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廖再有一周就婚礼了,小王也该回来了,”陈太忠很少见老林这种表情的时候,直觉中就认为有什么陷阱,他警惕地回答,“三五天时间,对付一下就过去了。”
“好些地方,觉得你身边缺少使唤人儿,”林桓听得就笑,然后向门外努一努嘴,“你信不信,外面起码有最少三个小丫头,等着进来服侍你?”
“那是他们的事儿,我的门,哪儿有那么好进的?”陈区长淡淡地摇摇头,“林主席,您是老人了,自个儿身体不行了,也不能随便拉年轻干部下水……我前程远大着呢。”
“我身体棒得很,”林桓气得翻个白眼,可对上这比自己儿子年纪还小的年轻人,也不好细说,“九月我就要和凤鸣出去了,我这辈子,除了去过几个东欧的社会主义国家,也就是去过香港,没想到退都要退了,还就赶上好时候了。”
“你就管这个的嘛,”陈太忠没好气地答一句,“出去考察是应该的……你到底想说点啥?”
“弓南华那货,太不是玩意儿,他的面子,你扫了就扫了,”林桓也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今天北京的事情,你做得漂亮。”
“北京那儿,我啥事都没做,”陈太忠很坚定地摇摇头,你开什么玩笑,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哥们儿坚决不能承认。
“听说张一元好像快判了,”林桓打开一瓶啤酒,自顾自地说着,“小徐总算能出口恶气了……这家伙,拖累得邵正武不轻啊。”
陈太忠一开始还在琢磨,老林好端端地提起张一元干什么,听到最后一句话,禁不住就笑了起来——张一元是邵正武的司机,王建武可是弓南华的司机。
这敲山震虎的一招,倒也能多用几次,不过眼前三个人虽然很惯了,但这种算计人的事情,也不好明说,他笑着点点头,“那个王建武,也不知道跟了弓南华几年。”
“回头去财政局打听一下就知道了,”白凤鸣也坐了下来,顺手拿起陈太忠的熊猫烟散一圈,轻描淡写地说一句。
倒是看不出来,你俩也都是往死里收拾人的主儿,陈太忠也是挺惊讶的,心说已经摆了财政局一道,想不到这两位居然不肯干休,还要穷追猛打。
不过再想一想,倒也是这个理儿,你摆别人一道,就要防着别人反击,只有千日做贼的,哪儿有千日防贼的?倒不如做个恶人,穷凶极恶地追打一阵,换来别人的恐惧和退缩。
这就是白凤鸣建议里的精华了,白区长本身就是个阴柔的人,虽然也是不肯干休之意,但却点明要到“财政局”去打听,而不是隐秘地打听一下。
这打听的过程,本身就释放出了一层信息,要是对方品不出这个味道,或者说品出这个味道也没啥反应,那少不得就要步步紧逼了。
“其实我觉得,他俩也挺可怜的,”陈区长微笑着摇摇头,拿起面前的啤酒来,“就要走出国门了,硬生生地被卡住。”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林桓不认可他的说法,他还待再说什么,不小心看一眼小白,却发现那家伙若无其事地喝啤酒,心里就隐隐有点明悟了,于是沉吟一下方始发话,“就算咱们不叫真,群众们也不能容忍别人抹黑咱北崇。”
“这倒是,”陈太忠笑着点点头,“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林主席对这个最清楚了。”
这是把事情交给我了!林桓听得明明白白,不过他也不反感这么这么做,首先是财政局这次做得真的出格了,其次就是,这次出国的手尾收拾不干净的话,下次他和白凤鸣出去,也要面临类似的麻烦。
反正是做恶人了,早做晚做都是一样,林主席不动声色地发话,“咱们做不出点成绩来,群众也不答应啊……”
徐瑞麟这么一走,他丢下的活儿就得陈区长捡起来,眼下逐渐到了雨季,防汛工作也要抓起来了,陈区长处理政务之余,还要下乡检查工作,忙得是焦头烂额。
这两天医院的彩超和CT机的采购,招标书也出来了,谭区长知道,此次招标不能全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所以他有事没事还要找陈区长汇报一下进展——只要陈区长愿意支持他,他还是掌握大部分话语权的。
陈太忠对这个谭胜利,也是有点无奈,民主党派的副区长,收拾得狠了也没意思,不收拾还不行,于是再强调一下公开公正的原则,然后借口下午很累了,站起身自顾自走了。
廖大宝的婚期近在眼前,晚上都不跟领导在一起吃饭了,陈区长又嫌自家门口热闹,这两天一直呆在北崇宾馆,九点以后才回。
今天他一个人,躲在包间里正吃喝得开心,猛地有人敲门,他哼一声,“进来。”
知道他在这里吃饭的人,真的没几个,不过推门而入的女孩儿,他只是觉得有点面熟,于是眉头微微一皱,“你找谁?”
