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对得起吗?韩乐闻心里暗叹,嘴上也提示一下,“此人的伤情还很严重。”
“他要是死了,算在我头上,”陈太忠看他一眼,不耐烦地表示,“我给你签字画押立军令状,这够不够?”
“陈区长,我已经说了,这个话你跟我说没用!”韩乐闻恼怒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而且这个廖征红,本来就是我们通达人……在我们的调查范围之内。”
“是通达人?这倒真是……有点难办,”陈太忠愕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瞟对方一眼,“你不是故意骗我吧?”
“他有名有姓的,你可以去查,”韩队长淡淡地回答。
“你只给我个名字,我查个什么?”陈区长哭笑不得地翻个白眼,“你把他的家庭住址、父母儿女的信息都给我……我是认真的,别弄那些不靠谱的东西,可能你不知道,我以前干过政法委书记。”
“不靠谱的东西,都是糊弄外人的,”韩乐闻哭笑不得地回答,警察们作假是常事了,遇到内行,大家就都能体谅,听说对方干过政法委书记,他真是很庆幸,自己说的确实都是真的,“陈区长,你这个任职经历……真的很丰富啊。”
“我的任职经历真的丰富,”陈太忠闻言,大喇喇地点点头,“想要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丰富的任职经历是必须的……这能保证我不受蒙蔽。”
我也没想蒙蔽你,韩乐闻心里冷哼一声,却也没打算跟对方叫真,本来的,这个廖征红真的就是通达人。
下一刻,警察们就拿来了廖征红的相关资料,陈太忠转手交给黑瘦的警察,微微挤一下眼角,“落实一下……通达警方不会受蒙蔽,但是咱们最好掌握第一手材料。”
这个警察离去之后没多久,武警医院门口又来了两辆车,车上的人下来之后,就直奔北崇的大金龙,来人自报姓名,说是省委文明办的言昌盛。
“嗐,言主任怎么也来了,”陈太忠本来在不远处跟人说话,接到消息之后连忙赶回来,“这真的让我受宠若惊。”
“知道你来通达,我怎么能不来,你的事可不就是我的事?”言主任微笑着回答,话里的亲热是实打实的,“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了?”
陈区长看他挺热情,说不得介绍几句,心里却是在琢磨,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装不知道?这毕竟是你的一亩三分地儿。
他正琢磨呢,猛地听到一阵喧闹,回头一看,却是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三个被铐子铐着的人,一个老汉,一个中年女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
大人被铐子铐着也就算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铐着,实在令很多人看不过眼——这会给小孩子心里造成多大的阴影啊?
“区长,这是我们在廖征红家抓到的人,”一个警察走过来敬个礼,“请您指示。”
“带上车,”陈太忠下巴一扬,轻描淡写地指示一句,然后才又嘀咕一句,“看不出来啊,你挺厉害,这样都能抓到人。”
这话是经验之谈,异地抓捕真的很麻烦,如果没有当地人支持,警察自己带车的话要方便点,但是车牌是个问题。
像陈太忠这一行人来通达,那就更是问题了,总共只有一辆大轿子车,还停在医院门口了,警察想去抓人,尤其是抓好几个人,打车也不方便,还容易引起围观,导致事态恶化。
抓人的指示,是陈区长下的,但是他也没指望这么快就能抓到人——总是要等北崇的支援力量来了,才能更方便地行事吧?
那警察微微一笑,将嘴巴凑到区长耳边,“我找杨伯明的老板借了辆车,他们帮助老乡,是很热心的。”
“这真是……”陈太忠听得有点哭笑不得,他也听说了,那个包工头是挺照顾杨伯明的,今天还来医院看过人,不过对方居然豪气到敢借车出来,这可真算有担当的主儿。
而自己手下的警察也不笨,居然能联系上这样的人,并且这么快就将相关人捉拿回来,这办事效率……真的值得嘉奖。
“太忠……这是怎么回事?”言昌盛看得有点傻眼了,“那不是还是个孩子吗?”
“就是,孩子他爹被人捅伤,这道理没说明白呢,又把孩子抓起来,”那妇女闻言就大叫了起来,“大人的事儿,关孩子什么事儿……你们恒北人也太霸道了,地北的老少爷们儿,都死绝了吗?”
