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许纯良带着凤凰科委的车队离开了北崇,回凤凰去了,陈区长携几个副区长一路送到了省界。
回来之后,陈太忠也没再耽搁,邵国立是明天的飞机,他简单交代几句之后就待走人,这个时候,谭胜利发问了,“区长,您这次接来的客人,该怎么接待呢?”
陈区长已经安排了,凤凰科委支援过来的资金,由谭区长代为管理,也就是说谁有什么好项目,得先让异端区长认可,最后再由他这个大区长直接批复。
这是因为谭胜利分管的就是科教文卫,没有其他原因,但是其他几个副区长看得眼睛都红了,民主党派的副区长,什么时候也能有这么大权力了?
谭区长当然知道,这资金最后一锤定音的还是陈区长,不过饶是如此,这也是难得的殊荣,于是他关键时刻,也敢建议了,“凤凰贵客来了,您没说清楚,我接待得差点出了纰漏。”
我怎么知道许纯良能带这么多人来?陈区长自己还觉得委屈呢,于是他交待一句,“这次不要紧,来的不是干部,不过许主任住的那个小院儿,李主任你安排收拾一下。”
交待完了,陈太忠带着廖大宝上路了——别的时候他可以不带自己的通讯员,但是邵公子的排场太大,他身边若是没有个使唤人儿,难免就丢了面子。
陈区长再回来,就是周一下午五点了,见到区长的普桑出现在小院门口,后面还跟了一辆天南牌照的奥迪车,李红星心里登时就是一沉——坏了,标语挂错了。
李主任一直以为,这次来的投资商是京城人,虽然不敢跟领导打听端详,但挂一个“欢迎北京贵客莅临北崇”总是没错的。
不成想,居然出现了天南牌子的车,想到自己还安排人跟廖大宝了解情况,他心里暗恨,好你个廖大宝,居然敢这么摆我一道?
恨归恨,他可不敢怠慢,转身就往楼外匆匆走去,正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呢,发现前面有个人也在慢吞吞地走着,细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白凤鸣。
李主任心里的火,就越发地大了,心说姓白的怎么能将时机把握得这么好呢?毫无疑问,是姓廖的打电话通知了嘛——就算当着陈区长不便打电话,手机里悄悄预写个短信,提前五分钟发出来,岂不是很简单?
李红星做惯这种小动作了,就以为别人也是一样,其实他这么想,还真是错了,天南牌子的奥迪,就是陈太忠须弥戒里的那辆,只是因为邵国立这次带的人比较多,一辆普桑坐不下,陈区长才寻个机会,悄悄把车放出来。
这二位赶到小院的时候,邵国立正安排人往屋里拿行李,小廖也在一边搭手,只有邵总和陈区长,站在小院里东张西望。
“区长回来了?”这二位招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套近乎,就见那下巴微扬的年轻人不屑地哼一声,“我说太忠,这么破的地方,也亏得你能忍得下去。”
“知足吧你,这是我们最好的小别墅了,”陈区长信口答他一句,又给白区长和李主任介绍一下,“这是来自京城的邵国立邵总,手里的钱老多了。”
“欢迎邵总莅临北崇,”这是李主任说的,白区长则是淡淡一点头,“邵总好。”
“嗯,”邵国立心不在焉地点一下头,那神情只差在脸上写上四个大字——“目中无人”,他自顾自地抱怨,“从省城到市区得六个小时,市区到县城还得一个多小时……太忠,你这儿不叫偏僻的话,还有什么地方能叫偏僻?”
“把它建设得不偏僻,不就完了?”陈太忠有点受不了这碎嘴,你没必要跟几个乡下干部卖弄优越感吧?“我说,请你来是要你投资,不是让你会诊来了。”
“这投资环境让我有点绝望,”邵国立哈地笑了起来,不过他也知道,陈太忠是一区之长,在其下属面前,保留一些颜面还是非常必要的,“好了,我大老远跑来考察,也就是咱哥们儿的交情,搁给别人我真不去。”
李主任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二位斗嘴,倒是白凤鸣心里比较平和,他去京城没见过邵公子,但是他的无限惊讶,早就在京城发挥完了,心说这位再牛,还牛过郎主任去?
“好了,差不多饭点儿了,”陈区长拿邵公子也没什么脾气,只得扯开话题,“你是去宾馆吃,还是把饭菜叫过来吃?”