“陈区长,我是叶晓慧啊,”女孩儿笑吟吟地回答,然后就走到桌边,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将手包放到另一张椅子上,“上次我跟赵乡长去过您家。”
“唔,”陈太忠点点头,他想起来了,这就是那双胞胎的妹妹,她身穿白色的休闲衫,一条七分牛仔裤,倒也算青春活泼,他哼一声,“娃娃鱼项目已经落户浊水了。”
“我知道,”叶晓慧笑着点点头,她的脸上只有一层淡妆,笑容自然而清丽,“我找您来,是有点别的事情。”
“我是说项目落户了,赵印盒他以为就没事了,是吧?”陈太忠耷拉下眼皮,抬手去端酒杯,“要是没吃饭就吃吧……太过分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张嘴。”
陈区长这话,说得其实挺无情的,直接指出赵印盒等项目落地,就毁约了,不过这种事情,他也没办法计较,总不能因为这个女娃娃来找自己,就把娃娃鱼项目从浊水拿走,要不然更说不清了——唉,都是聪明人呐。
叶晓慧听得也是脸一红,年轻的区长一张嘴就说到了重点,不过相较而言,这个男人居然没记住自己,这让她心里越发地不甘。
“赶了一整天路,确实没吃饭,”她也不客气,就收拾起了餐具,顺便还拎个小酒盅过来,“一个人喝酒没意思……我陪您喝两杯?”
“小娃娃家,喝什么酒?”陈区长眉头一皱,心说你倒是不见外,“吃完饭赶紧回,这都几点了,你还得回浊水呢。”
“就倒一点吧,我要说的话,不喝酒不好意思说,”叶晓慧伸手要去拿酒瓶,陈区长将手边的酒瓶一挪,淡淡地看她一眼,“那就不要说了。”
叶晓慧也不好跟他抢夺,闻言只能默默地低头吃饭喝汤,吃喝了有十分钟,她拿起湿巾擦一擦嘴,“我是想跟您咨询一下,大学生返乡创业的事情。”
神马?陈太忠有点微微地吃惊,他还以为这女孩儿是想从自己身上套取什么资源,不成想人家居然惦记的是这事儿,于是他的警惕心就略略地放下了一点,“你问吧。”
“我也想搞这个返乡创业,”叶晓慧冲他微微一笑,“但我一个女孩儿家,也不知道能干点什么,您能指点我一条明路吗?”
你学艺术的……返乡创业?陈区长听得有点无语,沉吟一下之后,他摇摇头,“我还以为你是帮别人问的,返乡创业的大学生,都要下到乡镇农村的,还有脱贫任务,我个人觉得,这个政策暂时不适用于你。”
“开个音像制品带摄像的小店,也可以吧?”叶晓慧很认真地发问,“还可以承接红白喜事,婚纱影楼,难道不可以吗?”
“北崇类似的需求很少,”陈区长缓缓地摇头,又抬手去端酒杯,轻描淡写地回答,“等需求上去了,才能搞这个,所以说你暂时不合适在北崇发展。”
“那陈区长您不能介绍个合适的吗?”叶晓慧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你还是直接说,你到底要什么吧?”陈太忠不想跟她兜圈子,“想去京城娱乐圈发展的话,我可以帮你打个招呼,不过那个圈子……哼,你自己考虑清楚。”
“大学生返乡,是要留在家乡创业,”叶晓慧眨巴眨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北崇像样的人才都走出去了,您不心痛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陈太忠漫不经心地回答,“等北崇高了,人才自然就回来了,这是事物客观发展的规律,跟我心痛不心痛无关。”
看他一直这么淡淡的,叶晓慧越发地不甘心了,她不是不想去京城发展,但是一个单纯的介绍,并不能让她满足——她希望的是陈区长长期的支持。
见对方是如此的冷淡,她也有点挂不住,真有站起身就走的冲动,可是转念一想,人家随随便便都能把自己引进那个圈子,只要自己用心一点……应该可以得到更多吧?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朱奋起走了进来,他笑着打招呼,“区长,我来晚了……这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