动地等指示,“今天一上午,我了解了不少关于磅秤的知识,知道得越多,就越觉得复杂……我需要把物流中心的人叫来吗?”
“你告诉葛宝玲,计委想搞一套流程,请她帮助协调,”陈太忠沉吟一下,又补充一句,“就说这是我的意思,此事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我会亲自审核结果。”
他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原本他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囤煤行为,保证自用的同时,争取对外销售获利,但是这次磅秤事件,也重重地为他敲响了警钟——大宗货物的采购、储存和流通,并不仅仅是硬件跟上就可以解决的。
年轻的区长甚至由此联想到了天南粮食厅,由于监管的疏漏,导致了储备粮被挪用,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和极其恶劣的影响,虽然陈某人最终帮着追回了损失,但也颇费了周折。
连国家的储备粮都敢惦记,这年头的人,还有什么不敢的呢?陈区长猛地发现,自己对这个煤场的建设,重视得远远不够——这可是上亿元的物资储备。
至于说他让王媛媛主抓此事,却不是不慎重,也不是一味地要锻炼她——这个因素是存在的,但不是决定性的。
根本原因是,他来北崇之后一心做事,就没搞过什么大换血,区里这些干部大多还是那些老人,这固然有益于巩固人心,但这些干部在北崇干了不是一年两年了,都有自己相厚的人,种种关系也绝对不少,办事很可能放不开手脚。
倒是王媛媛,年轻有冲劲,又没什么太复杂的关系,思维也缜密,正合适主持这个项目——就算有人想歪嘴或者动别的心思,也得考虑一下她头上的区长光环。
交待过此事之后,陈区长的注意力就转移了,小紫菱后天会抵达朝田,他有必要亲自去看一看那几个即将建设希望小学的地方——下面已经看过了,但是他觉得,还是抽几个点落实一下的好。
陈太忠选点,都是往尽量远的地方走,三个点跑下来,一天就过去了,不过没看到什么碍眼的东西,第二天上午,他吩咐区政府这边整装待发,自己却是来到了区党委。
隋彪的秘书是得了机宜的,知道陈区长随时都能进,也就没拦着。
而此刻,隋书记正在跟一个略微丰满的少妇谈话,见到他进来,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一扬下巴,示意那女人离开,又笑着站起身,“不是要去接小荆……还没出发?”
“就走,”陈区长不动声色地回答,“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有点想法,来跟班长汇报一下。”
“先坐,”隋彪示意一下,自己也走出来,同年轻的区长一起坐到沙发上,然后笑眯眯地发问,“什么事儿?”
隋书记脸上在笑,心里却是在打鼓,堆场那边发生的事情,带给了他很大的被动,要知道,当时他可是要求葛宝玲,将车放进场的,后来还打电话给陈区长。
幸亏是现场的北崇群众抵触,车才没有进了堆场,待听说车队里查出那么大的猫腻,隋彪直接就缩了,听任章遂跟陈太忠打交道——钱不多,才七千块左右,但是尼玛……这个性质太恶劣了,而且任由这种事情发展下去的话,别说七千,七百万的纰漏也有可能。
这么大的马脚被人抓住,隋书记这两天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尤其让他辗转反侧的是,陈太忠并没有再就此事跟他说什么——正经是说了,那倒也痛快了,一把刀一直悬在头上,谁能把日子过安生了?
“计委那边最近缺人手,想搞个三产,面对社会招聘一些人员,”陈太忠摸出一盒烟来,给隋书记一根,自己点上一根,“我希望区党委能大力支持。”
这尼玛……根本就是区政府的事儿,你跟我说什么?隋彪听得就有点腻歪,不过再想一想,这人事权是我党委的,你这话啥意思啊?
他也点起烟来,吸了两口之后,慢吞吞地表示,“这个王媛媛……是不是嫩了一点?”
计委虽然只有六个人,却是一正两副三个主任,不过孟志新病假中,宋鸿伟被弄走了,另一个副主任曾少华安心等着退休,挑大梁的就是副主任王媛媛,再数就是办公室主任齐莹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自家的班长,“计委确实还缺个正职,隋书记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隋彪的夹袋里,人选还真不少,不过他不敢跟陈太忠争,更别说他现在头上还悬着一把刀,于是他又抽一口烟,“我也没什么合适人选……但是王媛媛的升迁,被很多媒体盯着呢,目前只能主持工作,再往上走不合适。”
我就不知道你是怎么听话的,陈区长听得真是有点啼笑皆非,隋彪以为,他要推王媛媛转正,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哥们儿有那么不成熟吗?
于是他直接表态,“计委想招人了,面对社会招,不走编制,我希望党委能认可。”
真的只是为了这个?隋彪狐疑地看他一眼,沉吟了起来,不过不管怎么说,王媛媛这个人情,他送的一点都不后悔,有这个人情在先,堆场那一码子事应该算揭过了。
可是想到面对社会的招聘,隋书记又有一点纠结,类似事情他见过不少。
政府部门自己招临时工,算是自负盈亏的,按理说跟党委关系不大,但这种事情若只有政府出面,党委的存在感也会因此降低,起码要表个态才行。
隋彪头疼就头疼在这里,他不好插手计委的事,却也不愿意见到陈太忠在人事上发言权越来越重,做为连任的区党委一把手,他比新来的区长更清楚,未来很短的时间内,北崇会出现大量的工作岗位——事实上,现在的区政府里,闲散人员都没几个了,项目实在太多了。
这一次可以让了计委,下一次就能让工业局,再下一次没准就是林业局,更悲催的是——招聘了这么多人,早晚是要解决一部分编制的。
到时候就算陈太忠不施加压力,招了那么多人,总也要有几个有点后台的,这后台不需要很强大,但是临编转为正式编制,也不需要欠多少人情。
所以隋彪犹豫好一阵,才吞吞吐吐地表示,“太忠,党委这边闲人也很多啊,能不能先把他们调过去?”
党委相对政府,原本就要清闲不少,而区党委还严重超编,无所事事的人很多,不少人是纯粹地混资历,也有人是有点根脚,但是区党委总共也就那么些位子,等个实职出来,大家都要打破头地抢。
隋书记问这个问题,倒也没想收到肯定回答,区党委这么些副主任科员里,哪个资格不比王媛媛深?真要调到计委,王主任会面临指挥不动下属的问题。
都是些坐机关的,王媛媛有陈区长撑腰,他们硬顶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下面人想整领导,又何须硬顶?法子多着呢。
没准能把小姑娘整哭!隋彪相信,陈太忠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他这个问题之后,才是真正的建议。
“调过来是不可能的,”果不其然,陈区长淡淡地摇摇头,“不过……借调是可以的,咱北崇还是太缺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