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住宿,别人都是安排在北崇宾馆了,不过许主任这身份,安排到那儿就有点不够尊重了,他最后休息的地方,就是陈区长所在的那一排小二楼独院别墅。
许纯良也不排斥这样的安排,事实上,他接受的类似待遇多了去啦,他带着自己的通讯员来到小楼,四下看一看,感觉就是——还算不错。
做出这个评判之后不久,他就找到了陈太忠的住处,触目满眼可及的啤酒,他禁不住开句玩笑,“哎呀,我以为你处境多艰难呢,没想到你好吃好喝,滋润的很。”
“吃喝点算什么?累的是心啊,”陈太忠叹口气,身子往沙发上一躺,正好这时候王媛媛和廖大宝走了过来,陈区长吩咐一句,“把客厅窗户打开,透透气儿。”
又聊一会儿之后,廖主任拿起一把伞走了,他要去看一下明天会场的布置情况,只留下王媛媛一个人,在客厅的角落里找个椅子静静地坐着。
许纯良对这个女孩儿,也有点好奇,他知道太忠的私生活糜烂,不过这好歹是你堂堂的大区长官方休息的地方,于是轻声问一句,“我印象中,你在单位不乱来的。”
“嗐,别提了,华安那个混蛋害我不浅,”陈区长轻叹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转晴,陈太忠安排人给纯良所在的小院送一锅羊揪子,自己吃喝完毕之后,来到了区政府。
由于昨晚大家喝得太多,很多人都没缓过劲儿来,上班也是无精打采的,直到九点半左右,办公室之间人们的走动才多了起来。
然后摄影师也到位了,十点的时候,捐赠仪式开始,金龙大巴的钥匙被放在一个衬了红布的托盘里,许主任双手将托盘递给陈区长,时间在这一刻,有个小小的定格。
然后摄像机就转向了金龙大巴,车已经被工作人员擦得焕然一新,前面还系了一根红绸子和一朵大红绸花,如果不贴到跟前细细地看,根本看不出是一辆二手车。
在场的人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不过大家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区政府终于也有辆像样的公车了——而且不是配给领导的,是大家都可以坐。
再然后,就是凤凰人从车里搬下的福利了,两百只包装精美的“素凤”手机,许主任这礼物送得也是别具匠心,面子卖了,同时又是给自家的商品打了一个广告。
尤其是这素凤手机看起来功能一般,可好歹是国际上热销的,市场上卖九百多,但成本不超过四百块钱,看着是三十多万的礼物,其实十万都不到。
反正不管怎么说,对于贫瘠的北崇,这过年的福利,绝对算说得过去了,看着一箱一箱的手机搬下车,地位较低的工作人员就在暗暗算计——两百台,也不知道轮得到我不?
总之,这个仪式令大家兴奋不已,区政府离喜气洋洋,就好像春节要提前到了一样,忙完这些,陈太忠和许纯良来到了区长办公室,两人一起审核其他区长报来的高科技项目。
这两千万里,已经明确了两百万,是用来支持农业局特色养殖和种植项目的,区里先开四到五个试点,这点钱应该是差一点,不过徐区长也表示了,区里挤一点,乡镇里再出一点——舍不得出钱的话,那就不要怪项目便宜了别家。
剩下的一千八百万,一时还真的找不到什么太合适的项目,北崇真的是要啥没啥,还有个别项目也不错,投资却是太大,油页岩电厂绝对是高科技而且赚钱的项目,但是科委这点钱,丢进里面都听不到什么响动。
还有就是苎麻布的生产了,这个勉强也能跟高新技术沾边,但是就算小规模搞,这点也不一定够,更别说这两千万都到了徐瑞麟的那里,别的副区长肯定不干了。
“你自己头疼吧,”许纯良是进了区长办公室,不过他可没有过问的意思——只是做给人看的,他打开陈太忠面前那台电脑,兴致勃勃地玩起了纸牌游戏。
就在这时,陈区长面前的红机电话响起,他接起来一听,却是王宁沪打来的,“陈区长,听说北崇结了个不错的对子?”