她这一嚷嚷,围观的地北人就恼了,登时纷纷议论了起来,陈太忠恼怒地看一眼警察,“你就不知道买一卷胶带……很贵吗?”
“我现在就去买,”小警察马上就领会了领导的意图,不过他觉得自己有点委屈,“我们带人的时候,邻居就有异议,要是缠上胶带……那就有绑架的嫌疑。”
事先没商量好,这个失误是可以理解的,陈太忠点点头,也不再计较,“尽快去买,不要让他们乱嚷嚷。”
“太忠你这是……抓了嫌疑人的家属?”言昌盛听出了缘由,一时间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低声地问一句,“这个、这个……这个他不符合政策吧?”
“言主任你这说得……谁说那就是家属呢?”陈区长大声地回答,以期达到辟谣的效果,“那女孩儿很可能是被拐卖来的,我们带回北崇仔细地调查一下,我们从来不针对家属,犯罪分子是犯罪分子,家人是无辜的。”
“那个老汉,又犯了啥罪?”旁边有人问了,正好老汉也嚷嚷了起来,“我儿子有问题,不至于抓老子吧?”
“谁知道你是不是同犯呢?”又一个北崇的警察冷冷地回答,“调查过才知道。”
“那抓我又算什么?”妇女听到这话,也不便说自己作为廖征红的妻子,是无辜的。
“能拐带儿童的,就能拐带妇女,”陈区长冷冷地一摆手,“你可能就是被拐带的妇女……把他们带上车。”
“我要是被拐带的妇女,现在总该感谢你们了吧?”女人冷笑着反问。
“这谁知道呢?也许你来自贫困山区,被人洗脑了,”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谁是谁非,我们带回去仔细了解……请大家相信,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这几句问答针锋相对,围观的人也一时判断不出真假来,而那小警察很快地就买回了胶带,将三人的嘴贴住之后,直接就丢上了车。
围观的人看不出所以然来,但是言昌盛看得很明白,他在陈太忠耳边低声轻喟一声,“这祸及妻儿……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他们是无辜的。”
“我北崇做的父母也没做什么缺德事,也是无辜的,孩子就被拐走了,”陈太忠冷哼一声,低声反问,“我只是带走他们问一问,你们就这么大意见,杨伯明女儿的腿都被打断了……你知道他们心里有多痛吗?你知道我做为北崇的区长,心里有多痛吗?”
“你总不是要把这个女孩儿的腿……也打断吧?”言主任轻叹一声。
“那谁说得准?缺德事做多了,就是要祸及家人,”陈太忠待理不待理地回答,“我一点都没有内疚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强调,她们也可能是被拐卖的吗?”
“嗯,为什么呢?”言昌盛很认真地发问。
“因为被拐卖的孩子都被洗脑了,面对自己的老爹都不敢认,”陈太忠微微一笑,那是极其灿烂的笑容,“他结这个因,我就送他这个果……他能让别人父女不相认,那我就能做到,他们父女,认了也白认。”
“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啊,”言主任轻叹一口气,他也是有子女的人,心里真的不舒服。
“乱世用重典,不祸及家人,刹不住这股歪风邪气,”陈太忠长叹一声,“我这人愿意守法也愿意讲道理,但是跟某些人光讲法律,没用啊……而且不作为的人太多了。”
“这种现象到处都是,大家想作为呢,作为得起来吗?”言昌盛对他的说法不甚赞同,随口回答一句,事实上言主任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琢磨怎么才能把事态缓和一下。
“呵呵,”陈太忠微微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很不以为然。
就在这时,医院里的警察也知道了消息走了出来,韩乐闻真没想到,北崇人不但下手快,而且做得真有这么绝,“陈区长,他们很可能是无辜的,咱们得照顾影响。”
说什么照顾影响,那真的是很扯淡的理由,就算相关苦主闹到通达市局去,市局也会告诉他们,你们去阳州市局问吧,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做为嫌疑人的家属,很可能知道一些什么东西,这样被人带走,不利于破案。
陈太忠无视了这个劝告,倒是言昌盛感觉到气氛不对,好像北崇和市局有点误会,说不得走到韩乐闻身边,沉声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请问你是?”韩队长小心地发问,他从气势和做派上看出来了,这应该也是个领导。
“我省委文明办言昌盛,”言主任不动声色地发话,“跟陈区长是老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