“咱先点菜,叫大师傅过来现做好了,”邵国立瞥一眼陈太忠,“不麻烦吧?”
“随便你吧,”陈区长无奈地摇摇头,他在这儿生活的准则,一向是少给别人添麻烦,马媛媛要给他安排厨师他都拒绝了,不过他也知道,京城这帮家伙就是这样的做派。
想一想邹珏,随身都带着茶艺师,这邵国立来到地方上,知道他是一区之长,要求享受一些贴身服务,实在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邵总的霸气真的是太足了一点,搞得白凤鸣都有点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主动凑过来是不是个错误,倒是李红星脸皮够厚,跑前跑后地张罗,很以能为京城的贵客服务为荣。
但是邵国立就只当他是透明人了,坐在屋子里把饭菜点好之后,侧头看一眼陈太忠,“太忠,饭要吃,事儿也要说……你这儿谁负责卷烟厂这一块?”
到这个时候,白区长和李主任才搞明白,合着这位来,是要投资卷烟厂的,李红星不太明白这个权利分配,于是看一眼白凤鸣。
白凤鸣却是知道,这个项目,区长有意让徐瑞麟来搞,但也没说死,想到这个,他心里也禁不住生出点怪怪的感觉:领导上任以来,弄到两笔钱,全是交给谭胜利管理,弄到几个项目,却又都是徐瑞麟的——我和葛宝玲目前还没开张!
感慨归感慨,他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区长,我……去通知老徐?”
“你也呆着吧,打个电话就行了,”陈太忠扭头向邵国立介绍,“这是分管工业的白区长,一会儿要来的徐区长,是分管农业的。”
“幸会,”邵国立笑着伸手同白凤鸣握一下,这一握,纯粹是看在对方是分管区长的份儿上,以他的目中无人,能做到这一点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十来分钟之后,徐瑞麟赶了过来,正好,北崇宾馆的食材和大师傅也赶到了,那边开始张罗炒菜,这边就开始交流卷烟的事情。
邵国立这次来,除了带了两个跟班之外,还带了一个半吊子的烟草专家,他毕竟是帮红彤彤做代理的,手上不缺这种人。
白区长这才明白,区长为什么要徐瑞麟负责这个口儿,徐区长不管工业,但是烟叶的种植这些,是徐区长才比较清楚的。
专家问,徐区长答,随便聊几个指标,还有产地产量什么的,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大致情况就明白了,这时正好饭菜也上来了。
邵公子来北崇,还真是遭罪来了,今天赶了一天的路,除了吃到一些无污染的地方土特产,没有任何的享受,第二天,他还要带着人,去乡镇看一下烟叶的质量。
这个时候,京城来的投资商要建卷烟厂的消息,就在北崇传开了,这一下,市烟草公司的人坐不住了,打了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他们认为,你们北崇没资格随意建卷烟厂,所以给你两条路,一条就是按手续来申报,另一条就是跟市卷烟厂合资,或者你们向市卷烟厂投资——事实上,第一条路根本不可能行得通,只有第二个选择。
陈太忠这时候也弄清楚了,市卷烟厂停工,就是因为烟草公司要把厂子从市里剥离出去,纳入省烟草集团,但是不给阳州人补偿,阳州这边哪里肯吃这样的亏?
然而这是大势所趋——虽然几年后,烟草又开始搞工商分离,所以阳州政府不肯投资,怕投资了被人拿走。
但是他们还欢迎别人来投资,这倒未必是打了祸水东引的主意,起码有别人投资,省里想拿走,你得给个说法吧?
里面的内容,真的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简而言之就是,卷烟厂是接受双重领导,烟草局这边领导的力度还大一些。
陈太忠早几天就搞清楚了因果,但是这个顾忌没办法跟邵国立说,搞得人家没兴致来了,那就没意思了——先把人骗过来再说,其他的都好协商。
陈区长本来是计划着,邵总考察一下,觉得合适投资的话,他再去找王宁沪协商,看怎么变通处理一下。
没想到烟草局的鼻子这么灵,这边才有个风吹草动,那边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电话,不但打给陈区长,也打给徐区长、白区长、谭区长和葛区长,甚至区政府里的人都被咨询电话打烦了。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不止北崇区政府,连北崇党委甚至下面不少乡镇都知道了,陈区长引进了投资商,想建卷烟厂,却被市烟草局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