“以前的老单位,知道北崇这里条件艰苦,主动伸出了援手,”陈太忠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就是交流干部存在的意义啊,”王书记感触颇深地叹口气,“干部的流动,能带来先进的理念,能带来发展的机遇,可以强强合作,也可以取长补短,你结的这个对子,市委大力支持……以后有类似的事情,记得提前向市委请示和汇报。”
老王你这话说得不错,陈区长承认,王书记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从理念上肯定了他的做法,又表示了大力支持,如此一来,纯良那边的压力会更轻。
不过他心里也有顾忌——桃子都被人摘得不计其数了,所以他干笑一声,“我主要是想着没几个钱,老单位对资金流向也很关注……下次一定。”
“看把你小心的,”王宁沪听得有点无语,他也知道,陈太忠最近在搞的几个项目,被人摘桃子摘惨了,有些压力来自于省里,是他都顶不住的。
但是你搞搞清楚,我是党委的书记啊,钱不钱的是小事,“我是说,你搞的这个结对子,是对干部交流制度的一种肯定,证明了这个思路的正确,从组织层面上讲,很有代表意义。”
“那这肯定是在党委领导下完成的,”陈太忠听明白了,老王是想摘桃子,但人家只是想担个虚名,而对于陈某人而言,虚名已经太多太多了,他根本就不稀罕。
只要不谈钱,那就绝对不伤感情,他笑着发话,“我代表北崇区政府,强烈请求宁沪书记下午来我区指导工作。”
“嘿,”王宁沪听得干笑一声,他没好气地发话,“太忠区长,我不说自己去过北崇几次,我就问你一句……你来过市党委没有?”
“那么……这个结对子的互助协议,在市党委签字?”陈区长小心翼翼地发问,他不想把桃子送上门去,但是人家老王说得也对,上任以后,他……还真没去过市党委呢。
“你要来的话,我就主持,”王宁沪明确表态。
“啧……好吧,”陈太忠犹豫一下,做出了答复,不涉及钱,那就啥都好商量,接着他又想起一档子事儿,“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市台的摄像,我们北崇有自己的摄像师。”
“啥?”王宁沪好悬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市党委开会,你不让市台的进,反倒要你们区电视台进来拍?想一想,他确认自己没听错,就淡淡地发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们机子本来不够,昨天请求市里支援……出费用的,市里不给,我们到市场上租的机子,”陈区长干笑一声回答,“要不然的话,书记您昨天就该知道消息了。”
这种小状你也告……你看你还有个区长的样子吗?王宁沪听得有点哭笑不得,“那我主持的签字仪式,只能在北崇播……是吧?”
“我们可以给市台送带子,”陈某人这睚眦必报的脾气,那真是刻入骨髓的,谭胜利一告状,他就把市电视台恨上了——只有陈文选才请得动市台,我们区政府是摆设?
“何必呢?”王宁沪沉吟一下,出声劝解,“下午我让电视台小高跟你道个歉,北崇下一步的发展成果,也需要市台大力宣传。”
“我觉得北崇更需要安静地发展,”陈太忠不动声色地发话。
“……”王宁沪的嘴角抽动一下,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挂了电话,这种大不敬的回答,也就姓陈的敢说,不过他还没办法叫真——年轻的区长遇到的闹心事儿,也真的太多了。
“这就挂了,”陈太忠悻悻地哼一声,侧头跟许纯良抱怨,“纯良,签字仪式要改地儿了,我们市党委老大要主持。”
“没必要吧?”许纯良专心致志地玩纸牌,漫不经心地问一句。
“对你也有好处嘛,”陈太忠站起身,“我得通知大家赶紧走,午饭在阳州吃。”
临到上路的时候,隋彪也过来了,他不是抢风头来的——王书记要强调的是交流干部的重要性,他是不能不来,市委书记主持的结对子仪式,就算列席,隋书记也得到场。
从北崇到阳州市区,得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这次去阳州,也没什么车队,除了隋书记的奥迪车,直接一辆大金龙就装走了,前面一辆北崇的警车开道。
到达阳州的时候,接近中午一点,随便吃点就一点半了,隋彪本来还建议,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许纯良表态了,“省一点是一点,车里眯一阵就算了。”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阳州市委的同志们来上班,很惊讶地发现,一辆大巴停在停车场,大巴车里还有人在打盹,心里禁不住生出点疑问——这都是什么人啊,跑到市委来睡觉?