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再次来到批发市场的时候,人已经少了很多,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小菜贩已经把菜批走,去等着下班这一波卖菜高峰了。
不过北崇的绳圈附近,倒是围了不少人,陈区长走过去一看,里面两拨人正在对峙,北崇有七八个人,手上握着钉耙铁锹之类的家伙,对方倒是有二十五六个人,有人手里居然攥着报纸筒子——那里面可绝对不会是简单东西。
“让开,”陈太忠随手一拨,将面前几个围观的家伙推得踉踉跄跄,有人一回头,想也不想就是一拳砸了过来,“小逼你找死!”
“去尼玛的,”陈区长当胸一拳,直打得那人连着倒退几步,重重地撞到一辆农用车上,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你敢打人?”两个小伙子齐齐冲了过来,不过他们冲得快,退得更快,陈区长一抬腿,两脚就将人踹了出去。
“真是犯贱,不关你们的事,瞎跳腾什么?”陈太忠看那三人一眼,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上前,其他围观的人纷纷往旁边让一让——来者不善啊。
“领导来了,”众多北崇人见状,登时就喜出望外,有人就大声嚷嚷,“老板可算来了。”
同他们对峙的那帮人,前面七八个一看就是混混,不过眼瞅着来人先把看热闹的打了,一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此人就不怕树敌太多?
陈区长侧头淡淡看他们一眼,扭头问北崇人,“怎么回事?”
“这本来不关咱们的事儿,”回话的,还是那个张姓菜贩,他义愤填膺地回答,“他们打了人,反倒嫌咱们的绳子碍事。”
合着北崇人被围,还是下午那起缺斤短两事情的延续,菜贩们殴打那三个男人之后,该干啥就干啥了,不成想过了一个来小时,市场外猛地冲进来二三十个小伙子,围住打人的菜贩就是一顿狠揍。
合着买菜的这几个人,是市建一公司一个在建工地的,前一阵工地食堂搞得不好,惹得工人们怨声载道,项目经理就把管食堂的人换了。
新换上来的人一琢磨,说咱也不等别人送菜了,自己去批发吧,新官上任三把火——咱要做出个不同的样子来。
要不说这不摸行情就是吃亏,他们觉得是在花现钱,讨价还价之类的实属正常,结果本来想省钱,市场里面这一缺斤短两,就赶得上零售价了,于是就打了起来。
这几个人挨了打怎么能甘心?他们能承包食堂,在单位也是小有办法,而且这是为大家某福利的时候挨了打,回去一嚷嚷,就带上保卫科和其他工人来找场子,将几个菜贩子打得满地乱滚,市场管理处的人也不敢拉架,只能劝——市建一公司可不止这二三十个人。
最后还是附近的混混来了,才劝住了双方,这菜贩本地人不少,外地人更多,交好当地的混混是很有必要的。
市建的人看到将人打得差不多,也就不为己甚,又跟菜贩子讹了点医药费,至于说他们打了人,那就不赔钱了——谁让你们缺斤短两,还敢先动手呢?
市建的人走了,挨打的众菜贩气愤难平,混混们也是有点讪讪,觉得没有把钱全免了,是有些没面子。
这时候就有个菜贩想起来,他刚才被北崇的绳子绊倒了,这人此前是帮忙打人的,别人报复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冲着他去,他见状拔腿就跑。
可是这市场里不但有不少人,地上还有烂菜叶子什么的,他跑不快,正好北崇的圈子里空,他跳进圈子,拔脚往另一边跑,可就在他又往外跳的时候,脚下一滑,被绊倒了,当即就被追兵按住了。
这时候,北崇人说话了,你们要打人,出我的圈子打去,我这儿还要做买卖,市建的人也不想树敌太多,于是将人拖出了圈子毒打一顿。
按说北崇人的反应并不算错,但是等市建的人一走,这位就想起来了,一时气愤难平,大家都是卖菜的,一开始打架,你们不管也就算了,后来都有理由插手了,为啥不动手?
就算不动手,你们总能拦着市建的人,不要把人拖出圈子吧?
他这么一说,旁人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尤其是众菜贩对北崇划出的那块地,是相当眼红的,正好那几个混混也觉得,该树立一下威信,于是就找过来,说这个绳子你们取了吧。
北崇人这真是无妄之灾了,他们肯定不能答应,眼瞅着就又是一场恶仗,不过北崇的汉子,也不怕打架。
就在这时候,张菜贩想起陈区长在朝田,说不得一个电话打给区长。
陈太忠了解完情况,也不看那些混混,而是抬手指一下一个看热闹的年轻人,“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市场管理处的吧?这块地怎么回事,你不清楚?”
“我……”年轻人先是微微地愕然一下,然后脸一沉嘴一撇,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就是个临时工,你说的事情,我根本不清楚。”
“你不清楚,如果这双方打起来呢?”陈区长笑眯眯地发问,“你们市场管理处,就是这么管理的?”
“这不是没打起来吗?”年轻人满不在乎地回答,这个农贸市场里,时不时就发生打架斗殴现象,有菜贩和顾客的打架,菜贩和菜贩也打架——很多时候是为了抢生意。
但是混混在这里大规模动手的时候不多,不但成本高,也容易被管理处喝止,他们在门外等着就行了,谁还没个落单的时候?
陈太忠还待再说什么,他身侧一个光头的混混发话了,“我说,你是他们老大?”
合着这光头以为,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是道上混的,至于北崇人称呼其为“领导”什么的,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还有那当官的被人叫成老板呢,可不也就那样?
陈太忠侧头看这位一眼,此人年约三十四、五,体型较为富态,穿了一件短袖T恤,两条胳膊都有刺青,流里流气的。
“我是他们的老大,”陈区长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回答,“他们都是我罩的。”
“我是田大伟,跟健哥的,”光头双手背在身后,大喇喇地发话,“你要是没听说过健哥,那回去跟刘老三打听一下……他也不敢跟健哥呲牙,知道不?”
“刘金虎我当然知道了,”陈太忠微微一笑,“那这么说,您就是伟哥啦?”
田大伟听到对方直呼刘老三大名,心里本来有一点微微的疑惑,但是入耳“伟哥”俩字,禁不住大怒——其实以前大家也这么叫他,但自打美国开发出那种药,他就不能再容忍别人如此称呼。
他是如此的愤怒,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北崇人听到“刘金虎”三个字之后,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丰富,他冷冷地哼一声,“扯犊子的话,哥不跟你多说,这绳子……取了。”
“哥,租这地方,我是花钱了,行个方便,”陈太忠赔着笑脸拱一拱手,“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伟哥你不能让我这钱打了水漂啊。”
这话前半段靠谱,但是后半段就离谱了,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是赤裸裸地打脸。
“我艹,你还能耐上了,”田大伟听得一时大怒,向前踏上一步,左手一伸,就去拍面前年轻人的脸庞,“别给脸不要……”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觉得浑身猛地一震,一股大力从胸腹部传来,对方动手了,速度之快,超过了他的反应能力,他甚至来不及掏出右手上攥着的小刀。
紧接着,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充斥在他腹中,下一刻,他就再也忍受不了那翻江倒海一般的痉挛,嘴一张,哇哇地吐了起来。
他吐了足足有一分钟,脑瓜才略略地清楚了一点,抬头看一眼,却发现自己带来的人已经躺倒一片了,一时间大为惊恐,“你敢动手……好,你等着吧。”
“你吓死我了……确实是给脸不要,”陈太忠走上前,伸出一脚,将他再次踢倒,不屑地笑一笑,“你一伟哥,也就管一管鸡巴的小事,还真把自己当成太太口服液了?”
耻辱啊,田大伟努力挣两挣,想要从对方的大脚下脱身,怎奈这脚的力道,是超乎想象的大,他的挣动,有若蚍蜉撼大树。
“你挣扎,使劲儿挣扎……你越挣扎我越兴奋,”年轻的北崇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那个声音在狞笑,“机会给过你了,是你不珍惜啊。”
陈太忠在这里发飙,周边人看得却是傻眼了,那自称临时工的年轻人拔脚就跑——不跑不行啊,一转眼的工夫,多少人就被打得口鼻出血了。
北崇人也知道,自家的区长能打,但是眨眼之间,面前就躺倒了这么一大片,由不得大家不心惊——区长这也太猛了吧?
“下午喝得茶水多了,有点憋不住了,”陈太忠摸一摸肚子,四下看一看,然后踢出一脚,将田大伟踢到一个角落,“没厕所……小子,张开嘴。”
“你弄死我吧,”田大伟双手一捂嘴巴,他誓死不肯接受这样的侮辱,“健哥会为我做主的,你迟早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